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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废太子的流放生存纪事 第3章 悲痛

作者:野渡无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0 03:24:22 来源:文学城

迎着门口侍从的疑惑目光,江知雪和云双二人走了出来。

“宴席尚未开始,二位是要离席吗?”侍从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试探问。

江知雪形容疲惫,面露歉意,浅福一礼道:“实在是身体不适,劳烦您通传一声,还望长公主恕罪。”

侍从见她脸色苍白,也没多想,恭恭敬敬送她们出去,表示话一定给长公主带到。

但长公主身份尊贵,赴宴人数上至权贵,下至无名小官,江知雪是个脸生的,侍从也不过客套几句,他并不认为长公主会闲到为了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细细过问。

“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吗,为何不当面质问那个姓谢的?”云双愤愤不平。

“没必要了。”江知雪声音晦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回头看了一眼从枝桠间探出的亭台楼阁,只觉与它之间隔着永远无法触及的距离。

路上依旧车水马龙,摩肩擦踵,江知雪却再没有心思注意发髻是否被弄乱,服饰是否被弄脏。

耳边是云双对谢怀清的喋喋不休,江知雪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面上更是茫然无措。

她仍记得谢怀清对她的温柔体贴,不止一次隐晦表达过他的心意。

更记得他曾于一次文宴上对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嗤之以鼻,并表示要用自身实力获得认可,功名自己挣;也曾在自己因身份而自卑时说:“生于何处不是我们的自由,与人相交怎能以身份门第为准绳,唯有学识、德行才能站在高处。”

他遍览群书,见多识广,胸襟坦荡,不拘一格。少年意气,欲上九天揽月。与他相识的五年,江知雪早就被他感染,潜移默化地践行着他的准则。

可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谢怀清急于撇清和她的关系,甚至在柳微竹冒犯他时低眉顺眼!她只觉得在做梦。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引梅园。

秦轻水少见地闲下来,坐在树荫下的竹椅上看书喝茶。江知雪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十分牵强地露出一个笑容,喊了声“阿娘”。

可这哪里瞒得了秦轻水的眼睛,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女儿的失魂落魄。

秦轻水与李婶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但她并不打算现在就去宽慰江知雪,往后路还很长,她总有离家的一天,有些事,得靠她自己想明白。

所以秦轻水只是慢悠悠回了一句:“回来了。”便继续饮茶看书。

江知雪心乱如麻,正担心被阿娘发现要如何与阿娘解释,见阿娘并未察觉到什么,赶紧逃也似的回了自己屋子。

秦轻水放下书目光担忧地看着江知雪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翠兰姐,你说我刚刚那样不管她对吗?”

李婶跟着秦轻水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这些世家高门颇有一番见解。她没回答对或不对,只说道:“那些个世家权贵惯会装样子,表面上待人和善,实际上比谁都在乎身份地位。小姐心性单纯,把人总往好处了想,却也固执,她若不自己想通,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没用。”

房间还是早晨离开时的模样,江知雪颓然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桌面摆放着的发饰,心碎地从头上取下那支玉兔捣药簪,将它放回一众发饰中。

又从梳妆桌的抽屉里抽出一个小木匣,上等楠木打造而成,透着古朴庄重,上面挂了一把小锁。这匣子是谢怀清专门赠予她用来放置二人信件的。

江知雪熟练打开木匣,信件已经厚厚一沓,前几日随请帖送来的信件正躺在最上层。

她小心将它取出,纸张上仍残留着请帖的花香。打开信封,熟悉的字迹跳入眼中,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江知雪看着那封信,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像是想要从中找到些什么,又像是单纯折磨自己。

这还不够,江知雪又取出更多信件一一细看。

从第一封到最后一封,她看着五年间他写与她的内容,除却心境思想越发成熟,笔锋越发凌厉,风格似乎从未变过……等等!风格从未变过,一个荒谬的想法从江知雪头脑中产生:前几日那封风格迥异的信不是谢怀清所写!

江知雪仔细对比,虽极力模仿,笔锋处仍有不同,起承转合都透着单薄,更何况,那大胆的风格,给谢怀清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写。

这就对了,她为什么早没有想到呢,如果她一开始没有相信那封信,也不会去那个宴会,更不会看到那样的谢怀清,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不对,如果没去宴会,也不能看到那样的谢怀清,至今被蒙在鼓里。

可是……

矛盾的想法充斥脑海,江知雪只觉头痛欲裂,伏在桌子上,任由痛苦讲她掩埋。

天色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引梅园外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李翠兰神色如常地打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个趾高气昂的丫鬟。

“夫人喊知雪姑娘过去用饭,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吧。”丫鬟眼都没抬,慵懒又敷衍地说着每年来这破地方都说的话,“夫人”二字咬得尤其重。

李婶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嘴上恭敬应着:“是,我这就去。”然后颇为干脆地转身,向江知雪的房间走去。

门被轻轻敲响,李婶说话声放得很轻:“小姐,是我,该去那边了。”

云双轻手轻脚开了门,李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江知雪趴在梳妆桌上安静地睡着,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来,她的轮廓显得愈发柔和恬静,第一眼看去便打心眼里感到舒服。

“小姐太过伤心,一直看着书信流泪,现下哭累了睡过去了。”云双满含担忧,小声和李婶做着解释。

李婶眼里流露着心疼,声音也有些晦涩:“先把小姐叫起来吧。”她怎能不知小姐的难过,虽不了解事情经过,但结果必是谢怀清负了她,果然名门勋贵最是看重名利。

二人的说话声先云双一步叫醒了江知雪。她双眼红肿,脸上是被衣服压出的褶印,抬头看着窗外,一副刚睡醒时的茫然模样。

李婶和云双赶紧围过来,二人皆是一脸关切,李婶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江知雪开口打破了沉默:“是要去主院了吗?”

