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 第40章 生与死的置换

云水阵，听起来像一个风景。

“它是一个可以置换生死的阵，是研究长生的那些人根据锁灵的特点想出的一个点子。锁灵的缺点在于肉身和灵体是分离的状态，那种状态下的不死不灭只是能让唯一可以保持活动的灵体以一种虚无的状态长久生存，而肉身不灭的说法指的是肉身保存必须完整才能不灭。分离的人需要时时注意肉身的保存状况，若是让肉身在分离的状态下被损毁，灵体也会跟着一起出现损毁，若是肉身被完全损毁，那灵体也就从生灵变成死灵了……”

生灵和死灵性质就完全不同了，生灵就是还有机会让肉身复生成活人的灵体，死灵相反。即便都可以以灵体状态保持长生，但死灵要面临的危险会更多，不够强大的就只能面对被修士追捕，结果还是得进入轮回。

“让灵体和肉身能一起活动并做到长生，那就让活着的肉身和死灵融合。”容凛说着，凉煞说的方式虽然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却也是理论上完全可行的。

“嗯。”凉煞毫无情绪地应了容凛的话。

“你知道的不少啊！”琼萧带着几分夸赞和警告说着。

凉煞瞥了她一眼说：“你不要随便小瞧别人，他们掌握的东西完全可以比所谓的专业人士还要多。”

琼萧闻言便不多说什么了，“嗯！”她点点头然后自然地把话接了过来，说了下去。

“锁灵状态下，不能活动的活着的肉身就是个弱点，死灵面临的问题虽多但死灵比生灵厉害，也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活着的肉身和任一生灵组合就是一个普通活人，死掉的肉身和任一生灵就像两个型号不符的零件，永远不可能匹配到一起去的。死掉的肉身和任一死灵组合，肉身早晚会腐坏，无法长久维持而且还很消耗灵力，不是个很好的匹配方式。而活着的肉身和死灵融合，就会像鬼附身那样，死灵可以用灵力保护肉身，肉身也不会腐坏，对肉身和死灵的影响都相对最小。若是死灵依旧匹配着自己原本活着的肉身，这就和鬼附身又不同了。所以在理论上，让同一个人活着的肉身和死灵融合会是一个相较之下最完美的长生方式了。但是，我也只是听闻过这个方式有不少人尝试出了可观的结果，但是具体可行度如何，相关的记录都被封存甚至销毁了。现在没有办法验证是不是了呀……”

“是不是又怎样？又没有人能知道解决的办法。”凉煞就像自己点燃了一根烛火又把它吹灭了一样。

村子里的吵闹声响了一阵就安静了下去，几个人又躲在那间屋子里待到了第二天天亮。

老婆婆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把晚上推论出来的一些结果告诉了老婆婆。

“被人下了咒？”老婆婆一脸惊异，“那你们有办法解除吗？”

容凛答道：“婆婆宽心，咒肯定要解开的。只是眼下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查清楚他们被下了什么样的咒之后才能像治病一样对症下药。婆婆要是能想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也好，想到了就一定要告诉我们，或许那些微不足道就是关键！”

因为可能涉及到了禁术，这个方向会让事情的解决变得更困难一些。

禁术奇特又诡谲，基本都是看起来根本没法用常理去支撑的理论，但办法却总能比困难多。

他们决定暂时在老婆婆家里住下，老婆婆自然被拿来当做了重点调查对象。

她身上确实没有画上咒阵，但却有相对很弱的咒阵反应。她深居简出很少进村子里却依旧保持着尸变进度，这种特别的咒阵确实是头一次见，琼萧很兴奋，居然能有机会研究一下祟尸了。

琼萧难得表现出了一位沉稳专业的医者姿态：“婆婆身上没有咒阵却也能发生尸变，也能和那些有咒阵的人一样发生黑夜白天那样的生死置换，就好像这个咒阵是一种传染病一样。所以我合理怀疑，那个咒阵不单单只是咒阵，说不定还配合了其他的未知能量在其中……”

入了夜，他们每天都会凑在一间屋子里分享并讨论一下调查结果。

琼萧说的这个点容凛很赞同，他实际更早一步就想到了，但是其中有些地方他却不知如何说起。

“师兄你总说能闻到一种味道，而且似乎味道会伴随着那个咒阵的出现而更加重，那就更有可能说明味道和咒阵是有关系的，而且我猜想的那种未知力量可能就是那个味道的来源！”

琼萧说得越有兴致容凛就越有些烦恼，他的细微变化只有木沉溪发现了。

某一天，山谷里又起了风，天边厚重的云被吹得卷了边儿。

太阳身周的火苗似乎也被那风吹得燎着了云，云那卷了的边儿被烧得火红。

容凛和木沉溪下午去了一趟后山的火葬场，回来的时候沿路仔细检查了下那些盛开的地狱火。

“这种花只喜欢开在阴凉的地方，这个地方就算是山间低地也是不适合它们生长的。”容凛说着，忽然想到了那婆婆说过的话，是因为死人走过了所以后来才开出了花。

于是容凛蹲在花丛旁又不做声地用手摸了下地面，用手抠出了一块湿腥的土。果不其然，那种只有他能明显闻到的味道飘了出来。

木沉溪静静地观察着容凛，见他微微皱了下眉便也蹲在了旁边。

他握住了容凛的那只沾着泥土的手道：“原来这花下方的土里竟然也有一点点微弱的咒阵灵力的残留，你是不是闻道味道了？”

