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 第7章 谎言

“诅咒？什么诅咒还能起死回生？哥哥确定这种好事叫诅咒吗？”容凛的问题正是木沉溪觉得过不去的地方之一。

他无奈地苦笑了下回道：“死而复生旁人听起来觉得是好事，但于我而言只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哥哥为什么会身中诅咒？怎么会受折磨呢？”容凛一脸紧张，看起来似乎是当真了。

木沉溪稍微安了下心，觉得这事儿看起来能行了，便争取拿出了最好的状态愁眉不展道：“这个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久到我已经不知道什么缘由了。反正我们家的人都是这样，不到岁数前是怎么都死不了的……而且，这个诅咒目的就是让我们生不如死，像方才那样痛快的死法是不会存在的……”

容凛忽然想到了什么，居然开始替他解释了：“我知道了，是有这么一种诅咒来着的！它会让中咒者活着饱受煎熬，折磨个十年八年甚至更久才会让他在痛苦中死去。哥哥是这样吗？”

木沉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有些意外居然瞎猫撞到死耗子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容凛。

容凛当他是默认了，一下情绪就激动了：“那哥哥现在身体可出现了什么异样？我了解的情况，很多中咒者会身患各种永远都治不好的恶疾，他们都是这样饱受折磨而死的。”

“我，我还没出现呢。”木沉溪只好顺着这个理由继续编谎，“我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出现，所以……”

容凛一下抱住了他，又心疼又坚定地说道：“哥哥不要怕，诅咒还是有办法解开的！你还有多久的时间？”

“多久……”木沉溪迟疑着，又恍然大悟说道，“哦，大概还有个十几年可活了。”

容凛松开木沉溪：“十几年，来得及！一定来得及！我帮你想办法解开诅咒！”

忽然他想起了被他刚刚扔在了脑后的琼萧，他急道：“对了，咱们得赶紧去救我师妹，把她带上，我们一起想办法救你！”

“对对，快去救琼萧妹妹先！”木沉溪也赶紧催促着，赶紧先把这个谎言推开吧。

容凛捡起扔在地上的琴箫，扶着木沉溪站了起来。

木沉溪扫了一下周围的满地尸体，数量又多了一些，而且死状实在有些惨烈。方才也不知错过了什么状况，看来容凛发起狠来是真得如传言里的一样有些心狠手毒。

“这是你的武器？”木沉溪看到了那支血色灵石制成的琴箫。

“嗯，我用着特别顺手。”容凛说着，拿着琴箫顺势用手指转了几圈。

“好看。你是用音律作为主要招式么？”木沉溪知道东方唤月教大都是以琴棋书画作为主要术式的，见容凛用一把乐器作为武器还以为他也会那种独特的术式了。

“不是啊，我又不会吹这玩意儿。”容凛说着，胡乱地吹了几个音。

木沉溪不解：“那你怎么会选择用一把琴箫作为武器呢？你不吹奏它要怎么用呢？”

容凛笑了笑说：“因为我喜欢听曲伊羽的曲子啊。他是唤月的人，写曲子好听，修为也高。我听过他用箫吹了一首曲子，听完之后心里特别平静，所以我后来就买了一把琴箫回来玩儿。”

“买回来不是为了学吹曲子？”木沉溪看着满地的尸体，觉得还是应该简单收拾一下以免吓到其他路人。

容凛也搭了把手把那些尸体匆忙都拖到了一处堆放了。

“我不想学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本来就是看着好看买回来留个念的。结果发现，用它来打架很顺手啊！”

听他说到这里木沉溪就明白了，他看着那些死状有些凄惨的杀手们内心开始感叹。

“上回买的那一把就是被敲断了的。遇到那些骨头硬的，竹制的终究是不够耐用。所以我就托人找到了这个灵石，它可结实太多了，感觉这些人的胳膊腿儿啊脑壳儿都变得好敲多了……”

“你干脆直接做成实心的棍子不是更好？”木沉溪收拾完现场就连忙回头去找琼萧。

容凛边找琼萧的身影边回答：“棍子没有乐器好看啊……”

林子里已经没有了琼萧的身影，只剩下了那三具尸体。

“奇怪，这丫头人呢？”容凛正奇怪呢就发现附近的树上插了一个镖，镖下有一张纸条。

他取下纸条展开看了看，上面用血七扭八歪地写着：我先去躲，镇子见！

“是她的字迹，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匆忙？”容凛看了看纸条的背面，也没有别的讯息了。