“是的小姐,那边来的丫鬟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李婶温声说着,眼神示意云双给江知雪收拾收拾。

云双看着小姐双眼的红肿迟疑着。江知雪会意,语气平淡道:“云双,去拿颗鸡蛋给我敷敷吧。”

云双和李婶面面相觑,小姐之前分明伤心欲绝,怎么一觉睡醒这么平静,像变了个人似的。云双不敢耽搁,连忙去厨房取备好的热鸡蛋。

一切收拾妥当,江知雪的眼睛不细看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面无表情地开门,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丫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靠着门框,眉头紧皱,看到江知雪来了,狠狠“啧”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每年的中秋家宴,秦轻水她们是不能参加的,因为国公爷见了厌烦。

原本江知雪也不用参加,是老祖母从前常常挂在嘴边念叨,直念得主母林氏脸上的假笑都挂不住,赶紧给安国公去吹枕旁风,生怕老祖母日后在外人面前也念叨,那她贤惠的名声还要不要啦。好说歹说安国公才终于同意每年团圆宴让江知雪过去吃饭。

江知雪沉默地跟着丫鬟往前走着,往年这时候她的内心总是担忧惊慌的,现下却是无波无澜。

穿过重重廊道,又踏过数道垂花门,终于到了饭厅。厅内烛火通明,仆从们进进出出,忙碌地上菜上茶,一如往常对江知雪视而不见。

丫鬟把人带到就走了,主人家还无一人过来。江知雪呆呆地靠站在厅旁的柱边,双眼麻木地看着远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丫鬟仆从们渐渐散去,门口传来几声娇笑。江知雪缓缓回神,看向门口。

安国公和主母陆平瑶走在正中间。

陆氏旁边,江望月正靠着她的手臂撒娇,她的两个儿子还在外派做官,不能回来。安国公身侧,姨娘杨氏娇俏地同他说着话,直哄得安国公哈哈大笑。倒是杨氏的女儿江眠星一反常态,安静地走在他们后面。

待他们走近,江知雪挨个行礼,同往年一样无一人理睬,等所有人都走过才默然起身,低垂着头跟在他们后面。都落座后,她才在最末的位置坐下来。

饭桌上,陆平瑶和杨氏面上带着笑,话里藏着针,江眠星和江望月互不对付,二人时不时再指桑骂槐地讽刺江知雪几句,本该是这样。

但是今晚,江眠星格外安静,江知雪也总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自己,几次悄悄抬眼却没发现。

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封信件,江知雪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强压下心中震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顿饭就这样毫无滋味地吃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亮大如银盘高高悬挂在天空,江知雪就着月光慢悠悠地往回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直到看见地面有暖光亮起,并且越来越亮,自己的影子也在慢慢缩短。

身后适时响起一道声音:“三小姐,天黑路远,奴婢送您回去吧。”

是江眠星身边的丫鬟汀溪。

“那就有劳你了。”

汀溪带着江知雪七拐八弯,已经偏离了回去的路,四周人声越发稀少,晚蝉声阵阵。

湖边凉亭,江眠星正双手撑着栏杆,歪头看向湖面。汀溪把人带到就退了出去。

江知雪在亭中站定,也朝湖面看去。湖面波光粼粼,深处却是一片漆黑,月光再亮,也照不进那片漆黑。

沉默在黑夜蔓延,到底是江眠星受不了,先开了口:“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惊讶?”

“二小姐,你今天的态度很不对劲。”江知雪说的并非疑问句。

江眠星转过身面向江知雪挑了挑眉,故作惊叹道:“原以为你是个傻的,平日里是在装模作样吗?”

秋天的夜里多少有些寒凉,微风随着一声叹息一起吹过,“那封信和长公主的宴帖是不是你设计送给我的?”江知雪紧抿嘴唇,眼睛直视她,像是下定决心,“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看你今天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已经知道了谢怀清那厮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江眠星也不开玩笑了,同样直视着对方,步步紧逼:“我为了这张宴帖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人情,你猜他又在你面前装了多久呢?”

江知雪以为自己早已平静,以谢怀清万全的性子,她不难猜到这次花宴他一定为与柳小姐的相会准备了很久,可再次听江眠星说起,痛苦还是止不住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江知雪的手指都忍不住掐进肉里。她开始害怕,江眠星再多说一句,或许她的理智就要崩溃。

可江眠星突然停下动作,笑着摆了摆手,又恢复了之前的随意姿态,“目的嘛肯定是有的,不过暂时还没想到,你可别忘了欠我一个人情。”

说着朝江知雪微福一礼,又添了一句:“天黑夜冷,妹妹早些回吧。”而后脚步轻快出了亭子,丫鬟汀溪立时过来,在前面为她掌灯。

四下又恢复了寂静,只余晚蝉在不顾一切地叫着。月光如水,斜穿过凉亭浇在江知雪身上,直把她浇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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