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诡事 第4章 似梦

时间转眼即逝，今天便是出府的日子了。

文靖心情激动，早早就起床梳洗了。自成为原主林知静以来，便困在了这个精致华丽的笼子里，今天的终于可以出府了，不免由得像挣脱出笼的鸟儿，欢腾激动，恨不得立马扑腾着翅膀飞出去。

文靖迈出房门，身后跟着锦心和妙玉，她们穿过陈府的长廊，绕过青石小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陈府大门，前几日严守紧闭的大门，此时早已打开，而陈思吟就站在门前的马车旁，身姿挺拔地静静等候着文靖。

文靖看到陈思吟的瞬间，其实是有些丧气的，她只想带着锦心和妙玉两人出去，四处逛逛，陈思吟跟着去，自己就要时时刻刻扮演好原主人设，不能有任何举止奇怪的地方，想想就压抑。

但是文靖也是知道的，陈思吟肯让自己出府已经是万幸了，自己要好好把握今天出府的机会，毕竟有了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只要能逃离这里，陈思吟跟不跟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出府这件事变成常态。

文靖提起裙摆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陈思吟跟前，放柔声音道：“夫君起得真早，等很久了吗？”

“阿静，没有很久，我也是刚出来不久。”陈思吟温言解释，伸手扶着文靖上马车后，自己也抬步上来。

马车缓缓驶离，木制的车轱辘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发出阵阵咔哒声，马车里面很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陈思吟坐姿端正，阖着双眼，正闭目养神，文靖看着他的面容，一下子发现了他的眼底泛着青色，平日里不显的疲倦，此时在这安静狭小的空间里，竟明显清晰了几分。

想想也是，这些天陈思吟早出晚归的，不是在书房处理事务，就是在去往书房的路上，宁城灾民事务棘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儿，陈思吟恐怕也不能好好休息。

文靖知趣，也没有去打扰他休息，只是手倚着车窗，自顾自地撩起马车的窗帘，安静地欣赏外面的街景。陈府不远处就是笔直的街道了，此时是早上，行人来来往往，并不是原主最后记忆里的群山绵延，空旷诡秘。

马车渐行渐远，陈府这座大宅慢慢被甩在了后头，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文靖盯着那个小点，直至它消失不见。车外嘈杂声渐起，人群晃动，街道变得拥挤起来，街边商铺林立，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商铺上的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街边的小贩叫卖着，吆喝着：看一看，瞧一瞧，簪子哩，风筝哩，糖葫芦哩……拐角处，孩童成群结队，嬉戏打闹，好不快乐。

马车缓缓停下，妙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入车厢：“少爷，少奶奶，到地方了。”文靖撩开车帘，探身出去，刚想跳下车，余光突然瞥到了一角月白衣袍，堪堪收住了脚，止住了步伐，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姿态优雅，等着陈思吟下车后扶她下去。

起初，文靖还端着架子，跟在陈思吟身边慢悠悠地逛，后面，新奇的事情太多了，应接不暇，文靖完全逛嗨了，带着锦心和妙玉这边看看，那边瞧瞧，陈思吟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后面，帮忙付钱提东西。

途中，文靖回头一瞥，发现陈思吟低着头，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么，但是她此时如同被放出笼的鸟，开心极了，是自由的味道，这几日的沉闷也在一片喧闹声中暂时消散了，也就转眼去玩了。

走着走着，前处开始变得安静，但是行人却不见减少，反而更多了。人多声小，文靖疑惑望去，只见人们朝着一间商铺聚集，那店铺看着不大，门框看着还有些掉漆，在一片雕梁画柱的门店中，多少显得有些灰扑扑的了，也没有挂着牌匾，无从得知这是个什么店。

这时，妙玉神秘兮兮地凑到文靖身边，压低嗓音说道：“少奶奶，你看，前面就是百事通的无相斋，我们快去看看！”

“无相斋？”文靖重复。

“嗯呐，最近肯定新出了不少话本，少奶奶我们快进去瞧瞧。”妙玉激动催促。

文靖失笑，点点头，向店里走去。起初，文靖是疑惑的，毕竟听妙玉的描述，百事通是一个顶顶有名的大作家了，在宁城可谓是家喻户晓了，可是他的书斋看着却是如此朴素，但是当文靖拨开竹帘，走进书斋里，她就改观了，里面可谓是别有洞天。

店内大厅摆放着一排排古朴油润的书架，整齐规范，架子上摆放的书籍，分类有序，厅里并不狭窄，反而很宽敞，穿过书厅，里面还设有许多小隔间，布置雅致，墙上挂有书画，墨宝，内设书桌，可供客人们读书写字，颇为便利。

文靖退出隔间，回到书厅，随手拿下架子上的一本书，开始翻看起来。此时锦心妙玉并不在身边，因为一进店，文靖就看出她兴致冲冲的，心思早就飞出去，便对她们说想自己逛逛，让她们也不用跟着她了。

