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不能 第4章 醉梦生

次日某酒吧。

琥珀色灯光在玻璃酒杯中晃荡流转，将对面许一莉惊诧的表情映得格外生动。

“真把身份证丢了？”

她晃着酒杯，目光在周绫脸上来回逡巡：“不像你。连一毛钱都要记在账本上的人，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

“难怪啊，”她了撩撩头发，呵呵一笑：“就说这次约你出来玩这么爽快，原来是身份证没了，面不了戏。”

“这样也好，”许一莉凑近些，眼里闪着狡黠：“明天陪我去西山拍照？”

周绫默默喝口杯中酒，闻言摇了摇头：“明天报了表演班。 ”

“我的天。”许一莉翻了个白眼，夸张地向后倒去，无奈：“有你这个朋友简直毫无乐趣，除了勒令我不要抽烟，就是忙着上各种课。”

她越说越来劲，伸手去晃周绫肩膀。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电话。”周绫轻声提醒。

许一莉瞥见来电显示，神情瞬间变得柔媚。她接起电话，声音甜得能滴出蜜：“哎，王先生啊，都不说想人家……”

周绫垂眸看着杯中冰块慢慢融化，听着身旁人语调娇嗔：“在忙工作？我哪有生气呀……爱你都来不及……”许一莉忽然声音明亮起来：“真的？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她对着听筒送出一个响亮的吻，欢快挂断了电话。

“韩瑞昌新戏的女四号，”许一莉冲周绫眨眨眼睛，眸底闪着胜利的光芒，“还有凯心娱乐的合约，都谈妥了。”

周绫指尖无意识划过桌面：“就是王永志参股的那家经济公司？”

“是啊，”许一莉得意扬了扬下巴，“你以前老爱骂他老登，现在总该承认老男人有点用处了吧？”

周绫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一莉，”半晌，周绫声音沉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你火了这种事曝……”

又一个电话打断了她们。

许一莉比了个噤声手势，随即又换上那副甜腻声音接起电话：“喂，好，什么？许总也在附近？我在冰上孤岛酒吧，你要来玩？好啊……”

周绫听到，胸口莫名腾起一股怒气。

她猛地站起身，却被许一莉紧紧拉住手腕。

“陪陪我，好吗绫绫。”她道：“求你了。”

“不行。”

“我怕他们又要给我灌酒，你就坐酒吧角落帮我看着就好，行不行，求你了求你了绫绫……”许一莉声音软下来，接近哀求。

周绫敛眼，沉默地注视着好友，最终还是一言不发走向角落卡座。

……

半小时后，酒吧门玻璃门被无声推开，一个穿着淡绿polo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上来没打招呼，便径直到许一莉身边落座。

许一莉甜甜唤了声许总，轻柔爵士乐中，男人女人觥筹交错，嬉笑**。

周绫没什么情绪看了一眼，拿出手机开始刷题，试图从那个方向移开注意力。

可是脑子开始昏昏沉沉，显示屏上的黑字，开始扭曲幻动起来，怎么都读不进去。方块字一个个舞跃，纷纷跑到屏幕之外。

神经许一莉。

她内心骂道。

给自己点后劲那么大的酒。

周绫皱起眉头。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卡座。

许一莉与男人谈笑正欢，红唇鲜艳，笑得像朵花。她正凑近对方耳边低语，飞快在他颊印留下一个吻，男人满意地笑了，手指暧昧摩挲着女人手腕。

还算正常。

周绫想，视线彻底被黑暗吞没，无力趴倒在桌台上。

……

当周绫再次恢复意识时，酒吧里从慵懒的爵士乐已换成了一曲鼓点强烈的电子朋克，骤远骤近的英文女声似血夜下的吸血鬼低吟，欢快又沙哑地重锤敲击着耳膜。

她揉了揉胀痛发昏的大脑，下意识瞥向门口卡座。

空无一人。

心脏猛地一沉。

于是她强作镇定拨打许一莉的电话，听筒里永远是那个冰冷的电子女声：“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就在周绫挂断电话，准备重拨时，一条突兀的短信出现在屏幕上。

明黄色对话框，只有一串拼音夹汉字。

jiu我，baojing。

救我，报警。

每个字宛若冰锥刺入胸腔，周绫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冲到吧台前，抓了个调酒师便急忙问道：“刚坐门口的那对男女，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调酒师尴尬笑了笑：“小姐，这我哪会注意…一男一女喝完酒，还能去干嘛？您也别太……”

