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橙花凋落时刻 第13章 晚安

空气仿佛停滞般，仅剩那缝隙里钻进来最后一抹风声也被迫停息。

盛垣亓就站在夏满身前，冷色调的LED灯泡把人的皮肤照得更白更冷，顶光在他眉骨落下一道深刻阴影，他单手撑着操作台面，听出不什么情绪地忽然开口，眼皮都没抬。

“打算去哪个国家？”

“我不是说我不去吗。”

夏满觉得他有点听不懂人话。

却看他站直身子，似乎带点漫不经心：“就问问而已，这也不行？”

“韩国，”哈欠打到一半，她伸手使劲搓了把脸，把冒出来那点困劲儿压下去，“我妈当年读书学的韩语，那几年找了个做食品进口的工作，从我初三开始她就一直被外派到那。”

正说着，原本紧闭的厨房门被从内打开，盛垣亓靠着门抬抬下巴冲她示意：“走吧，上去睡觉。”

夏满眯眯眼睛，跟在他身后压下声音慢悠悠说：“你睡得还挺早。”

“困了不可以吗？”盛垣亓没个正形，“睡觉太晚，鬼会来抓小孩。”

现在连三岁宝宝都不会相信这话。

但这话小时候是夏满跟他说的，看完鬼片她不敢晚睡，就硬挺着找借口早早上床。

夏满觉得有些好笑，唇角缓慢地扬起角度：“抓也应该是先抓你，先抓细皮嫩肉岁数小的。”

“……”

身前这人忽然在楼梯转弯中段停下脚步，光影不佳给打个夏满措手不及，额头直接撞上他硬邦邦的后背，她迅速伸手扶住楼梯扶手，才不至于由着惯性向后栽倒。

“要我命直说，不用玩这么迂回的路数。”她仰头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说完迈上楼梯从盛垣亓身旁挤过去。

“我们夏姐气性还挺大。”他轻笑说着，低头瞧了眼自己刚才想去拽住她的手，晚了一步。

说起来，小时候让盛垣亓叫声姐跟要他半条命一样，小脸又冷又黑。

上到二楼夏满就径直往卧室里走，拿着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

盛垣亓走得格外慢，她都准备进卫生间了这家伙还慢吞吞在走廊里磨。

也不知道刚刚说困的人是谁。

夏满握住卫生间把手，开门前，她动作骤停：“我洗澡了，晚安。”

这是从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后，所说的第一句平和温馨的问候语。

不知不觉盛垣亓站到她身后，半臂距离，走廊寂静，那带着少年专属气息的低沉声线，就这么飘进她耳畔。

“晚安，夏小满。”

-

亓似锦原本接到亲妈联络，说要周末要她回来调停下两个小朋友的矛盾，电话里说什么都别扭好一阵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她瞧半天，这看着也不像是有矛盾的样子啊，氛围和平、相处自然，怎么看都一切正常。

“帮我盛个米饭，半碗就够。”

“懒死你算了，”说是这么说，“拌饭酱还吃吗？”

“吃，帮我拿一下。”

亓似锦坐在饭桌上仔细打量这俩人，见盛垣亓进了厨房，她扬声也说：“老弟给你姐也盛点，姐要一整碗，爱你。”

男生声音悠悠从厨房里透出来：“两个懒鬼。”

很快，盛垣亓一人轻松端着三碗米饭出来，夏满托腮盯着看他，手可真大。

今天盛伟朋友的孩子结婚，亓莉莉临走前给夏满他们炒了俩菜，中午两口子就去参加婚礼去了，饭桌上就他们仨。

“听说你俩最近吵架了？”亓似锦毫无任何铺垫。

“噗——”

“咳咳咳。”

夏满差点被口米饭给呛死，捂着胸咳嗽半天，手边盛垣亓递过来一瓶扎好吸管的盒装奶，她赶紧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亓似锦拍拍她后背，讪讪地笑：“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俩反应还挺大。”

“大周末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些有的没的？”对面盛垣亓眉梢轻挑，说着还给夏满塞了张抽纸。

“妈给我打电话说家里闹冷战呢，说马上就到解体那步，叫我赶紧回家当和事佬，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

“……”

