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凫网 第8章 1.4下 生物人社运

在示威群众的嘲讽和痛骂声中，得到市长指令的机器人警察冲出市府大院，气急败坏地扑上人群，疯狂地用电棍劈头盖脸殴打市民。机器人警察早已焦躁不安多时，加上得到市长授权，因此下手毫无顾忌。手无寸铁的生物人市民无力反抗，被凶猛的警察打倒在地，发出凄惨的嚎叫声，围观的示威者见情势危急，顿时争先恐后地四散奔逃。有老人和小孩摔倒在地上，被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踩踏，哇哇的惨叫声连连不断，划破黄昏时候血色的天空。

椒翟看得心惊肉跳，感觉今天要出震天动地的大事，他已很久没有这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了。政府当然有法律依据依靠机器人暴力解决动乱，毕竟他们有维护社会秩序的责任，然而如何把握运用暴力的尺度，其实需要高超的艺术，而且更棘手的任务是镇压后如何进行有效治理，毕竟生物人和机器人的对立由来已久。对付手中没有枪杆子的市民并不困难，但赢得生物人人心和市民认可却是一项耗时耗资的社会工程。电视里再次集中响起一片愤怒的叱责声，被动挨打的生物人学生们为保护市民奋起反抗，部分人甚至带头夺取机器人警察配备的电棍和枪械，奋不顾身地朝市政府大门冲杀过去。没有得到进一步行动指示的机器人警察向后节节撤退，其中有些警察气不过，端起激光枪瞄准冲在最前面的学生，恨不得即刻扣响扳机。

椒翟当然知道，只要警察一开枪，后果就会严重得无法想象，而且没人能够出来收拾局面，社会将陷入空前混乱的无政府状态。就在机器人警察和生物人市民剑拔弩张、激烈对峙的时刻，市政府大院里一辆装甲车打开车盖，钻出一名高级警官模样的人。他个子不高，满脸横肉，黑着脸正对示威人群，先向上举起右手，接着斩钉截铁地向下一挥。机器人警察接到上级命令，于是纷纷取下配枪，枪口向上，朝空中连发数枪示警。那些冲在前方的学生不明就里，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可身后庞大的队伍里一名女学生举拳高呼：“和他们拼了！”于是示威者的情绪被再次点燃，像滚烫的热油一样扑向鸣枪的警察。

机器人警察撤到墙角下，再无退路。处于自卫的本能，站在前排的警察仓惶间用枪托奋力砸向示威者，几名学生顿时血流满面，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怒火中烧的学生利用人多的优势，蜂拥上前，抱住几名警察一同扑倒在地上，旁边的学生趁机夺取警察身上的枪支。在一片碰撞声、嘈杂声、扭打声、痛骂声、喝叱声、哭喊声中，几声沉闷的枪声响起，不知是警察还是学生开了第一枪。众人愣了片刻，接着双方展开对射，激光四起，一时间现场乱成一锅粥。紧接着，装甲车上的指挥官吹起冲锋号，机器人警察向示威人群连续投掷闪光弹和□□，烟雾弥漫中，市民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跑。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水泥地面,血水掺杂在雨水中,顺着地势到处流淌，瞬间蔓延开来。椒翟内心隐隐作痛，瞳孔剧烈地收缩,浓烈的恐惧感扩散开来。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天南城的一个悲怆的历史转折点。

电视台把画面切换到湾塘地带，因为那里成了卫星探测到的最新冲突热点。屏幕上人头攒动，身着黑色衬衫、佩戴黑色口罩的生物人男男女女冒雨涌上街头，抗议政府取消遗产税和卖地自肥。他们大多是一些基层的劳动者，还有稚气未脱的大学生和中学生。雨水淋湿了他们的头发、面颊和衣裳，却不能浇灭他们心头的怒火。大家唱着《义勇军进行曲》、《国际歌》和《玄女之歌》，浩浩荡荡地由东向西行进，计划抵达市政府大院，支援在那里集会的生物人学生和市民。走在游行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穿藏青色旗袍的女学生，右手拿着指挥棒，情绪激昂地带领队伍歌唱。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六人小组，拉着密密麻麻签满示威者姓名的巨型横幅。

