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诡事 第14章 无常

“这只是母亲的心意，您知道的，母亲不在乎贵不贵重，只有适不适合，她说这手串称您……”陈思吟没有把盒子收回去，只是话语平常，缓缓解释。

“这……”陈思吟的这番话让林母脸上有丝丝动容，但还是迟疑着。

“咔哒——”陈思吟把盒子打开，取出沉香手串，轻轻柔柔地往林母手上一套，他微微露出笑意，道：“娘，这手串适合您。”

林母怔怔盯着手腕上的珠串，眼眶微红。

“哎，芸娘子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了吧，今天是个高兴日子，不要让小辈为难……”林父劝说，但是被林母一瞪，就慢慢熄声了，低头拿起酒杯慢悠悠地喝酒，支着眼偷偷观察林母反应。

林母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露出婉转浅笑，她望向陈思吟，温声道：“既然这手串戴上了，那我也就不摘了，芸娘子的礼我就领了，回去帮我好好谢谢芸娘子，我们夫妻俩改天有机会再去拜访她。”

文靖轻轻握住林母的手，眉眼弯弯，笑道：“娘亲的话，我们一定带到，夫君，你说是不是？”说完，轻轻望了陈思吟一眼。

陈思吟笑着颌首。

饭桌上又继续笑语宴宴。

饭后，文靖先回到了房间休息，陈思吟还在厅里与林父林母交谈。

林知静的房间还是原主出嫁前的模样，屋子打扫得很干净，看得出林家人有用心保持。

文靖在凳子上坐下，肩膀微微塌了塌，稍稍放松了些。

天知道，她这次回家有多么担心自己被原主父母看出破绽。

但是今天一看，林家氛围还挺温馨和睦，自己今天的表现，林父林母好像也没有看出异常。

文靖走到原主的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文靖娇丽的容颜

她没有忘记今天参加生辰宴的主要目的：找到原主先前的帕子！

……

没有！

还是没有！

怎么找不到！？

翻找了一通，整个屋子都快翻遍了，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松石绣样的帕子。

原主有个专门收集帕子的小抽屉，文靖一张张拿出来了，左看右看，也依旧没有找到！

其实帕子早就被原主扔了？

有可能。毕竟上一次看到帕子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文靖有些失落。

“静儿——”

林母的呼唤在门口响起。

文靖起身开门。

“娘亲，您怎么来了？”林母站在门口，端了一碗粥，文靖有些惊讶，接过她手里的碗，向她身后望了望，没人。

“别望了，只有你娘亲，思吟还在陪你爹聊天，这俩人一大一小凑一块，就离不了生意场上那点事儿，我听得烦……”林母揽着文靖慢慢往房间里走。

文靖被点破，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静儿，娘看你晚餐也没怎么吃，是没有胃口？还是饭菜不合口味？”林母坐下，抬眸看着文靖。

那视线落在文靖脸上，有关切，也有审视。

文靖才塌了没多久的肩，又支棱起来了，她感受到了危险。

林母在起疑。

原主此时会怎么做？

文靖站定，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她微微把头靠在了林母的肩上，扬着笑容，杏眸亮晶晶地望着林母，道：“哪有，今天的饭菜都是我喜欢的口味，一看就知道是娘亲特意为我准备的！”

今天饭桌上的饭菜确实是原主喜欢的口味，但不是文靖喜欢的口味，文靖喜辣，原主却不吃辣，因此，饭菜清淡居多。

文靖倒也不挑食，多少都能吃，只是绷了一晚上，饭桌上不仅要注意保持人设应付原主家人，还要时刻观察情况，确实是没怎么顾得上吃，没想到被林母注意到了。

林母依旧望着文靖。

文靖继续：“至于吃得少，娘亲您应该也知道的，女儿前段日子生了一场病，从那以后，胃口就变得小了。”文靖蹭了蹭林母肩头，哼哼唧唧：“娘亲为我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我怎么会不喜欢，我恨不得全吃完。”

