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熟悉的手机默认铃声响起,坐在电脑前昏昏欲睡的江星晚皱了皱眉,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同时接通了电话,按下免提。
做医生的,大半夜接个未知来电很正常。
当然,大半夜还没睡坐在办公室补病历也很正常。
只是或许因为今夜工作太久,屏幕发出的白光这会儿显得有些刺眼。江星晚把眼闭上,一边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垂首倾向桌上的手机。
不对劲。
患者家属怎么还没说话?
江星晚面色一凝就要睁眼,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刚刚困迷糊了误按下挂断。
尚未实施,便听到一串炸在耳边的电流刺啦声。
阴沉狰狞又扭曲的声音裹着风钻进耳眼,下一刻便回荡在脑中,盘踞打转,久久不息。
江星晚听见声音说“欢迎光临”。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办公室的灯先前明明是开着的,除非灯灭了,电脑屏幕才会那样刺眼。
而此刻,所有光源一齐消失,失重感瞬间来袭又很快褪去。人重新落到实处时,眼前已换了景况。
一片漆黑里,一点烛火孤独地摇曳,但过于摇摆的态度让人觉得它下一刻就会自行熄灭,彻底把人抛弃在这里。
事态紧迫,江星晚顾不上思考,回过神时手已经护住了烛火,掌心因此烤到一点温度。
那种半温不烫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寒颤,困意更是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黑实在太浓重,江星晚没敢左顾右盼,只快速地借着那点微弱光芒往下瞥了一眼,在堪称极限的观看时间里慢慢分析出自己应坐在一张书桌前。
再漏一点光看看,嗯,乌木的,比她人还长的,价值不菲的古典大书案。
江星晚闭上眼,牙齿都不敢咬一下,只觉得浑身都凉了。
噩梦么?
可她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鼻尖小小地进出一口气,江星晚重新睁开眼,打量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东西。
她现在两臂前伸,双手拢着护住那半截还亮着的蜡烛,身体正抵着书案,又因书案太高,卡得她两条手臂也基本压在案上。
微微后撤,便看见书案之上,手臂之间还躺着一本打开的线装书。
上面的字是竖着的,古文写法,虽是繁体,但好在还是楷书。
江星晚小心翼翼地想拿起烛火查看书上的内容,却发现蜡烛已经紧紧黏在案几上。把另一只护着烛光的手移开,便能瞧清蜡烛底下是大片大片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的蜡油。
这些蜡油把这半截蜡烛与案几牢牢地黏在一起,让她没办法直接挪动烛火。
江星晚见状抿了抿唇,心里拔凉但面上不显,思索是拿书就烛还是寻刀撬烛。
她口袋里应该还有刀片……片……
江星晚看清自己的衣着,原本套在最外面的医师服不知去向,变成了一件粗麻布衣,因着颜色与松紧同医师服有些相似,让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样。
医师服没了,刀片自然也无从寻找。江星晚屏着一口气,试探着把书抄起来,凑近烛火。
「月弯弯星圆圆夜叩门去无回」
「三声长应子归三声断尽归一」
「七为阳夜为尾无长明无物真」
不过堪堪看完书上的内容,那几行字便倏地窜起火焰,幽蓝火光迅速蔓延到整个书身,江星晚下意识一松手,书还不曾落到桌案上便已燃烧殆尽,连片灰都没有剩下。
这个变故让江星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声,目光也没有从原处移开,正正落在案几上。只见方才书本遮挡的地方是大片大片凝结成蛛网状的蜡油,在烛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鲜艳。
江星晚不想用血去形容它的颜色,她自觉还没有到那种程度。纵然一切已经诡异到极点,但尚能运作的大脑会用常理来告诫自身——红蜡油就是红蜡油,哪怕结满宽大案几,如蛛网缚物,也还是红蜡油。
锚定好这个认知,江星晚重新观察周围,最终在脚边找到一把做工略显粗糙的小刀,刀锋只有一指长,但撬个蜡烛应该没问题。
她想看看别的地方,但没有光寸步难行。
医生一般不怕骷髅,但不一定不怕黑。
江星晚很难说得清自己现下在想什么,只知道大脑还在不断推演各种可能。思绪的飞快运转是如此真实,她从前做梦时不会这样的。
如果是梦,她现在想要光,此处应该亮,而不是只有这一根小小烛火。
江星晚用牙抵了一下舌尖,适度的痛感催生些许勇气,她捏紧刚撬下的蜡烛,凭着感觉往前走。
此处的黑太浓重,烛光则像设定好范围的道具,照亮的区域堪称死板。
一寸不多,一寸不少,若想照亮脚下的地面,都需要她蹲下身才能看清。
江星晚脚步不重,走在此处却仍有清晰脚步声,听着像踏在青石板上,但脚下的触感绝对不是。
下陷的,起伏不平的,类似泥土。
烛火去照,看见的是石砖铺成的整洁地面,做工的师傅手艺应当很好,石缝若不仔细瞧都瞧不见。
江星晚站起身,护着手里烛火的同时手掌重新丈量了蜡烛的长度——从食指的第一节到了食指的第二节。
可地上没有蜡油,烛芯所在的浅凹里也没有。
江星晚侧首看向右边。
石砖地,乌木案,如果此处真的还愿意讲道理,那边应该有一扇门。
这种朝向格局,是最常见的书房布置。
她刚刚往前走了二十步,前方依旧无物,在一间四病床并列的普通病房里,她从门口走到第四个病床,是二十一步。
江星晚回忆了一下那间病房的纵深,更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此地最有可能是间非近现代时期书房。
她不清楚木材的具体分类,但那具乌木案明显是真木头,且她看见的那部分没有任何拼合痕迹,说明极有可能是用一棵树做出来的。
树养到这么宽,就算树种本身再便宜,如今也该有了几分身价,更何况乌黑发亮的,也不像不值钱的样子。
至于石料,江星晚更不懂其行价,但做成石砖没雕花的石头,应该也贵不到哪里去?