木沉溪也看了眼纸条，几个字确实写得很匆忙，感觉像来不及交代仔细，只能匆匆写了几个重点。

“我们先去鼓宁镇看看吧，类似的情况也是有过的。”容凛解释着，又仔细查看了下那三个杀手的致命伤。

伤口在喉咙，看似很寻常，但他总觉得不像是琼萧的所为。

“走吧，咱们去镇子找找她。”容凛握着纸条匆匆去河岸寻了艘船。

他们沿河直下，连风景都顾不上看了。下了船就在镇子里直接找了找却什么线索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人对这么一位漂亮的姑娘有过印象。

“怎么回事？她还是隐藏踪迹躲起来的。”容凛越发有些不放心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也一时毫无头绪。

木沉溪看着天色渐黑就劝道：“先不要急，你不是也说过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那字迹你也确认了是你师妹写得对吧？或许只是她看到这次的情况那么严重先一个人跑走躲起来了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吧，咱们这一身脏了的衣服也该换了，等她安稳下来她自己就能主动过来找你了。”

容凛轻叹着：“只能先这样了。”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夜里容凛因为白天的事情而睡不着觉，他就去找木沉溪聊天去了。

“那些人身手不是弱的，而且是有备而来的。但是我没法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不知道和先前一直跟踪琼萧的那些人有没有关系。我也担心，他们刚好是我们去了鬼客栈之后出现的，我也怕是咱们后来被狼溪阁发现了，他们现在想杀了咱们灭口……”容凛整个人都很纠结。

“但我也奇怪，狼溪阁隶属朝廷，而朝廷和仙门各派一直和谐共处。它的行事风格怎么会如此怪异呢？他们难道是知道我不好对付可能围杀不成功，担心被我认出来继而引起和乌罹的矛盾才隐藏的身份？所以他们可能也不是狼溪阁的杀手，可是我们也没有招惹斜月廊啊！我们再有争议可也没干坏事呀！”

木沉溪想了想：“若是狼溪阁，那问题就出在那个玉牌上。若是和你师妹有关，那就很可能是她的仇人又找回来了。”

容凛也是这样想得，反正两拨人都是神秘的高手，那些灭了琼萧满门的人也是没搞清楚身份来历，或许当时琼萧真得没有把他们清除干净。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挺棘手，眼下琼萧的生死安危还不确定，容凛无论如何都没法安下心。

随着夜色来临，镇子上的夜市也开了，很快街上就变得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了。

容凛打开窗户还希望能看得到琼萧的身影，街上的热闹欢快慢慢地感染了他的思绪，木沉溪还陪在他的身旁，白天发生的事情就这样不真实的发生在他身上了。

木沉溪的死而复生，琼萧的不知所踪。

“沉溪哥哥，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就只有我师妹了。以后我也希望会有你，我们都不是被老天眷顾的人，都各自背负着无奈的东西。等我找到师妹，我一定要替她除掉她身上的麻烦。还有你的诅咒，我们也会一起帮你解开的！”

容凛的神情看起来真挚又坚定，木沉溪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欺骗了这个实际上很需要关爱的少年，觉得很抱歉。

“好！”木沉溪回答着，心想以后一定会告诉他真相并会好好道歉补偿。

忽然又传来一阵划裂空气的声音，一块抱着石子的纸团被扔到了旁边的地上。

木沉溪立即四处找寻，奈何真相很巧妙地躲在了窗外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到。

容凛捡起地上的纸团，看完了上面的内容才松了口气：“她没事！她就在这个镇子里躲着。她说她杀完了那三个人之后，是故意逃走想要引走其他的人。现在她已经躲好了，等她摆脱掉追踪会再回来的，这段时间先暂时不露面了。”

容凛仔细地查看着字条上的字迹，确认无误了才肯放下纸条。

“可以安心了吧？”木沉溪看着容凛脸上慢慢又有了点笑容也放了心。

那个趁着夜色掩盖着真相的男人确认消息送到了之后便折身返回了藏匿的地方，他找到了让他传送消息的人并让她安心。

琼萧“嗯”了一声，情绪不高。她蒙着眼睛，看起来很难过。

“你师兄没有认出我模仿的字迹，但是他看起来放心了许多，你也不用太忧心了，就躲在这里安心养着吧。”

