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 第12章 鬼摇床

“两位仙师救命啊……”缺德孙连哭带嚎地从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爬了出来。

一早，因发现男人的床上空无一人而正奇怪的容凛和木沉溪疑惑地看着男人从角落里爬了出来，他似乎彻夜未眠正一脸憔悴。两人便异口同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们要来索我的命了！那些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呼唤着我，催我把东西还给他们，扰得我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啊……仙师们快救我快救我……”缺德孙拼命磕着头求助。

容凛又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行了别磕了！你先带我们去你说的那个破屋子去看看情况，得先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吧？”

“是是是！”缺德孙挂着两个黑眼圈应和着，“什么时候出发？我带你们去、带你们去……”

木沉溪安慰道：“别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需要好好调整一下，咱们先吃饭。”

午后，容凛和木沉溪跟着缺德孙一起找到了那间放着一张诡异床的破屋子。

“就那里了。”缺德孙指着远处说着，他们追随着所指方向找去，在一片芦苇丛生的浅水塘对面坐落着一座小木屋。

水塘上方有一座木栈桥藏在高高的芦苇丛中，三个人穿过水塘来到了那座木屋，木屋被各种藤蔓覆盖，已经瞧不出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缺德孙站在门外指着屋内说：“就在里面了，这个屋子不大，除了那张床其他都破破烂烂的了，一下就能看到。”

“你意思是你不进去了，让我们自己找了是吗？”容凛不禁笑了起来，看向了那个脸色煞白的男人。

缺德孙发着抖解释：“你们不知道，我这一路走过来，越靠近这屋子耳边的声音就越吵闹，我脑袋都快炸了。我可不要进去了！”

木沉溪体谅他就让他在外面等着，还好心提醒：“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别乱跑，出了事喊我们。”

缺德孙点着头，惊恐地看了屋内一眼，转身跳到了木栈桥上，他站在那里等着似乎能方便随时逃跑一样。

容凛瞅了眼缺德孙就回过身进了破屋，这屋子门窗墙壁基本完好，只有屋顶没有经受住长期的风吹日晒塌掉了一部分，但塌损的部分又被那些疯狂生长乱爬的藤蔓堵上了。

刚经过了一场大雨，破洞下的屋内地板还浸泡在未干的雨水里。容凛转过头，另一边保存完好，还维持着干燥，那张床就完好地进入了眼帘。

后进来的木沉溪直接来到了放着床的那一边，他围着床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这张床本身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看起来就是一张普通的床啊。”容凛说着走了过去，先是用脚尖踢了几下，然后握拳四处敲了敲。

这张床不是那种下方还有空间的寻常四脚床，它就是一个方正的长方体，床体和地面贴合得几乎连个缝隙都没有。

“也没有任何灵力反应。”木沉溪说完看着容凛，都有点怀疑那个说法的真伪了。

容凛想了想，转身就躺到了床上：“我来试一试就好了！”

木沉溪赶紧拉着容凛：“万一真得有问题呢？想想别的方法，亲自试太冒险了！”

“哎呀，没关系的……”容凛微微笑着，话还没说完就一下被木沉溪拉了起来。

“我来试！你忘了我死不了吗？”容凛坐在床边看着木沉溪躺了下去，想到木沉溪身上的那个诅咒就有些不是滋味。

木沉溪说道：“你就站在旁边仔细看着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好吧。”容凛假装同意了，等着木沉溪闭上眼睛开始进入梦境，他也赶紧悄悄躺到了旁边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一个奇怪的梦境中相遇了，梦境里的环境和木屋一样，除了昏红的天色没有什么不同。

木沉溪一转头就看到了容凛，惊讶道：“你也进来了？不是让你等着吗？”

“我不放心你，万一这个东西比你的诅咒厉害，刚好我就陪你一起死了。”容凛笑着，挽着木沉溪的胳膊轻轻撞了下。

木沉溪有些无奈：“别玩笑了，我不是说了么？我不会轻易就死了的，你怎么不听话呢！万一我没死而你死了呢？”

容凛眨了眨眼看着木沉溪，不禁问起：“若是我死了你还活着，你的余生会一直记得我吗？”

“……胡闹！”木沉溪有些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把容凛赶出梦境。

“会不会吗？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把我忘了？”容凛已经想好了，要么就一起死，要么就自己先结束这一世。