忽然前方有两名行人冲进队伍，与领队的六人小组大声交谈，显得异常焦急和激动。嘹亮的歌声蓦地变得散乱，不合节拍，继而骤然停止，街道顿时陷入可怕的沉默，片刻之后人群中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然后嘈杂声越来越大，甚至出现一些明显的不安和骚动。两名好心人向游行组织者报告说，机器人警察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已埋伏多时，布置了装甲车和防暴机器人，接到命令可以随时开枪对付示威游行人士。一名老奶奶颤颤巍巍地从街边的7-11便利店走出来，提醒几名惊愕不已的领队，说电视新闻已经广播了，今天警察部队都配备了货真价实的激光枪。与此同时，市政府大院警察开枪的消息已经在社交网络上传扬开来，示威队伍立刻像开了锅似的，愁云密布，人心惶惶。负责开路的几个人把横幅收起来，凑在一起商量，最后决定为稳妥起见，宣布游行提前结束，队伍自行解散。指挥队伍唱歌的女学生得到授权后，登上一张为她摆好的凳子，通过高音喇叭大声呼喊：“大家冷静，不要慌！前面有机器人警察围堵，我们继续前进会遇到不必要的危险，指挥部现决定今天的游行到此结束！大家有序撤离，安全回家！”

队伍尾部的示威者在接到通知后即刻往回走，中间的人群要么原路返回，要么就近躲到街边的胡同里。部分学生注意到路旁通往半山剧院的斜坡，便蜂拥而至，挤上长长的台阶，计划从山腰的坎通纳道平安撤退。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半山森林上空现出几架警用直升机，已经拾级而上的先头部队见状，赶紧忙不迭地打手势，让山脚下的学生们提高警惕。剧院入口的大门被学生撬开，恐慌的人群不顾一切地奔入剧院的前厅，然后像决口的洪水一般涌进剧场的上层观众席。

领队的学生高呼前方危险，张开双臂，试图挡住同学们的道路，并且指引他们通过楼梯下到剧院底层，但是根本没人顾得上听从他的引导。经过长时间边走边唱，加上刚刚爬了近百级台阶，学生们都累得喘不过气来，恨不能立刻就地躺平，舒舒服服地歇息一会儿，谁都不想再多走半步。这时剧院门口的空地上传来机器人指挥官的呼喊，学生们更是慌不择路，索性一排排地倒向上层观众席。当激光枪“砰砰砰”地噬咬剧院大门的时候，观众席上的人已无路可进，但剧院前厅的人完全没有察觉，仍然疯狂地往前压去。悬空的观众席发出越来越大的“吱吱嘎嘎”的响声，就像一只老弱的野兽发出的呻吟，接着整个观众席终于不堪重负，土崩瓦解，钢筋水泥山呼海啸般向底层砸下去，数百人被埋入废墟。肢体被齐齐斩断，鲜血喷涌如柱，华丽的剧院变成一座修罗场。“救命啊！”“死人啦！”以及各种尖锐的惨嚎声四处响起，在剧场里久久回荡，人们就像瞬间堕入十八层地狱。

外面的雨渐渐密了起来，淅淅沥沥地下得更大，路面开始迅速积水。从半山延伸到山脚的台阶，远远望去，俨然一道飞泻而下的瀑布。几乎在剧院观众席倒塌的同时，趁着示威学生们的混乱和惊慌，空中的直升机对仍在台阶上的学生进行无差别扫射。学生们被逼无奈，只好转头往山脚跑去，但却被两辆装甲车和一拨机器人警察堵住，绝望之中只好冲进了台阶旁边的荆棘树丛。机器人警察的空中和地面火力齐发，激光束向灌木丛倾泻，学生们凄厉的叫声淹没在熊熊燃烧的山火中。将近半个小时过后，台阶上已不见一个人影，大雨瓢泼似地落下，山火慢慢变小直至熄灭，傍晚的山坡成了一幅诡异的炭笔画。街灯亮起来，昏暗的光芒照出台阶上散落的物品：黑色口罩、三角小红旗、白色的旅游鞋、破碎的眼镜、湿漉漉的书包，还有洒在雨地上的一滩又一滩血迹。

原创科幻悬疑爱情小说，作者为内地出生的香港居民，英国伦敦大学博士。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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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1.4下 生物人社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