男人摘下了面罩，露出了那张俊美的脸。

“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今天救了我？”琼萧无助地抱膝躲在一个角落里。

男人扬起了嘴角：“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猎物，我想怎么处置你，什么时候处置你是我的事，除了我怎么能让别人碰你呢？白天这些人分明是没有把我的印记放在眼里，他们招招冲着你的命门去的，你知道你惹了什么人吗？”

“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躲躲藏藏那么久，过得像只老鼠一样吗？”琼萧语气很不爽，“我还真当你这印记是什么好东西了，哪知道照样有不在意的！”

“呵呵……”他坐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短刀笑着，“寻常确实是谁都不敢碰你了，哪怕是狼溪阁那种朝廷的人。除非这些人是真的不认识我的印记，不然谁能跟我斜月廊过不去呢？”

琼萧愣了下：“不认识斜月廊？”她一时只能想到木沉溪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乡下人。

“可是也没法保证所有人都认识你们斜月廊吧？而且你不也是没认出来那些杀我的人是谁家的吗？”琼萧稍微换了下姿势继续缩在那里。

“还有，你究竟对我有什么企图啊？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就莫名其妙主动露脸找借口给我打上印记，然后你今天居然还来救我！我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一些奇怪的人跟踪我偷袭我又有一些人要杀我，然后居然还被你这个也要杀我的杀手救了，我现在都一脑袋浆糊呢！”琼萧终于不一脸萎靡不振了，恢复了一会儿精神就爆发情绪了。

“我可是一直都随心所欲的凉煞啊，我做事情不需要特意给谁解释。我发现你身上有好玩儿的事情，更不想这么早就杀了你了。你目前还是应该担心担心你这双眼睛吧，什么都看不见了的感觉很可怕吧？”凉煞冷笑着说着，还故意用手里的短刀在她面前晃了晃。

琼萧也不慌张地说道：“我可是数一数二的毒医琼萧啊，我这双眼睛只是暂时失明！就他们那些破药还能毒得坏我？我可是用毒养大的，努努力就能百毒不侵了！”

凉煞哼着点点头：“好好，那你最好快些给你眼睛治好，我可不想拖你这个累赘太久！”

“哼！”琼萧噘着嘴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了。

凉煞看了她一会儿又笑了：“我真是没想到，那个传说中心狠手毒的毒医琼萧怎么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多谢！我也没想到传说中那个行踪无定随心所欲又冷酷无情的杀手凉煞居然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彼此彼此！”凉煞笑呵呵地收起了他的刀转过身去倒水喝了。

“我们现在在哪儿？什么时辰了？”琼萧觉得周围比较安静，听起来不像是在闹市区。被凉煞救回来后她也昏睡了一段时间，失去了光线的参照她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判断。

凉煞答道：“一间普通的民居，方便隐藏也方便伪装。现在已经入夜了，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是不是饿了？刚才出去送信顺便买了些吃的回来了，过来吃吧。”

“……”琼萧没再说话，摸索着挪下了床，寻着声音和气味摸了过去。

凉煞安静地坐在了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琼萧艰难地找了过来，一顿摸索总算找到了椅子坐好了。

“嘁……”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啧啧啧真可怜，眼睛看不见了可真不容易啊！”

琼萧忍气吞声保持着冷静，微微拿出几分惹人怜爱的语气说道：“确实不容易，明明身边有个健全的人，却连个忙都不肯帮。”

凉煞坏笑着却语重心长回道：“你也没求我啊。你可别想跟一个杀手谈什么爱心，杀手最没有的就是爱心了。”

“人们都说杀手最没有人性，我向来不是很同意。可是今天一看，原来你真得是没人性啊。”琼萧摆出一脸的失望。

听凉煞没有再接话，琼萧便又礼貌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位杀手小哥，您若是真得想早日摆脱我这个累赘，就麻烦您屈尊稍微对我多用一些心，这样有助于我早日恢复，你也好早日摆脱。”

凉煞依然没有回话，他只是伸手把桌上的食物推到了琼萧面前，然后才托着腮声音沉沉语速又缓慢地说：“吃吧，我不记得哪个有毒了，也或许没有毒，就是有毒也不是致死的毒。你不是说你快百毒不侵了吗？大不了哪里痛或哪里痒，一会儿热得要死、一会儿又冷得要死，折腾你个一时半会儿或一宿半宿的这一定都不要紧。”

