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树下的女人[恐怖] 第7章 第7章

“干什么？”

老太语气又浑又凶，发出的三个字就像是在吼一般，张平阳脑子一下子就被她喊得有些短路，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身后吴三一也紧张兮兮地抓紧她的衣服。

“磨磨蹭蹭的，没事的话我就关门睡觉了。”

见几人迟迟未发声，老太树干一样的手指抓在门把上，沉着脸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恰巧惊雷与闪电从头顶一闪而过，老太干黄枯老的面部轮廓清晰映入在场所有人眼里，谈不上惊悚，却也不慈祥，门边的空气一下子更沉闷了。

天颂平静地瞥视老太时，手臂上那只紧抓着自己的手微微发力，拽得更牢固。她倏然收拢心绪，扭头朝一脸担忧与害怕的人看去。

百声本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与世面，此刻身处在陌生的地方，交通不方便，外加雷雨交加，环境艰难。他一张脸白得厉害，大气都不敢出地透过雨伞缝隙细细打量着门口那个苍老阴沉的老人。

心跳无比缓慢地嘭嘭嘭，百声提着一口气，呼吸好困难，像记闷石压在心口。正当神经紧绷到极致时，他不记得自己攥得天颂的手臂有多紧，只是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来握紧他的手，百声心跳一松，蓦地朝身旁的人瞧去。

雨幕像纱一样从伞沿淌下，她站在黑夜里，脸部一半昏暗一半明亮，对他翘唇微笑，十分温柔，也很有安全感。

百声心情放松了些许，硬撑着勾起唇角回她一个笑容，随后简单呼了呼气，重新看向了门口的位置。这次倒是没了方才的恐惧与担心。

天颂见他好多了，也扭头再次睨向门口的老太。这里空气实在太诡异，她蹙了蹙眉，正在思考要不要发声时，最前面站着的张平阳已然从震撼里回神，赶在她张口的前一秒问话。

“你好呀，我们几个是过来西井村旅行的，见到这里是一家民宿，想过来住宿。不知道老奶奶你这里对外出住吗？”

有人出头，天颂便及时闭上了嘴，不作任何表示，毕竟这是他们的团队。

张平阳的话刚说完，门内的老太听明了来意，阴冷的视线缓了点，却也没轻多少。她幽幽地在台阶下面的一群人身上扫荡一圈。

最后。

渗人的视线透过空隙，死死地集中在了队伍最末尾的百声身上。

这道目光令人毛骨悚然，阴沉又恐怖。直直的，残酷的，快狠准，像猎人锁定了猎物一样阴森与满足。

百声心跳猛地僵硬，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双腿发软。他的视线像被吸铁石控制般，挪也挪不开，无法逃脱地被迫回望着老太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缝，那缝里的眼珠子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一般，咕噜咕噜地打转着。

百声想扭头，或是往旁边躲开，但尝试抬脚，发现压根动弹不得。他心里逐渐开始焦急发慌，自救的想法冲到脑顶，正在思考如何从这怪异里脱身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了他面前，把他往身后扯去。让他换了一个方位。

老太可怕的眼神瞬间消失不见，心里的古怪也顷刻消散。

百声吓了一跳，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埋头，把脑袋藏在天颂帽子后，抓着她手臂的手指越抓越紧，咬唇不语。

这里的人怎么都是用这种眼神看他？这个老太是这样，今天那个司机也是这样。

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老太索然无味地收回目光，无趣地把门开得更大，岣嵝着腰慢吞吞走进院子里，边走边朝他们说道：“进来吧，180块一晚。”

门外几人齐齐啊了一声，不敢相信。

180一晚，怎么不去抢钱啊？

老太定住脚步，扭头瞥视大家，哼了声：“爱住不住，不住的话我关门了。”

张平阳反应过来，赶紧回答：“……住，住的，我们住的。”

老太：“住就全部进来吧。”她继续转身往一楼客厅走，那里有个高高的前台柜，柜上放了几本叠在一起的记录本和笔。

张平阳对身后一伙人说道：“180一晚就一晚吧，目前这个情况，我们也只能住了。”

吴三一轻叹气：“算了，就住吧。总不能七天都在西井村和县城之间往返，长痛不如短痛。”

郑渝也动摇，甚至是没法了：“大不了我少吃两包薯片，住吧住吧，害。”

张平阳又看向天颂跟百声，她这才发现百声不知道为何躲在天颂身后，两人的举动有点，嗯，过于亲密了。她有些尴尬，但还是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天颂手拉在百声的行李箱拉杆上，感受到脖子后面的人忽然移开，一阵冷风又刮了过来，她镇定道：“我都可以。”

百声心跳加速，站在天颂身旁，正纠结刚才他躲天颂身后的样子张平阳有没有看见，也回味着老太那双像黑洞一样会吃人的眼睛，脑子混乱一片，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也可以。”

张平阳点头：“好，那我们进去吧。”

几人当即便拖着箱子走进院子里。

这处民宿的建筑跟居民楼存在许多的差别，虽然也有院子，但酒店设计还算高档，一楼大厅灯光明亮，地面装修锃亮反光，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个宽大的阶梯，似乎是直达二楼。

箱子百声已经从天颂手里拿过来，他跟在人后把箱子拉在腿边走着，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看看这院子里的景致。