江星晚分析不出更多东西,只暂时下了个财力中等的结论,虽然脑子里还在想这样的家庭怎么会用不起烛台,所有布置空旷的可以另有深意,黑暗难道就不能是无边无际的吗……
但她不能想这些。
人有时候需要骗骗自己,才能有勇气向右转,迈步,试图找到那扇门。
第七步时——蜡油第一次实质性地滴到她手上,烛火闪了一下,她看清面前的木门。
触手可及。
在江星晚的手表现出开门意向的时刻,木门吱呀一声朝她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人。
外面也许在下雨,来人的脚下已经蓄起一滩水迹,对方手中提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外层的玻璃罩已然刮花,连带着里面的光团也模糊不清,让人看得眼晕。
江星晚第一眼并未看清对方的脸,门开时仿佛有什么刺到了她的眼睛,让她第一时刻便把目光垂下去,定了一下才敢慢慢往上挪。
对方的衣角还在滴水,宽大的衣物掩饰掉许多特征,让她看不出更具体的东西,只能凭借常理揣测这是个壮年男性。
他带着一个特意压低边檐的斗笠,头又低着,大半张脸压进脖颈上围着的那条灰色粗麻的围巾里,能露出的只有一点点皮肤。
或许还有双不甚明晰的眼睛。
江星晚看着对方斗笠上未编结实的空洞网格,隐约察觉打量视线,一时如芒在背。
她抓紧蜡烛藏紧小刀,未退。
两人无声对峙,江星晚始终面色不改,却能感受得到自己愈发猛烈的心跳。
在心率跳到一百四之前,面前之人终于有了反应,破锣一样的嗓音嘶哑难听,又带着一丝指甲刮玻璃的尖锐。
他发出一个音节后便转身,江星晚看着对方表面正常的背影,一边思索刚刚他说的是“克”“客”“刻”“瞌”还是“咳”,一边跟着走了出去。
这人走路像石头捶地,每一步都沉重非常又刻度精准,江星晚始终保持着跟方才对峙时相同的一臂半距离,步步跟进。
门外是有光的,虽然天气是蒙着一层厚重灰雾又夹杂着细密雨丝的情况,余光能瞥见的庭院里也杂草丛生,但至少不是漆黑一片。
两人走在长廊上,这次脚底的感觉的确是硬质的青石板,五感重新可以互证的美妙让江星晚的心跳渐渐回落,达到一个不扰人的程度。
虽然她现在还是有点茫然。
前方的人还在一路前行,他手中的光源稳定无比,即便处于这般算不得黑的环境也不显得多余无用。
江星晚手中的蜡烛就没有这般的好运了。
苦撑许久的蜡烛已经快烧到尾端,隐隐飘来的雨丝还试图将之扼杀,江星晚用另一只手替它遮风挡雨,勉强维持着它摇摇欲坠的寿命。
第七十七步时,手中烛火瞬灭,前方的人骤然消失,只余下那盏老式煤油灯。
时间似乎都在此刻停滞了一秒,几乎是下意识地,江星晚一个迈步过去,捞起了地上的煤油灯。
手中的煤油灯在她提起后迅速熄灭,周遭景象好似蓦地扭曲一瞬,脑海中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跑!跑!跑!”
身后有冷意来袭,江星晚的腿比脑子反应的快,一瞬间发挥了此身所有的耐力拼命往前跑,手中自始至终抓着那盏煤油灯。
心跳很快超负荷,在江星晚以为自己要体力告罄的时候,前面似乎突然出现了什么屏障,又因着她的“硬闯”破碎。
“测试已完成,玩家信息已录入。数据分析中……”
「月弯弯 星圆圆……」这段应有空格间隔,每三个字空一下。但作者努力数小时后仍未找到能把空格留存下来的办法[捂脸笑哭]特在作话说明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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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叩门-0]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