时怀阴面无表情搂着江离合,不知不觉脑中想了很多,也就在这偌大的明月山中迷了路。
他烦躁地看着面前的悬崖,然后缓缓将江离合放在了悬崖旁边的歪脖子树旁。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一颗药,眼也不眨地塞进了江离合嘴里。
看着江离合皱着眉吃下去后,他又倒出另一个往嘴里塞,正打算咽下去,身后便响起时筱台含着怒火的声音:“时怀阴!”
时怀阴面不改色地背对着时筱台把药咽了下去,时筱台见状,当即气得浑身发抖,走上前一把拉起时怀阴,眼中怒火焚烧:“你疯了吗!?同理丸你说吃就吃!?要是他死了你就要跟他一起陪葬吗!?”
时怀阴没有回答,时筱台不理解时怀阴为什么要这般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做一回事,魔族像来重欲,情这种东西,在魔族中少之又少,怎么时家这一代就有两个呢?
时筱台松开时怀阴,把人往后一推,冷冷道:“吐出来。”
时怀阴低着头垂着眼没有说话。
“时怀阴!”时筱台咬着牙,说,“你真是反了天了!江离合给你下了什么药你要这么救他!?”
时怀阴闻言,轻轻抬起眼,视线落在了江离合还皱着的眉头上。
下药吗?
那应该是情药吧。
时怀阴吐出一口气,身体晃了晃,说:“姑姑,我想爹娘了。”
他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手指微微发着抖,同理丸这种东西,说好听了就是爱人之间的同生共死,说难听了就是一方吸死对方,到时候一起死。
江离合身上伤势严重,体内相反的灵力疯狂冲撞着他的经脉,这些感觉分了一半给时怀阴,也足够让他生死不如了。
时筱台拉住缓缓倒下的时怀阴,眼中的心疼与懊悔藏也藏不住。
心疼他是懂的,但是为什么会懊悔?
时怀阴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身上的痛楚足以让他昏迷,他费力的睁了睁眼,最终还是陷入沉睡。
见时怀阴闭上了眼睛,时筱台才终于转过头,愤怒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竹子:“出来!”
一片竹叶缓缓飘落,在那片竹叶碰到地面时,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年出现,正是许久不见的竹盈淇。
他看着不远处的江离合,垂在身旁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然后转过头看着时筱台:“何事?”
时筱台咬着牙,想痛骂竹盈淇一顿,可他知道时怀阴做的这些事确实也不怪他,只能一直瞪着他。
竹盈淇看了看时怀阴,说:“一切不如你所想?元氏彻底打过来,明月山失去掌门用毕身修为加强结界,只有时氏可以来去自如,但你却私自收了明月山一大半的人,现在发生什么,也只有你自己可以负责。”
时筱台当然知道这些,但是……
“但是是你说要怀阴去与江离合合作,说可以加大利益,所以我放他出去,最后他确实遇见了江离合,那现在是什么!?”
一团紫色的烟雾包裹住了竹盈淇,竹盈淇神色淡淡,道:“感情之事,谁都说不准。”
意思是,这事得怪时怀阴自己心甘情愿付出。
“那江离合呢!”烟雾渐渐收紧,割烂了青衣,“你敢说他没想想过利用怀阴!?”
“江离合有所利用便会有所报答,他与时怀阴绑在一起,未必是坏事。”
时筱台抿着唇不说话,竹盈淇便知道这人还没有被说服,他主动抬手抓住紫雾,手掌被割的鲜血淋漓:“如果我告诉你,江离合身份并非如此简单呢?”
时筱台皱起眉,手中往时怀阴体内输送灵力:“什么意思?”
“时小姐也是知道当年围困秦黎尘一事的,从那之后,围困她的四大门派便渐渐没落,现如今应该牵系一派还好好活着了。”
至于其他的。
早被不知名人杀光了。
“牵系?”时筱台思索片刻,后明白了什么,“听闻牵系一派全是火灵根,并且祖上有凤凰血脉……”
竹盈淇趁时筱台不注意,把身边的紫雾化解了,时筱台只是表现地凶了点,实际上只割坏了他的衣服。
能把这么散的雾气控制到这种地步,时筱台也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江离合是牵系的?”时筱台说着,目光质疑地落在了那边的江离合身上。
竹盈淇甩了甩手上的血说:“江成纪是牵系直系,也是那一代天赋最好的弟子。”
时筱台:“?”
什么玩意?
时筱台有些懵,皱着眉奇道:“你是说……牵系直系弟子跑外面自立门派??”
牵系再怎么说资源也是很好的,江成纪怎么会想不开离开牵系??
竹盈淇面无表情走到了江离合身边,没有再回答时筱台的任何话,在说就不好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你带他去哪?”时筱台皱着眉,不满道,“他得跟我回魔界。”
不然万一江离合死了,时怀阴也活不了,虽然这也是时怀阴想要的,只要吃了同理丸,时筱台一定会救江离合。
竹盈淇手指轻轻摸了摸江离合的颈侧,感受到指腹下微弱的跳动,道:“两个时辰后明月山会被封锁,之后结界会比之前更强,如果不及时出去,会被热死或者是冻死。”
“那又如何?”
魔界就在旁边,她也能及时带两人回去。
竹盈淇搂起江离合,不禁感叹江离合命大,手中一边往他体内输送灵力,一边说:“你带不出去两人的。”
“牵系已经有人来了,除了带走江成纪的尸体,还有江成纪的两个遗孤。”
竹盈淇走至悬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声音很轻:“阿合,当年他也是在这掉下去的。”
江离合紧闭的眼睛微微动,好像在回应他。
“抱歉,”他搂着江离合的手渐渐松开,他看着江离合脱离自己的怀中,如同一只失翼的白鸟般坠落,“牵系会好好对你,这些事……我也必须做。”
时筱台眼见着竹盈淇将江离合扔下了悬崖,当即站了起来打算去救:“你干什么!?”
这样时怀阴也会死的!
竹盈淇没有说话,看着那片白色衣角渐渐消失,渐渐地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他那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来着?
好像是白色吧。
是白色,那天他心情不好,才跟自己吵过架,说要穿白衣当寡夫,那一天都准备当自己已经死了。
两人在那天见了两面。
第一面,是吵架的时候,就为了那天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吵的。
第二面,便是悬崖下沾着血的白衣,已经那被血浸湿的发丝。
他还记得那天用符续着命,就为了等他下来说一句话。
他说:“你看……你真成寡夫了。”
从那一天,他失去了爱人。
也失去了原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