妙玉刚开始还犹豫，后来文靖催促，想着在书斋里面也没有危险，便欣然同意了。虽然妙玉同意了，锦心却站着没动，但是最后还是架不住妙玉软磨硬泡，被拉着走了。

陈思吟则是逛了许久，此时坐在隔间里面看书休息。文靖自己一个人，也乐得轻松，悠闲自得地游移在书架间。店里有不少客人，公子小姐皆有，衣着儒雅，气质温文。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姐手上这本可是我们书斋里作者百事通的最新力作——”身后传来一道清朗透亮的男声，文靖侧声看去，男子眉眼弯弯，嘴角上扬，脸颊一侧的梨涡若隐若现，不戴冠也不簪玉，只是简单的用浅灰色布条束起，一袭淡青色长袍，显得清隽秀朗。

文靖不明所以，手上这本书是她随手从架子上拿的，还没有翻看，听见男子的话，她翻开第一页，扉页上赫然写着“百事通著”。

“公子好眼力，确实是百事通所著。你们书斋？公子是这里工作人员？”文靖询问。

“是的，我们家百事通先生的书可谓是一书难求，昨天新书刚上，就被一抢而空了，竟没成想这架子上还有一只漏网之鱼，想必是上架时把书弄混了，看来这本书与小姐倒是有缘，”男子言笑晏晏，突得长眉一挑，压低嗓音说道，“小姐，这书可是要收好了，要是被其他读者客人知道我们书斋还有百事通新书，那就糟了，免不了一番讨伐。”

“怎么会？”文靖失笑反问，视线落及男子脸颊上的梨涡，心下了然，她扬了扬眉毛，也低声保证：“那一定，我肯定好好保管，不让读者来声讨你们书斋。”

男子又弯了眼，开口：“小姐可知这间书斋为何取名无相？”

“为何？”

“因为……”

“阿静——”

陈思吟的呼唤隔着书架传入耳际，打断了男子的话，文靖抬眼看去，陈思吟站在不远处的书架边上静静瞧着她，架子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文靖朝他挥了挥手，欲应声过去，想到身后的男子，便要与之告别，可是一回头，身后早已没了男子人影，唯有高大的书架静静地立着。

文靖拿着书，踱步朝陈思吟走去，温婉地朝他笑了笑，问道：“夫君，可是要回府了吗？”

“嗯，天色不早了，夜里寒凉，我们早些回去。”

文靖点点头，拿着书去柜台结账，柜台里是一位衣着灰色的书童，看着十三四岁，并不是刚才的男子。

出了书斋，锦心和妙玉便迎了上来，妙玉一脸意犹未尽，锦心倒是老样子，只是嘴角比平时弯了些许，文靖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嘛？”

“少奶奶，开心，你看我的糖葫芦！”妙玉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文靖，兴奋地回答。

文靖接过糖葫芦，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驾车的是楚唯，见到文靖，低声问好，文靖颌首，踩着木凳进马车。

暮色降临，街道上陆陆续续燃起了灯，远远望去，流光溢彩，光辉轻漾。

今天是文靖第一次感受到宁城的热闹，对宁城这座城的了解不再是听人说，而是自己见。

街道宽阔，青石板路不断蜿蜒，四通八达，仿佛看不到尽头，但是文靖知道这自由是短暂的，并且已经结束，今天过后，她依旧只能待在陈府那个笼子里。

可是文靖却还是很开心，因为今天是一个改变，是一个好的开始，而自己则是会让这个改变延续下去。

马蹄阵阵，马车向前驶去，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文靖靠在车窗上，瞥见陈臣腰间的玉佩，突然有了兴致，扭头看向陈思吟：“夫君，你这玉佩真好看，上面刻着的是云吗？”

陈思吟端坐着，姿态优雅，见她好奇，便把玉佩摘下来给她瞧，解释：“这上面的是流云，是父亲留给我的。”

知道陈父在陈思吟十三岁的时候便去世了，留下的玉佩那对于他来说，也是相当珍贵的了，文靖怕磕坏了，看了一下，便还了回去，安慰他说：“爹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的，你这么优秀......”

马车颠颇了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文靖听到了一声轻笑，意味不明。

文靖抬眸看过去，陈思吟轻阖着眼，笑容温和，十分正常。

文靖心下犹疑，这毕竟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陈思吟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他很危险，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值得深思。

陈思吟的父亲，会是解谜的关键吗？

文靖暗暗思忖，不动声色。

马车缓缓停下，稳稳当当地停在陈府门前。

府墙高大，青砖瓦黛，门外立着一对石狮子，庄严威武。朱红色的大门高高耸立，红漆上光影浮动，庄重典雅，尽显主人家的身份地位。

文靖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跟着陈思吟迈入这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高墙深院，身后的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发出卡嗒的悠悠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