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吟 第27章 撷 美

殿堂里很快响起出价之声。几番来回，甲公子以五百两价码买下红嫣。荆旭直只是悠然观望，并未参与报价。

随即，又有两位美女出场。荆旭直虽然眼神专注，看得仔细，上下盯着美人巡逡，却始终没有出价。

待得第四位美女出来，荆旭直依然没有叫价。中年男子忍不住了，开口温和询问：“丁公子，可是对今日美女有不同想法？”

听得主人询问，荆旭直似乎刚回过神来：“噢，这些美人，算得佼佼之色……不过，美则美矣，缺了一些风韵，让人意犹未尽啊……”

於雪尘双拳又是一攥。此人说话，怎地突然如此油腔滑调。再看他脸色，竟是色迷迷的样子。

“请教公子，是何种风韵？”中年男子觉得这位丁公子要求颇高，连忙追问。

“美人嘛，美得千篇一律，也就不稀奇了。至于细腰啊、长腿啊，其实区别也不大。若说风韵么，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倒不若此类女子，颇具些野趣，能挑动感觉……”

听着此番话语，若非知道他是荆旭直，於雪尘恨不得踹上一脚。这番心思，岂非就是个视女子为玩物的纨绔子弟。

中年男子认真听着荆旭直的话，微笑撂须，目光闪了又闪，微微点头。他已知道，这四位公子之中，荆旭直来得最晚，眼界却是最高。看样子，必是阅美无数。对于普通美人，早已没有兴趣。

他是生意人，客户需求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立刻呵呵一笑：“还有两位美人，公子待会先看看……”说完，侧身向旁边侍从耳语几句，侍从立刻匆匆走出殿堂。

第五个美人出来，明显比前四个更娇美靓丽。荆旭直打量一番，指尖轻滑扇柄，仍是意兴阑珊。色迷迷的样子，倒是依然如故。

第六个美人出来，舞姿**，掀起一阵**。配着鼓乐之声，依次在四个公子面前贴身跳了一段胡旋舞。身段如同灵蛇一般，浑身馥郁氛香扑鼻，绕着每个人不停贴近、旋转、绕圈。异域风姿，迷得人眼花缭乱。

而且，似乎对荆旭直特别青睐。一旦贴近，眸眼魅惑，不时轻抚过他双手。这一次，荆旭直似是颇感兴趣，还抓着美人柔荑，捏了几把。

於雪尘身躯一僵，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不过，荆旭直最终还是没有挑中美人。举起酒杯，不无遗憾地喝了一杯。给人感觉，他其实对美人颇感兴趣，可惜未达预期标准，是为欲求不满。

於雪尘看着荆旭直一张清逸俊朗脸庞，如今已是蒙上一层欢欲之色，心底渐渐沉郁。

脑海中，开始回想起苏妈妈、义父与师傅三人的几番话语。此刻的荆旭直，像极了他们口中的官宦子弟，贪欢猎奇，过了新鲜劲，就对女子始乱终弃。

站在这样的荆旭直身旁，她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危险气息，心中愈发郁闷。

第六个美人被丙公子买下之后，四人之中，唯有荆旭直没有买到美人。他举起酒杯连喝几口，深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今晚要空手而归，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此刻，内殿之中，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一位白衣少女，被侍从牵着缓步走了进来。

女孩脸色苍白，神情木讷。一头湿润长发披肩，穿着一身白袍，光着脚丫，显然是刚刚沐浴出来。脸上不着妆容，一股自然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荆旭直眸光一亮。

於雪尘眼神也一瞬晶亮。

她仔细看向女孩双手，肤色略黯，指端粗糙，应是平日做惯体力活的，极像是狭里巷附近失踪的女孩。

於雪尘心跳开始加速：荆旭直说的没错，失踪女孩的确就在这里。

侍从牵着女孩带到荆旭直面前。

荆旭直上下打量了几遍，神色豁然开朗。一瞬站起，倒执扇柄，抵住女孩下颌，目光左右巡逡，满意一点头，看向中年男子：“这个美人，倒是颇有意趣。不过……”

中年男子听他又有什么意见，连忙竖起耳朵。

“如此品相清秀的美人，再多几个就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中年男子眸色更是一亮。看来，今日运气不错，这位公子不仅品味出挑，而且胃口大得很。若能能将手里女孩一下都卖了出去，真是一笔划算的大买卖：“公子，这样的美人，自然还有，就是价位……”