夏满还以为他俩挺收敛的，半天全家都知道。

有长姐霹雳发言在前，这顿饭三人吃的心思各异，很快草率地吃完了午餐。

本着不能只逮着同一个劳动力祸害，盛垣亓去厨房洗碗，夏满留下收拾餐桌。

三人吃饭总归也没几个脏碗，夏满把剩菜塞冰箱，盛垣亓甩甩手里的水从厨房走出来，径直上了二楼。

午后晴朗，暖阳顺着落地窗洒进客厅沙发，晒得热热的，夏满顺势坐了上去，感觉整个身子都暖呼呼的。

今早上居然睡到十一点半，盛垣亓来拍她门时，夏满整个人几乎陷在柔软床垫里动弹不得，要不是肚子一直在叫估计她还爬不起来。

这是近半个月她睡得最好的一次。

夏满反正也不睡，房间就留给亓似锦睡午觉去了，自己则在一楼独自看电视。

电视台放着不知是哪集《甄嬛传》，反正是熹妃回宫那段往后，夏满就这么晒着太阳悠闲地接着往下看。

坐下还没一两分钟，吱呀呀的木楼梯声就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

“怎么下来了？”夏满懒得回头，抱着小腿视线一直定在电视上。

盛垣亓朝她走过来，直接坐在她身旁，懒散地敞着腿，冷不丁那股橙子味就又钻进夏满鼻腔中。

“有人给你打微信视频。”他说。

接着就把手机平放在她膝盖上，跟搞什么叠叠乐似的。

夏满拿着手机，果不其然是明玥，她估计是和周耀彬一块回旅馆了。

正准备回视频过去，视线悠悠转到身旁这人脸上，他好像送了手机就不准备走，也要跟她一块看电视，尽管剧情正进展到最精彩的部分，他表情还是不咸不淡的。

夏满拿遥控器降低音量至静音，然后偏头跟他说：“我要跟明玥、周耀彬他们打视频，估计我爷爷也在，要一块吗？”

墙上时钟滴答地走，盛垣亓像是愣了一瞬，但很快掀起眼皮转头看她。

“行。”

她低头摆弄着手机，心情莫名有点奇怪，但她分不清怪的点在哪。

夏满举着手机，前摄像头对准她和盛垣亓，将视频回拨过去，很快接通后屏幕里弹出颗脑袋来。

看着周耀彬身后熟悉的背景，他估计正霸在旅馆前台那单人沙发躺着，看到屏幕中同时出现的两人，愣了一秒，下一瞬间猛地起身坐正，那健硕黑皮男高脸上还显出几分不自然。

“老夏，”他顿了顿，“圆圆？”

反正他们小时候都这么叫。

“……”

夏满目光落在屏幕里的盛垣亓脸上，尽管视频摄像把面部清晰度压低许多，但那种攻击感满分的帅还是盖不住，硬生生突破限制。

他倒是没生气，但表情怎么看也不太自在。

盛垣亓挑眉，语气很欠，“那我叫你彬彬？”

“呕，”周耀彬浑身鸡皮疙瘩落一地，“老盛，还是叫彬子吧。”

夏满对他俩这段莫名奇妙的对话只剩无语，岔开话题：“老头和明玥呢？”

“爷爷还在吃饭，明玥去厕所了。”边说，他举着手机边往哪走，夏满看他那方向是旅馆一层洗手间。

等着跟伙伴接头的时间，夏满小幅度地调了下坐姿，稍微往沙发靠背那边挪挪。

因为她透过屏幕看见，自己和盛垣亓几乎快贴到一起去了。

盛垣亓斜坐着双腿交叠，胳膊随意搭在靠背上，俊脸从她脸侧冒出来。

那感觉幻视他勾住她肩膀，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即使他们中间其实隔着距离。

夏满再怎么不介意，他们也是性别不同的将满十八岁男女。

她只穿了件薄卫衣，那股温热干净的气息不知疲倦地透过布料往她后背钻，鼻息也是，好像都酥酥麻麻地打在她的后颈。

她边挪边庆幸亓似锦在她卧室睡觉，家里又没别人，周耀彬是个缺心眼，明玥还没来得及瞧见。

不然这亲密姿势任谁都会觉得暧昧不明。

夏满忽然顿住，她看向小屏里的盛垣亓，虽然模糊地几乎看不清他脸，她却莫名觉得这家伙在透过屏幕直接迎上她的视线，眸子漆黑深沉。

“老夏回视频了，她还带着老盛。”电话那头传来敲门声。

“老盛是谁？”吱呀一声开门声后，明玥惊讶语气逐渐清晰，“盛垣亓？”