若是这张床的诡异应验，在他死之前他就要努力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不会！你要是真得因为这个死了，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我永远都能记得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傻子非要赶着进来送死！”

容凛笑了起来：“这样的理由也无所谓了，你能记得我就好……”

“还笑得出来！”木沉溪有些生气了，容凛就温柔地抱了过去。

“沉溪哥哥，这辈子能遇到你真幸运。除了我师妹我就没有其他在意的人了，你真得很好，我很喜欢你！”

忽然身下的床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颤动，安静的小木屋里随即便充斥着诵经般的低语，一只只毫无血色的手臂沿着床沿从四面八方摸索着爬了出来。

这场景看得容凛鸡皮疙瘩直掉，他躲着那些胡乱挥动或四处抓取摸索的手臂抱紧了木沉溪，两个人很快抱在一起缩成了一团。

“不是说他们会告诉咱一个埋着财宝的地方之后就能醒过来吗？这怎么，哎呦……”容凛一声惊呼赶紧抱住了木沉溪，身下的床被抬了起来，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至此，这些看起来和缺德孙描述的情况基本一样。

但接下来，容凛和木沉溪就像乘坐在一搜在大海上迎接着惊涛骇浪的小船，不知为何，这些数不清的雪白手臂正像浪花一样将床抬了起来上下左右地颠簸着、晃荡着，似乎打算把他们摇下来。

两个人都坐得很稳，摇了一会儿那些手臂放弃了。它们将床及床上的两个人高高抬起停住，那些嘈杂絮叨的念经一样的声音也一起停了下来，最后异口同声又清晰地告诉他们：“出门沿栈桥行五十米，桥下藏着一坛珠宝……”

“咣当”，密密麻麻围在床四周的手臂忽然就直接消失了，被举在空中的床狠狠砸了下来，两个人也应着声给砸醒了。

就像一瞬间的时空转换，小破屋从昏红的世界里回到了现实的艳阳天。

两个人醒过来坐起，互相看了看，然后默契地下了床就往栈桥五十米的位置跑去。

守在站桥边的缺德孙看到两个人一路小跑了出来。容凛直接没把他放在眼里绕过他跑远了，木沉溪经过的时候匆匆对他说了句：“跟上！”缺德孙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慌张胆怯地跟了上去。

容凛丈量着距离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他看了眼栈桥下方的水塘，水深不过一米多，一眼就能看清楚河床。

木沉溪直接用咒术幻化出了一把很长的铲子，用它入水挖掘。

挖了不一会儿，果真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把它从水塘底下捞上来后，缺德孙的脸色就有点不对了。直到木沉溪把那个密封的坛子打开，露出了装在里面的珠宝，他才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你们、你们居然也尝试了，我以为你们是来调查的……两位仙师不要命啦？会出人命的！怎么不听劝呀……”

容凛看了眼缺德孙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我不亲自看看怎么调查？”

缺德孙不语，坐在地上似乎一蹶不振了。

容凛不再搭理他，回过头继续看木沉溪。

木沉溪打开坛子之后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了，容凛回过头的时候他刚好收回了些神志，然后赶紧盖上了盖子。

“这个坛子，或者是这些珠宝有很大的迷惑力……”他抬头看向容凛，“一般人经受不住这种吸引迷惑，绝对会把发现的财物占为己有的。”

“有迷惑人的力量？”容凛不禁严肃起来，他定了定神，也试着打开了坛子的盖子眯着眼睛看了进去。

须臾，容凛睁开眼睛疑惑地说道：“我没感觉呀！”

他干脆把里面的珠宝掏出了一把摊开在手上看，然后笑着说道：“不就是些寻常的珠宝么？有什么吸引力？”

木沉溪又看了一眼，那种感觉还是出现了，他急忙移开视线说：“难道只有我中招了？”

容凛笑了起来：“说不定这个鬼东西就是专门找经受不住金钱诱惑的人。所以，我就是那个视金钱如粪土，心志坚定能毫不动摇的人呀！”

短暂笑了下他就再笑不出来了：“哎呦，那哥哥是被这些珠宝迷惑住了，和其他人一样了？可我知那诅咒的特殊之处，你身中的诅咒不会真敌不过这鬼东西吧？”