啪拉——

一道长长的闪电在后脑的上空骤然劈过，点亮整个夜晚，也把院子里那棵挺拔矗立的柚子树强行送入视线里。

百声双目霎时瞪圆，脚步一定顿在了原地，头对准着那棵高大的柚子树，唇瓣颤抖，内心悍然。

柚子树绿叶葱郁，被雨水打湿得闪闪发亮，噼啪作响，树上结了许多还未成熟的柚子果，馨香沁鼻。跟梦里一模一样。

可百声只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柚子树，树下的人，天颂，所有在梦境里出现过的人与物，在今晚都十分巧合地集结完毕。怎么会这么巧，他怎么会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的是压力太大了吗？压力大就能提前梦见会遇见的人与事物吗？压力大就能预知未来！？

“你怎么了吗？”清淡的声音忽而在耳边响起，前面所有的脚步声都一齐停下，张平阳、吴三一、郑渝以及天颂，她们都在看着他，带着困惑。

百声颤抖地低低啊了声，慌乱回头望向众人，他赶紧深呼一口气，抬手捏捏眉心，摇摇头道：“没事。”

指腹带着湿气，百声放下手一看，才发现自己流汗了。

众人见百声没事，便收回注意力，抬脚十分有秩序地走进了一楼大厅里。

天颂拉住百声的手臂，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百声摇头：“真的没事，我们走吧。”

天颂怀疑地审视他，良久后：“嗯。”

他俩最后走进一楼大厅。

所有人交了款后，老太给他们分别安排了不同的房间号。

张平阳201，吴三一202，郑渝203，是一层楼的。百声和天颂的房间则在三楼，房间号分别是302和304，属于住在彼此的对面，一开门就能遇见。

百声提着行李箱上楼，开房门时，天颂站在他身后说道：“有事可以找我。”

百声回看她，点点头：“嗯。”

他迎着她平静如水的目光，勉强笑着与她道晚安，走进了房间里，啪嗒把门关上。

门口，天颂深深注视着紧密的门，视线落到302的门牌上，沉默许久。直到走廊尽头的窗被风雨吹开，哗声喧嚣，吵闹成一片时，她才面无表情地用房卡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嘭地关上门。

这个民宿不像市里的酒店，房间比较窄小，器具上偶尔还有点潮湿的味道散发出来，灯光也格外暗淡。

百声曲起两只脚，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玩手机，突然一个熟悉的微信号打过来。百声惊了下，赶忙接听。

“宝贝，你在哪呢？怎么那么暗啊？”

视频对面，母亲百明渊神态严肃，蹙起狭长的眉梢，看样子似乎在车里，身上还穿着成熟稳重的衬衣，应该刚下班。

百声把下巴压在膝盖上，一张清丽的面孔全部显示在视频里。他闷闷道：“我在西井村的一家民宿里。”

百明渊语气沉下来：“你去那做什么？西井村，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治安管理差，交通不便，信号不好，吃的喝的样样脏乱差，还有……穷乡出恶民，你到底跑那去干什么。把位置发给我，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百声尝试解释：“妈，你不要带有偏见，我感觉这里的人都挺好的。今天她们都让我进门做调研呢。”

百明渊嗤笑：“坏人还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告诉你他是坏人？”

她语气不容置疑，直接下了死命令：“明天我去接你，下次别再自己跑这种穷乡僻壤了，不然我直接停你生活费。”

百声不高兴地嘀咕：“每次威胁我都说停生活费，等过几年我长大了自己赚。”

百明渊气笑了：“百声，你是翅膀硬了是不是，现在的重点是停生活费吗？现在的重点是，你，一个人，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今天要是去海城、去洛城，去冰城，去的任何一个经济发达、治安管理完善的地方我都懒得管你，结果你倒好，去西井村。你是想气死我吗？”

百声听见她的话，也知道自己没理，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嘟囔着说明情况：“我不是一个人在这，我们是一组人，因为要做论文实地调研，我们组四个人都来了。现在他们也在酒店里住着。”

他没说天颂，也不好意思说。

说完又听百明渊轻蔑地哼了声：“四个人哦。”

百声：“对啊。”

百明渊：“我告诉你百声，别说今天你那有四个人了，就算有四百个人你都得给我回来。他们的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也跟我一样，你们啊，就是欠收拾。没头没脑，四肢简单，傻里傻气，想到什么干什么，别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百·没头没脑·傻里傻气·声：“…………”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我们一伙人都读大学了。”百声不满。

百明渊：“我已经挑着比较轻的词形容了，要不是是你妈，我就骂蠢字了。读大学是升官了还是升仙了，读大学就不能骂了？明天我去接你，你要是……”

嘶嘶嘶…

视频突然定住，百明渊气急败坏的脸一动不动，屏幕上显示没信号。

百声下巴从膝盖上抬起，锁眉，退出视频聊天，随后又拨打回去，结果依旧没信号。他一双眉毛直接蹙成毛毛虫，连续联网、取消、再联网，不停地回拨，可是手机就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百声拿着手机使劲甩了几下，翻过来一看，还是没网络。

“怎么回事啊？”百声埋怨道。

手机上各种软件都显示没信号，不可使用。可明明刚才还能用啊。

百声烦躁地起身去洗漱，洗完澡回来手机有了点信号，但断断续续的。他给百明渊发了几条信息，好久才发过去。百明渊的信息也很久才发过来，直接说明了明早来接他。

百声没再拒绝，回了个哦。

后面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走访太多家累了还是怎么的，眼皮忽地就打起了架，百声头发还没彻底干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