荆旭直“嗤”地一笑：“怎么，怕我出不起价钱？说吧，这样的美人要价多少？”

“至少，一千五两……”

荆旭直眉尖一挑，毫不犹豫：“行啊，有几个，都喊出来吧……”

中年男子大喜，目光示意侍从。

於雪尘心头怦怦直跳。

果然，侍从很快又领了两个女孩出来。

第二个女孩一踏入殿堂，於雪尘胸口一窒：萧儿！一身白袍，神色颇为木然，显然是被喂食了药物。

眼看萧儿越走越近，於雪尘呼吸愈发紊乱。虽然攥紧拳头，拼命提醒自己要抑制住激动，然而，身体仍是微微有些颤抖。

荆旭直站起身，左右打量，显得对两个女孩颇为满意，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就这么一小会儿，他已察觉到於雪尘气息不对，准备尽快结束交易：“当家的，这三位美人我全数要了。”

“是！公子真是爽快！”中年男子示意侍从将三人重新带回内殿。

侍从一手牵住一人，一手牵住两人，准备往里走去。因为服用了药物，女孩们反应有些迟缓。萧儿与另外一位女孩，双肩一碰，一时有些踉跄。

於雪尘此刻与她近在咫尺，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探手上前扶住她右臂，一声“萧儿”脱口而出。

殿堂上瞬间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於雪尘投来。

侍从与於雪尘最近，见她右手攥紧萧儿手臂，眸光耀亮，紧盯不放，关切之意流露无疑，顿时察觉不对。刹那间，目光倏然看向中年男子。

两人目光交汇，中年男子脸色大变，目光遽然看向荆旭直。右手瞬间扯动身后一根长绳。“轰”地一声，他所坐桌椅陷落地下，整个人再无踪迹。

侍从一见，拔腿往内殿狂奔而去。又是“轰”然一声，一条密道从边墙处打开，侍从逃遁而走。

荆旭直眸光一沉，疾步转身走向殿堂外。手腕一抖，一枚烟火瞬间点燃，一声尖锐呼啸声刺破长空，一道闪亮光簇划过天际。

深宅外旋即响起喧嚣之声。十几位潜伏的御察直使司尉官，从四面八方冲入宅中。另有几十个府衙捕头、捕快、衙役紧随其后。

深宅之中，渐次响起打斗之声。

几个参与竞买的公子纷纷冲入夜色，期望能乘乱逃出宅子。

荆旭直面沉如水，一把将於雪尘拉到身后，紧紧护住。

於雪尘脸色苍白，她已明白，自己刚才心神不稳，闯了大祸。

如今此番乱相，绝对不符荆旭直期望。他来前就叮嘱过她，心里要有准备，不能露出异相，以免打草惊蛇。如今，深宅内乱成一片，那个中年男子必然已从密道离开。

荆旭直原本想要的一网打尽，如今是做不到了。

感受着荆旭直握住她左手的股股热力，於雪尘心中惶惶，看向身侧呆站着的萧儿，有些手足无措。

很快，四处打斗声渐渐平息。十几个身影冲进殿堂，除了御察直使司尉官，於雪尘还看到了朱鸿雁。

他如今认不得於雪尘，只一眼看到了萧儿。将长刀“刷”地一声插入刀鞘，上前一把扶住女孩，大声唤她：“萧儿，萧儿……”

荆旭直神色沉静，目光示意俞诚。

俞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在几位被下药女孩鼻下晃了一晃。

萧儿原本目光呆滞，闻过解药，在呼唤声中，眸光渐渐闪亮。直至认出朱鸿雁，倏然扑进他怀抱，大哭起来。

朱鸿雁去狭里巷找於雪尘时，常会碰见萧儿，与她颇为熟稔。这段时间，得知她失踪，也是焦急万分。如今，总算见到女孩，更是激动万分。见女孩扑进他怀里痛哭，连忙轻拍后背安慰。

於雪尘一口气松了半口，有朱鸿雁照顾，萧儿是没有问题了，目光转而怯怯看向荆旭直。

这位右都使大人见尉官们都已进来，放开握着她的手，开始查探情况，指挥布局。俞诚也跟着他忙前忙后。

於雪尘此刻不能到朱鸿雁那里相认，目光随着荆旭直的身影转来转去。

过了半个时辰，荆旭直一切安排妥当。回转身，目光示意於雪尘跟自己回御察直使司。

马车之上，於雪尘垂头丧气，默然不语，不敢抬眼看向荆旭直。

荆旭直坐在她对面，似是若有所思，也是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