木沉溪心说：“因为我没有中诅咒啊，难不成我也要经历旁边这个男人正经历的事情了？”

“既然我没感觉，那我现在就给这坛珠宝送过去看看。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会发生什么？”容凛把那一坛子的珠宝搬了起来，他看着两个都有点失神的人说着。

“好。”木沉溪起身跟了过去，还顺便强行拽起了缺德孙。

缺德孙完全拗不过木沉溪，他力气实在大得很，连拗的机会都没有。

三个人都进了木屋，容凛把坛子放在了床上，说了点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话：“各位……床仙儿？你们要我们找的珠宝都第一时间给你们找来了，你们收走了此事就了结了吧……”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三个人就静静等了会儿。

容凛呼了一口气，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吱嘎断裂之声，随后又是各种咚哐哗啦，面前的床居然塌了。

空气中扬起了一阵味道怪异的灰尘，三个人屏住呼吸扇动着手等着烟尘散去，眼前的一幕直接看得那个胆小的男人又无声瘫坐在了地上。

床板塌得四分五裂，似乎是在梦境中经过那么狠狠一砸直接给砸酥碎了。

床塌了倒不要紧，要紧的是露出了床中间藏着的秘密了。

方方正正的床中间居然密密麻麻得塞满了残碎的人骨，它们颜色有深有浅，显然是不同时长先后被塞进去的。

“咔”的一声，装着珠宝的坛子方才也被磕出了裂纹，因为支撑不住其中的金钱的重量最后才慢慢裂开了，里面的碎金银和珍珠哗啦一下散落得到处都是。

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忽然一个大喘气，仿佛是胸口被长期压抑着，刚刚那一瞬间忽然又疏通了一样。

随后缺德孙像是恢复了元气一样精神了起来，他抚着胸口奇道：“怪了，方才觉得胸口就像被挪走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一下子顺畅了。”

“他们走了……”木沉溪解释着，“那个感觉消失了，应该是他们也消失了。”

木沉溪方才也有一点松了口气的感觉，那种迷惑力也一同没有了。

“会不会是……破解了？”容凛有些不敢相信地笑了，“不会吧？他们难道就因为遇到了我这么一个不被金钱所迷惑的人，然后瓦解了？”

“可这里这么多的尸骨都是从哪里来的？不会全都是之前被吃了的人吧？”容凛又抬脚用脚尖蹭了几下坐在地上的男人问道，“哎，你看看能不能找到瘸腿乞丐！说不定这些残骨里就恰好留下了他那条瘸了的腿呢！”

缺德孙顿时浑身都在抗拒了，连忙哀声求饶：“仙师别责罚我了，我已经知错了！我发誓我回头就给瘸乞丐去庙里诵经超度，我好好忏悔我这一生的所作所为，我一定痛改前非绝对不再害人害己了……”

容凛不以为然地嘲笑着：“狗还改得了吃屎吗？”

“就当给他个机会吧……”相较而言，木沉溪算和颜悦色了。缺德孙见有人替他说话还高兴着跟着应和了过去：“是是，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悔改的！”

木沉溪微微笑着：“你光是口头上对我们保证没用！你既已经起誓了，神明就一定会注意到你，今后你有没有应誓自然会有神明盯着，违背誓言的人到了下面之后自然也会享受冥君的惩罚，像你这种违背誓言出尔反尔又作恶多端的人若是生前没有做足功德补偿你的罪恶，那下场定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啊。”

“……”缺德孙不禁悄悄咽了口口水，这个人笑呵呵地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也没和善到哪里去了。他不禁猜想这俩人能凑在一起，十有**都是同道中人了，估计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吧。

容凛又踹了踹地上的缺德孙说道：“哎，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去把官府的人找来，让他们来给这些人收尸吧。”

缺德孙回过神赶紧连声应着爬起来跑了，他跑远了之后两个人才严肃认真了起来。

“沉溪哥哥，你也没有那种感觉了？”容凛十分关心地问着。

“没了，不会真被你给破局了吧？”木沉溪也十分不解地说着，“难不成还真让你说中了，找到了财宝不被迷惑，能直接送回来的人就是摧毁这个……床仙儿的关键？”

容凛听到“床仙儿”这个词不禁笑了起来：“大概吧，误打误撞被我给摧毁了！而且，我们也不用担心会被它害死了，甚至还救了个混蛋一命。”

