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堂将手机上的社交平台一键删除,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色,心中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公司不做人,原定的角色配音说换就换,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也不是没有争取过,可跟公司的合约摆在那,总不能说不干就不干,而且对方还拖了半年的工资没有发。
这次是一本比较火的双男主小说IP,男主之一已经确定下来是他,他为了准备这个IP的配音,小说不知道重刷了多少遍,揣摩主角什么时候说话应该是什么样的音色和神情,每天晚上都在家里练习,当时试音的视频发布网上之后,很多原著粉表示都很满意,说时他们心目中的主角声音。
谁知在正式开始录制的前几天,半路杀出个程风,顶替了他的位置,任他如何争取都无济于事,谁叫这位程风是个有背景的。
角色被顶替还不是最糟心的,角色被替换的公告一出,很多书粉不满意,说程风的配音不适合,但公司为了捧程风,竟不惜黑他,明里暗里说他的工作态度和生活作风有问题,还内涵自己的粉丝。
谢堂不再忍让,直接和公司撕破脸起诉公司,给公司发了律师函,并且要和公司解约,但是公司太能扯,也太能拖,甚至反咬他一口,一时间所有的舆论都涌上来,铺天盖地的骂声充斥着他的手机后台,他看着那些骂他的评论,一时间对配音这个职业感到失望,也感到迷茫。
“谢堂,跟公司撕破脸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看以后还有谁会找你配音!”
在他离开公司大门的时候老板这样对他说。
谢堂一直当老板的话是放屁。
可他想不通,自己只是喜欢配音,不想要自己的努力白费,想要维权,这有什么错?这不禁让他有些怀疑自己。
他到底适不适合做配音?他的配音生涯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谢堂反反复复地自虐般地看那些恶评,想了一夜,还是没有想通,仿佛陷入了死胡同,最后干脆不想了,他这段时间暂时都不再接触配音。
于是在昨天晚上他直接定了去川西的机票,打算旅个游换下心情,至于那些糟心舆论和公司的那些破事,随便吧。
他闭上眼睛往后一靠。
喧嚣的机场人来人往,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林洲靠在候机大厅的座椅上休息,脸上盖着顶黑色鸭舌帽。
前几天接了一个要去川西拍摄风光样片的单子,上个任务结束之后,林洲顺便回了趟家,到时候会直接和拍摄团队在川西那边的一个小镇汇合。
只是机场实在太吵,他没有办法真的睡着,一直在闭眼假寐。
再加上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好像是在和谁打电话,离自己很近,似乎就坐在自己后面背对的位置。
“嗯。”谢堂跟好友于漾打电话说自己要去川西的事,“我会注意安全的。”
然后又说:“还不知道,等我回来再说吧,我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那个垃圾公司,祝他们明日倒闭!一点眼光都没有!”于漾在电话里面大骂,他看了网上那些对谢堂的辱骂恶评,“亏你还忍了他们那么久才跟他们撕破脸,有些网友也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跟着骂。”
于漾知道谢堂有多喜欢配音,也知道他为了成为配音演员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甚至有一段时间练得嗓子都差点出问题,可这个垃圾公司竟然这么对他,也是因为当初刚出社会什么都不懂,就签了这家公司,但也幸好只签了五年。
“那你真的就这样都不管啦?”于漾问他。
事已至此,谢堂不想再聊这些糟心事,他说:“嗯,先这样吧。”
于漾也觉得他是应该出去旅游散散心了,便也不提这件事了。
“到了那边我会给你发信息。”谢堂跟于漾简单报备了一下自己的行程,随后挂断电话。
谢堂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放空自己,眼睛虚虚盯着某处发呆。
有人在轻轻拉他的衣服,低头看,是一个小女孩。
“大哥哥,你长得好好看,我可以送给你一束花吗?”小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谢堂,手上拿了一小捧满天星和向日葵混合的花束。
小女孩又指了指不远处,奶声奶气地说:“那是我们家的花店,妈妈说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可以给他送一朵花花。”
不远处的花店里,有一个正在包装花束的女士,应该就是他的妈妈。
谢堂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圆嘟嘟的脸,心情也没有那么糟了,那些什么公司,什么纠纷,什么恶评,都先见鬼去吧。
“谢谢你的喜欢,”他朝小女孩温柔笑了笑,“可是很抱歉,我不能收下你的花花,如果你长大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你再送给他吧。”
小女孩被拒绝了有些伤心,失落地垂下头。
“但作为回报,我给你一张录音贺卡好不好?”谢堂说。
小女孩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他。
谢堂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录音贺卡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说这张卡可以保留声音,问小女孩想要听谁的声音。
“懒羊羊的!”小女孩瞬间高兴道。
谢堂问了小女孩的名字之后,清了清嗓子,调整情绪,按下贺卡的录音键,用懒羊羊的声音说道:“亲爱的欣欣,祝你天天开心,要一直快乐地成长噢!”