“嗯。”容凛应答着，有一点欲言又止。

“容凛，我觉得你有心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木沉溪不想藏着了，他很在意容凛这些细微的异样，从一开始自以为是想多了到现在的几乎能肯定。

容凛看着木沉溪对自己表现出一脸关心的样子有些欣喜，可这个心事实在有些让他也费解，他因为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而犯起了难。

“沉溪哥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有一件事我只想跟你说……”容凛还是决定说出来了，眼前的人可是让他可以轻易掏心掏肺的木沉溪，是一个不知为何他总是敢交底的人。

“……我其实，已经可以确定那个未知的力量是什么了。”容凛说完叹着气，一脸的愁容。

木沉溪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到容凛的反应后又不觉得不可信了。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才这么顾及的？”木沉溪又握了下容凛的手，力道有些重了。

容凛抬了下手微微笑着：“哥哥不用这么紧张，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你知道一个普通的人他就是再有天赋，也几乎是不可能达到我这个修为水准的吧？这些我家那只白乌鸦都跟我说过了，但是他也没发现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同，就只能说我这个人可能是亿万里都很难找到那一个特例，是其他有天赋的各类天才都达不到的水准。”

木沉溪也笑了一下，容凛确实和他知道的任何一个天赋型的人类修士不同，那只白乌鸦掌门说得对，他绝对是世间唯一的那个。

“我们乌罹向来以一个‘怪’字著称，乌罹的教徒们大都有着各自的奇怪的修习方式，我也有我的。你知道我是怎么修习的吗？”容凛微笑的表情略微收敛了一些，他说到这里似乎又有点犹豫了。

容凛沉默了一会儿没说，其实是在想应该怎么给木沉溪表达清楚。

他把木沉溪握着他的那只手抽出然后站了起来：“我还是给你演示一下吧……”

木沉溪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确实很好奇，只是容凛的神情看起来却不那么开心。

容凛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那些盛开的地狱火，又轻叹了口气，然后一瞬间他又被自己强劲的红色灵气包裹住了。

这样的容凛，木沉溪在凤鸣山上见过一次。

他也记得当时见到容凛爆发灵力时的内心的惊异和怀疑。

容凛没有使出什么夸张的招式，他只是很寻常的抬平了手，一些肉眼可见的红色灵力就从地狱火下方星星点点地冒出、汇集，最后互相连接着流淌进了容凛的身体里。

一身黑衣的容凛此刻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个邪恶的魔鬼，山谷里的风更强劲了些，拨乱了头发，又扯着衣服的边角奋力地扬起。

灵力吸收的速度很快，那条长长的铺满了地狱火的土地，在灵力被吸走消散之后就失去了花朵供给的能源。那些原本还开得十分旺盛的花朵很快就肉眼可见地枯萎凋零了。

“看明白了吧？”容凛收回了灵力又变成了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爱少年，他看着木沉溪，脸上虽然还在微笑着，眼神里却显现出了担忧。

“我，我身上的灵力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就是这种能让地狱火盛开，能让村民们发生尸变的诡异的力量。

木沉溪又有些愣住了，但他很快又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容凛的手断定：“肯定还有别的问题！两者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容凛看着木沉溪，这一瞬他感动地想哭：“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真的是那个传言里的小魔头呢？”

“我阅人无数，我有信心判定，你不是什么坏人！”

暮色在这一瞬间转换，斜阳突破厚重的云层映照在了两人的身上，看起来那么灿烂温暖。

在山间的村落完全被灰灰的天色笼罩之前，两人安安静静地返回了住处，他们决定暂时不提这个秘密，因为关于这个未知力量确实还存疑。

那天之后，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多了许多。

琼萧专注于研究祟尸的知识无心理会，权当他们俩在二人世界，凉煞也不时行踪不定，他是个来去自由的杀手，琼萧更不想理会。

“那个咒阵起的就是个开关的作用……”琼萧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她迫不及待在入夜后和他们分享，“婆婆身上的尸变发生规律和那些有咒阵的人是一样的，先忽略咒阵对她怎样产生了影响，实际上引起人尸变的力量却不是那个云水阵，而是师兄说的那个奇怪的味道……”

云水阵对村民进行了生灵和死灵的转变，入夜之后云水阵深度触发，那种奇怪的灵力便会加重侵入导致尸变发生。而天亮了云水阵触发程度减轻，灵力会失去对人的影响，尸变就消失，村民们就恢复了正常。