木沉溪打量着地上的那一堆尸骨疑惑：“不过，这个奇怪的床仙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单纯是邪祟的话，也实在过于诡异了些。那天晚上咱们看到的那一幕总给我他们来头不小的感觉，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容凛也是觉得如此，不禁皱眉：“不知道是彻底消失了还是彻底消失了……”

“你是觉得它并没有完全形神俱灭，只是消失了踪迹？”木沉溪还想继续问问他这样说是不是有什么依据，容凛就简单补充了一下：“就是感觉可能而已。”

等了一会儿，缺德孙就带着两个官差回来了，他刚跑回镇子就恰巧碰见了两位巡视的官差。官差们半信半疑跟着他一路小跑赶了过来，一见到现场的状况都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慌忙跑回去叫增援去了，另一个留下的人看了看木沉溪和容凛便直接开口问道：“两位仙师，这可是有什么古怪？”

“嗯，你脑子还转挺快。确实，这里闹吃人的鬼啦！”容凛先夸了句官差然后阴着脸又给人吓了一跳。

容凛得逞地笑了起来：“放心吧，都解决啦。让他找你们就是帮忙调查的，不知道你们近些年有没有什么人口失踪的案件还没找到人的？说不定……有机会让他们家人来认一认收个尸什么的……”

他看着这些残损的尸骨言语稍微犹豫了下，想到这可不好认。

那官差方才被他捉弄还记着恨呢，他拧着眉还有些不悦地仔细盯着容凛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腰带上的红乌鸦纹。

随即就变得一脸明媚了：“哎呦，您是红乌鸦容仙师！哎呦失敬失敬，原来是仙师出马解决的，那我们更要全力配合了！”

“呵呵……”容凛干笑了两声就没说什么了，转头看着木沉溪小声说了句，“看见了吧，这势利眼！”

又等了一会儿，现场又赶来了好些不同职称的官差。

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容凛和木沉溪就被请回去配合调查了。

官差们调来了这些年有关失踪人口的卷宗，初步一点，记录在册的人数根本对不上那些人骨。

“这差的人数也太多了吧，你们就这些记录啊？”容凛不悦的语气让人以为他是在责怪了。

负责接待的官差连忙解释道：“仙师莫怪罪，失踪的人口着实没办法能办到一个不漏都被记录到。有些人失踪了是因为无人知晓，有些人失踪是因为一些原因被故意掩盖。尤其是那些流离失所的乞丐什么的，他们很多形单影只四处流走，出了事没有人看到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自然就不会有人来报案，也不可能有记录了。”

容凛懒得解释自己当然了解这些，他只是想到了那个瘸腿乞丐的事情，就告诉官差说：“你知不知道那个一夜暴富的瘸腿乞丐，他就刚死不久，就在我们眼前原地消失了。若不是被我们看到了找到了那个破屋子，估计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行踪了吧。”

官差果然愣了愣：“那个乞丐我听说了，他的一夜暴富几乎传得人尽皆知。这不是前几天还和人在街上打起来了么，我刚好也听说了。他居然也死了……”

说完那官差陷入了沉默，容凛便说道：“这个乞丐都有不少人认识，若不是刚好在场有人看见，照样是死了没人注意。你说的那些乞丐流民，他们原本也基本都是有户籍记录的。这些人难道官府没有人管吗？”

“……”那官差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表情也有些无奈。

容凛只好淡淡说道：“我没有在责问你，我只是因为看到了那么些的尸骨有些惊讶而已。我只知道那么多人丢了性命，死后残存的尸骨被塞进那张拥挤的床底，他们的失踪既没有人报案也没人知道！”

沉默的官差终于说话了：“多谢容仙师体谅，有很多乞丐不是我们不管，而是很难管。即便是乞丐，他们也有寻常和不寻常之分的。寻常的乞丐希望有人管，我们也愿意管，他们自己就会努力想办法摆脱那个身份。不寻常的乞丐就不好说了，自甘堕落、疯呆痴傻，就以此谋生的云云，再说句不中听的话，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拯救……”

“不说这些了！既然还有登记在册的，能找到对得上的尸骨最好，就给这些人先处理了吧。”容凛态度一转，他又不是来问责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最多嘴上说几句，置身事外地看看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