“嗯。”

闻声，夏满又快速往旁边挪了一点，至少视频里看着不算那么零距离。

镜头摆正，明玥清秀的脸露出来，看到盛垣亓果然表情惊讶：“那个……额，老、盛？”

“随便叫什么都行。”他说。

明玥笑了笑，逐渐适应：“你今天也在啊。”

盛垣亓语气随意：“正好没事。”

虽然客套，但至少不生疏。

对面两个抱着手机一路往后院走，直到进了餐厅，周耀彬扬声道：“爷爷，老夏打视频来了，还有老、盛垣亓。”

夏满沉默，老盛垣亓是什么。

很快屏幕就出现夏爷爷那张慈祥温厚的脸，他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睛看向镜头：“小满，还有垣亓啊，你俩在一块呢？”

盛垣亓对着那头乖巧一笑，比平时还多了几分温和：“爷爷，好久不见。”

“是啊，好几年都没见过了，一晃成大人了，”他说，“怎么样，我家小满没给你们家添什么麻烦吧？”

“没有，小满很好。”他勾起唇。

“……”

他叫的是小满，缠绵尾音清清淡淡的却比平时更温柔，让人不禁身子一僵。

不知道平时盛垣亓有没有跟别的女生这样说过话，夏满忽然这样想。

反正听徐念念说，仗着帅，这家伙平时情书也收不少，各种桃花不断，但他身旁没什么走得近的女生，也好像没交过女朋友。

但凡要是他成天用这个调调跟小姑娘说话，不得都迷得颠三倒四的。

估计是因为跟爷爷讲话，才把那点拽劲都收敛起来。

还挺会装。

爷孙俩可寒暄的话题越来越多，逐渐夏满他们仨就彻底插不进话了，索性她直接把手机塞到盛垣亓手里，自己接着看甄嬛去了。

她也没开声音，就抱着靠枕看哑剧，但如此精彩的剧情还是让她逐渐忘我。

“夏满，夏满？”

盛垣亓出声拍拍她肩膀，打断她的投入。

“嗯？”夏满下意识转头，还有些没完全从电视剧里回神的懵。

盛垣亓盯着她看，唇角逐渐被吊高，怎么这么呆？

“爷爷叫你。”

“哦。”

她随手把抱枕塞进盛垣亓怀里，跟物品交换一样拿回手机，盛垣亓手臂轻搭在上面，枕套上还残留些许余温，他垂下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

果不其然都是些老话题，询问近况、嘱咐安全、问钱够不够这些，聊得差不多打了招呼就把视频挂断。

放下手机，夏满用遥控把声音放大，现在正是广告时间。

“你下次回去什么时候？”盛垣亓忽然问。

夏满低头摆弄着手机，把消息提示音关掉，她已经在视频最后明玥那一瞥中预知未来。

听到他的问题，她顿了顿说：“清明？看能完整放三天假吗，要是时间太短没必要折腾。”

盛垣亓双手交叠往后懒散靠着，紧接着就说：“那我下次跟你一块回去。”

“……行。”她回。

关掉提示音果然很明智，夏满偏头看了眼手机，明玥的消息跟病毒弹窗一样一个接一个。

moonstar：【小满很好~】

moonstar：【盛圆圆可以啊。】

moonstar：【你俩这什么情况？】

“……”

她看了两眼就又把手机撇到一边去，准备等明玥全部发完再看。

小院里忽然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说话声，很快房门开锁声就响了，亓莉莉和盛伟同时进屋。

“一块看电视呢？”亓莉莉见两人并排在沙发坐着，还以为是大女儿调解有功，“你姐呢？”

盛垣亓：“二楼睡觉。”

说曹操，曹操就到，亓似锦打着哈欠从二楼下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俩回来了。”

“我刚刚去参加小刘闺女的婚礼，有点新想法。”亓莉莉过去跟她说。

亓似锦表情一变就想跑，还以为亲妈又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

“我意思，你那花童也不用找别家小孩了，”亓莉莉说完看向沙发上那俩，“这不就有现成的吗。”

盛垣亓、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