小女孩‘哇’了一声,眼睛亮亮的,收下那张贺卡,爱不释手,反复播放,像是得了什么珍宝。
在出门的时候,谢堂顺手把很久之前买的录音小贺卡带上了,想着可能有用,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谢堂看时间还早,陪着小女孩又用其它不同角色的声音说话聊天,把小女孩逗得一直咯咯笑。
小女孩说长大以后像哥哥一样厉害,能发出好多声音。
谢堂很认真地告诉她:“学这个很辛苦,但我相信欣欣一定可以的,加油!”说完还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欣欣也学着他做了同样的动作,“我会加油的!”
谢堂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笑出声。
登机的广播提示响起,谢堂把小女孩送回花店,和她告别。
与此同时,林洲摘下脸上的鸭舌帽起身,往花店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背影,林洲没有做停留,提起旁边的黑色行李箱往登机口处走,踏上飞往川西拍摄的旅程。
十二月的成都很多地方都在下雪。
谢堂没有做具体的攻略,只随便在网上找了几个视频大概看了一下,他打算边走边看,去到哪算哪。
下了飞机拿了行李,谢堂给于漾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到机场了,于漾电话里说要注意保暖,还说了一些他在网上看到注意事项,谢堂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谢堂是从大学时代就认识于漾的,对方学的是新媒体方面的专业,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抽出时间陪自己练习配音,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离不开于漾的陪伴和鼓励。
两人说完,谢堂刚准备挂电话,迎面走来一大片人,他看了一眼,是当下比较红的一个演员被一群粉丝追着拍照,前方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且那群人移动速度很快,甚至有些人撞到人了也不道歉继续追着中间的那个人。
谢堂皱了皱眉,拉着行李箱往边上走,以免被波及。
天不遂人愿。
他本来可以避开这群人的,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一起,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群众听说有明星,纷纷加入大队伍,谢堂被人撞了一下,手机不慎摔落在地,再拿起时已经裂了一道痕,想要往旁边走去,却被人群淹没,裹挟着往前走,期间和一个同样拉着行李箱的人撞到了一起,箱子脱离开手,也被人推着往前滑,最后不知道被谁随手一丢丢离了人群。
等谢堂终于成功解脱,再回到行李箱掉落的地方时,只看到自己的那只黑色箱子正孤零零地躺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还因为被推着在地上摩擦,多了几条划痕。
一群疯子。
饶是脾气再好,谢堂也忍不住暗骂一声,对于这样疯狂追星的行为非常不理解且不赞同。
他拿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划痕陷入沉默。
但幸好手机贴了钢化膜,估摸着应该只是膜坏了,手机不至于那么垃圾摔一下就坏。
他按了下手机开关,亮屏之后显示的是一大片彩条,灵敏度非常之堪忧。
好吧,有时候人就是会这么倒霉。
垃圾手机。
谢堂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用现金打了出租车到酒店,拿了房卡来到自己的房间,也不先收拾,直接放下行李箱又往外走。
当务之急需要先把手机屏幕修好。
等手机屏幕修好之后,已经晚上八点,谢堂打开手机给于漾发了条信息便回了酒店。
回了房间的谢堂想要快速洗个澡去去今天的霉气,拉过行李箱打开,里面陌生的物品却让他眉头一凛。
这不是自己的行李箱。
里面有一台相机,一个手持云台,一本笔记本,和一些厚衣物。
谢堂没想到人能倒霉到这个程度,手机屏幕不仅碎了,行李箱还拿错了别人的。
他索性关上行李箱,‘啪’地一下扑到床上,脸埋在枕头里,长叹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
谢堂正准备在网上搜索一下拿错行李箱该怎么办,有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他按下接听键。
“你好,请问你是谢堂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年轻清朗,充满生命力。
谢堂答道:“我是,请问你是?”
而电话那边的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立即说道:“是你?”
这话问得谢堂莫名其妙,他问电话里的人。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