周绫直接将手机怼到他眼前：“我朋友失踪了，发求救消息说要报警，劳烦请你们经理过来，我要调酒吧门口的监控。”

见对方仍旧犹豫，她生硬道：“如果真出了事，人是你这里消失的，这家店以后也不好做生意。”

“您说的是刚才那对？”一个端盘服务生路过插话：“我好像听说，那个先生要去醉梦生……”

话音未落，周绫已转身冲向门外。

When you meet anyone you can find

Sink your teeth,your in love for one night

……

酒吧的摇滚乐仍在嘶吼，夜幕降临，初升的月硕大垂在天上，澄澈孤寂，似乎在冷眼旁观着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

周绫奔跑进熙攘人群中，身后的音乐被她甩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声无迹。

*

醉梦生是什么地方？

周绫没去过，可她听过。

作为h市最繁华的销金窟，奢靡富丽之下，藏匿着最深的暗流与污垢。是**的交易所，明星，富商，权贵在此流连，千金买一笑，笙歌夜夜。每一天，每一扇门背后，都可能藏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周绫搭了加急专车，到达了醉梦生楼下。

大厦入口安静得诡异，数量豪车停在门口，保安黑衣西装，雕塑般伫立，有几个来回巡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

她该怎么进去？

暗角处，周绫深吸口气，迅速翻开自己的化妆包，给自己飞速涂了个口红，抹了个眼线。

她五官本就极其秾丽，明媚妆容加持下，瞬时更显得艳若桃李，夺目抢眼。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靠在路旁。

司机开门，走下来一个西装花里胡哨的男人，个子很高，气宇轩昂。

周绫无暇细看，只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找准时机，上前便挽住对方的手臂。

对方侧头看她，似有些错愕，想甩手挣脱，却被周绫更死死缠住。

“好久没见了，你也不说想我……”

周绫学着许一莉的惯用腔调，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得甜腻亲昵。

男人表情先是疑惑，后倏忽变得奇怪。

保安们齐身鞠躬：“顾总好。”

周绫用余光紧盯着两侧的保安，心脏鼓鼓地狂跳，拦住男人的手也愈发收紧泛白，冷汗浸失掌心。

被她揽住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弯起了嘴角。

大门缓缓打开，待保安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外，周绫这才僵硬地缩开手臂，忽故作惊慌，后退半步。

“啊？认、认错人了……”她连连鞠躬，“不好意思先生，实在不好意思。”

她转身欲逃，却被一股强劲力道猛地拽回。

“认错人？”

男人敛目看她，将人拉至咫尺之间，语气略有不满：“那你原本要找谁？”

对方瞳仁极黑，高挺眉骨下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剑眉凌厉，鼻梁上的一颗小痣在黯淡光线下若隐若现。

玄关幽暗，四周齐齐站立着许多垂着头的服务员。

“我找……王总。”周绫飞快环顾四周，怕对方不信，压低声音又添了一句：“王永志。”

男人放开她，桎梏骤然松开。

她刚松口气想要又溜走，那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再度响起：“站住。”

“我没记错的话。王永志不是在夏威夷陪他老婆度假？”

周绫心底一沉，步伐微顿。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和一莉电话里不是说工作忙？

眼看谎言将被拆穿，她大脑飞速运转。

此刻只有两条路：要么进，要么退。要么坦诚相告，赌一丝微乎其微的善意，或者将错就错，赌他与王永志交情尚浅。

来这里的人，赌什么善意？她也不是傻子。

周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于是她眼睛都不眨地扯谎道：“顾总消息滞后了，永志不久前就回来了，”说着红唇微扬，笑得很是灿烂：“不然我怎么会收到信息，特意来醉梦生等他？”

对方插着兜，闻言静滞半刻，才笑着哦了一声。

“前脚陪糟糠，后脚找陪睡，王总好活力，你也好口味。来者不拒，机关算尽，”男人皮笑肉不笑着讥讽，眼神倨傲上下扫视着周绫，轻嗤：“不可言喻。”

言罢转身离开。

不可言喻？

她和他无冤无仇，没惹过他吧？

周绫望着男人背影，内心冷笑。

都来这种地方了，你不也很活力很有口味，一丘之貉，装什么清高。

烦人的东西，好在总算是甩掉了。

周绫松了口气，理了理衣裳与表情，打开录音笔，朝着与男人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