“好像有人在他们身上做实验一样……”凉煞托起了腮，“先用云水阵在他们身上进行生死转换，但目的不是为了让他们长生，而是为了让他们能以死灵的状态吸收那种灵气进行尸变。那也就是说，那个奇怪的灵力也是重点，我们也得研究那个灵力是什么了。但我觉得还是得优先破解了云水阵，因为云水阵和结界不知道被什么人控制着，万一背后操控的人某一天不分昼夜了，然后再撤了结界，那外面的世界岂不是要大乱了？”

琼萧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但要是先净化了他们身上的灵力，云水阵就是次要问题了。只要不让他们发生尸变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吧？”

凉煞看了琼萧一眼：“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种灵力能否对人造成尸变关键在于人是生灵还是死灵，死灵状态下会受这个灵力的影响发生尸变，看起来那灵力对一个寻常的活人是没有影响的。只要云水阵解除，尸变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云水阵是怎么运作的我们完全没有一点了解啊，你别忘了活人身上是不能画阵的，云水阵在画到人身上之前得先让那个人是死灵状态才行……”琼萧忽然停了下来，“对呀，云水阵是怎么画到活人身上再进行生死转换的啊？这不是矛盾了么？哎？我好像有突破点了，得先让活人转换成死灵之后云水阵才能画到人身上啊！所以在这之前肯定还有一个步骤得先让人发生转换然后这个咒阵才能被画到人身上去的！”

“……”凉煞安静了一下，不禁放下了托腮的手坐正了道，“你是想说，云水阵必须得先在物体上常规画上一个，然后对其范围内的人进行生死转换，转换成死灵了之后，咒阵就能转移到人身上了？”

琼萧还没回答，凉煞又开口了：“不对，画好的咒阵是固定不可移动的，最初的那个咒阵应该还在！可以通过关联把两个同属性的阵关联到一起发挥同样作用，也就是俗称的‘子母阵’。人身上的和那个最初的是关联在一起的，所以云水阵还有一个初始阵！”

“原来如此……”容凛笑了笑，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身上没有咒阵的人也会出现同样的尸变规律。

“也就是说，先是有人在村子里画上了一个大范围的初始云水阵，把村民进行了转换之后再另外找机会在他们身上画上同属的阵，那段时间里村民们的进进出出应该就是在做这些吧，引起尸变的灵力应该也是同时被放在了他们身上。村子的结界范围内那个力量飘散在人体之外的也不少，所以那些村外人和婆婆都是积少成多发生的尸变。”

容凛看了眼木沉溪：“后山的那些地狱火就是因为吸收了那种灵力才大范围盛开的，而那个范围又是那些人走过的路。我和沉溪哥哥确认过了，花的下面都是那种灵力，现在灵力都消散了花就全都谢了。”

“花都谢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怎么不告诉我！”琼萧一脸震惊，这件事他们着实忘记说明了。

木沉溪淡定应着：“本来是打算把一些事情都搞清楚了一起告诉你们的，现在似乎都明确了，没什么留悬念的必要了。”

“那咱们岂不是也一直受着云水阵影响了么？但目前看起来好像没事儿……”凉煞又发现了个疑问。

琼萧觉得脑袋快大了，这些天一直在研究尸变本来就特别费脑子，现在似乎见到了一些前进的希望但又被同时出现的很多新问题打了回去。

“除非这云水阵真得可以做到精准针对，或许只是因为我们修为相对较高一时半会儿影响不到。看来我们还是得尽量快一些解决问题才行，万一时间久了我们也不行了呢？”琼萧觉得自己精神快不行了。

容凛轻轻拍了拍琼萧的头：“那你更得打起精神全力以赴了，你这种持续时长的热情更应该精准针对！尸变还可以继续研究，你还有动力去努力。”

“……”琼萧唉声叹气着，“不管了，我想先睡觉了！”

讨论完，夜也深了。

容凛介意得有点睡不着，他又靠在了木沉溪身边展示着他的脆弱。

两人开着通感阵悄悄聊着天，木沉溪一直说着安慰他的话。

“那个奇怪的灵力绝对有和你的不一样的地方！”

容凛也仔细想过了，虽然那灵气和他的一样，但影响的结果肯定不是一回事儿。

“我的灵力可没有那个怪味道，更不可能让人发生尸变。它要是那么阴邪有问题，我家的白乌鸦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那你知道你的灵力为何会与他人不同吗？”木沉溪对此有很多疑惑。

容凛并没有多想：“我生来就与人不同，白乌鸦都这么说我了。我和常人有不同的体质，能有极高的修为天赋，修行方式也与众不同这说得过去。”

“可是，你这种修行获得灵力的方法并不是最佳的，而且，就算你身上的灵力没有阴邪的属性，但是它的来源却也是和死灵有关系，我就是怕实际上它会对你有影响有伤害。”木沉溪不禁有些担忧。

容凛也解释不明白，木沉溪对他很关心，他只顾着眼睛里闪烁着高兴：“但我确定，这种灵力到我身上了就没有问题了呀。虽然说吸收外界的灵力为己用是我的修行方式，但是这对我而言和人需要吃饭睡觉获取能量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的。虽说这种获得灵力的方法不是上佳看起来就像邪术，可我人是好人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