琼萧真想用眼睛狠狠瞪他一下，但她暂时做不到就给憋回去了。

她不是很在意凉煞的话是真是假，而且就算真下毒了她也对自己的抗药性很有自信，她摸到了一份馅饼也不检测一下是否真有毒就直接吃了。

可她没有想到，凉煞没有吓唬人，他的话居然是真的！肚子生生疼了半宿，任她怎么嚷嚷凉煞都不给她解药。

直到天快亮了她才慢慢没那么疼了，才虚脱地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琼萧才又醒了过来，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时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儿，琼萧无力地爬了起来无助地坐在了床上。

这时凉煞那个顿时气得她想咬死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在憋笑，还憋得很不成功。琼萧都能想象到凉煞咧着嘴坏笑的欠抽样子。

“你这样离百毒不侵还差得远呢！过来把药喝了吧，这回不是毒药，给你治眼睛的。”

琼萧在他的话里居然听出了几分正经，也从满屋子的药味里闻出了药物成分，她知道凉煞这次确实没有撒谎了。

“你居然会配药……”琼萧说开始摸索着过去，随即又自己接上，“忘了你是个杀手，会配药也不稀奇。”

“你这个毒医，昨晚的食物里下了药你没察觉到吗？”凉煞看笑话似地好奇地盯着琼萧。

琼萧昨夜确实太疏忽了没有觉察出来，自然不可能承认，便回答：“满足一下你这个搞恶作剧的幼稚鬼，我这不是给你演示了一下我百毒不侵到了什么程度了么！”

她也不知道凉煞信没信，只听他又笑着说：“差得远呢。不过我也说认真的，你确实有不错的抗药性，我都想用你试药了。”

“用人做实验伤天害理的！”琼萧觉得这句话好耳熟，立即就想起没多久之前她也想拿木沉溪试药来着的。

“安心吧，我好戏还没看完呢，还不想弄死你。”

木沉溪好端端的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正前倾着上身给容凛涂药膏。

容凛自己都不知道那天打架怎么让肩膀受了伤，人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身上多了几道伤口在疼。

“你可别生病了呀！”因为信了那个诅咒的谎话，容凛听到木沉溪打了个喷嚏都紧张得要死，生怕他是诅咒发作了开始得怪病了。

木沉溪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没事，不用太紧张了。倒是你这几个伤口得注意下，别发炎了。这几天等你师妹，正好养一养伤。”

容凛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他对这个意外失而复得的人更多了一些珍惜了。

“哥哥……”他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抱住了木沉溪。

“怎么了？”木沉溪先是一愣，以为容凛又在跟他撒娇了，“是伤口被药膏杀得疼了吗？”

容凛埋在他的胸口哼唧着摇了摇头：“我是心疼你！哥哥人这么好还长得这般好看，我十分喜欢。我好怕你会受到诅咒折磨，我好怕你会因为这个离开我……”

“不会的……”木沉溪更觉得内疚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把实话说出口。

“嗯！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这些发生的！我一定要把你这个诅咒解开，然后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了！”容凛抬起头，那双眼睛又闪烁出了真挚可爱的神情。

“好。”木沉溪默默叹气，容凛这副纯情少年的模样实在令人怜爱，不知所措的手终于落在了他柔软的橘红色头发上。

木沉溪轻轻地揉了揉，忽然觉得容凛真得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得到回应的容凛差点长出尾巴开心地大摇特摇了，木沉溪的脸真是完全美到他的心尖上了，他移不开眼睛，也松不开手。

不过他也有一点小疑惑，他的这番话可是实打实的表白，但是木沉溪似乎完全没有往那个方向去理解。

“哥哥该不会是笨蛋美人的人设吧？”容凛心想着，又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沉溪哥哥，你是单身吗？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一直一个人四处游走，从未考虑过终生大事。你为何突然又问这些？”木沉溪不禁笑了笑，觉得容凛东一问西一问，思维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跳跃。

容凛躲在他胸前有点害羞地说道：“没什么，你是一个人也没有喜欢的人，这样最好了。以后你就来喜欢我吧！”

木沉溪笑了笑：“喜欢你的人不是应该有很多了么？”

容凛听罢噘了噘嘴，默默心哀：“不是笨蛋，好像是没开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