原主是林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文靖一开始很觉得自己蒙混过关了，不曾想真正的考验在这儿。

林母沉吟片刻，收了了视线，柔柔摸了摸文靖的脸，怜惜道：“确实是瘦了，这不，娘特意给你加了小厨房，这山药小米粥刚熬没多久，娘等它放温了才给你送来……”

危机解除。

“娘亲对女儿真好！”

“你这孩子，娘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嫁人了也还是姓林，还是娘亲的宝贝女儿。”林母手指点点文靖脑门，语气亲昵。手腕上的沉香手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

林母还没有摘陈母送的手串。

文靖拿起勺子，搅了搅了碗里的小米粥，低眸轻掩了神色，试探道：“娘亲，刚才餐桌上您提起的心结是什么意思呀？”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好奇——”林母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轻斥，似是不愿多言。

“娘亲，我都嫁人了，不是小孩子了！”文靖急道，用手晃了晃林母的手臂。

林母视线落在在远处的窗台上，有些飘忽，她静了好半晌，才轻轻叹气，拍了拍文靖的手，笑容恍然又怀念：“娘糊涂了，静儿都嫁人了……是大姑娘了……可是芸娘子怎么还没走出来呢？”

林母的声音很轻，仿佛不是在问文靖，而是在问自己。

林母苦笑：“告诉你也好……静儿应该也知道，芸娘子就是思吟的母亲……”

文靖轻轻点头，没有出声。

林母微微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笑得温柔：“早些时候，我们家并不住宁城，你六岁那年，爷爷去世了，没满一年，你叔叔婶婶们就闹分家，闹得沸沸扬扬，你爹排第四，他们把占着房子，把我们一家赶了出来。几经周折，我和你爹带着你和弟弟来到了宁城，在这里，我们遇见芸娘子和她的丈夫陈余……”

“芸娘子人好，见我们一家外乡人，在宁城人生地不熟，就帮忙给我们找住处……”

“那时候我们一家人风雨飘零，没有什么比这更坏了，你爹咬咬牙偷偷瞒着我，把全部的盘缠全投进去了，跟着陈余一起做生意，那时，他早出晚归的，我问就答去做工了……等我得知时，他已经退不了了，我只能哭着支持……”

“也许是老天爷体恤，你爹成功了，他在宁城渐渐闯出了点名堂，我们也慢慢在宁城站住了脚，有了一个家……陈家于林家有恩……”

“但是幸福的日子没过几年，思吟十三岁那年，陈余突发恶疾，没有征兆，人躺了几天就没了，那时陈家生意做得很大，可都是看在陈余面子上，陈余一去，宁城各家虎视眈眈，陈家摇摇欲坠，林家虽全力帮衬，可终究根基尚浅……”

“芸娘子是我见过最最有魄力的人，也是我最最钦佩的人，她一个人接过了陈余的担，支持起了陈府……后来思吟要科考了……”

林母声音不大，不轻不重，文靖却听得越来越沉默，她好像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了。

果不其然，林母继续：“我们把思吟送上去京科考的马车，都很高兴……那一天，芸娘子的表情特别轻松……”

声音微微哽咽：“后来……后来……记得是思吟离开的第三天，信使送来信件，信里写道思吟半道上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我仍旧记得那一天我开了门，芸娘子满脸苍白，手上捏着信，话还未说，腿便软了，我赶忙扶住她，进了府才发现她的鞋也只有一只……”

“芸娘子想跟着去，我们不肯也不放心，最后是你爹去把思吟带了回来……昏迷不醒，虚弱得不成样子……请了多少大夫都没法子……都让准备后事……”

林母泣不成声。

文靖红着眼，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后来天无绝人之路，宁城来了个云游的大夫，你爹得了消息，把人请了来，大家都麻木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没成想那游医一句‘能醒’，十天后，思吟居然真的醒了……那是神医呀……”

林母抹了抹眼，想要扯起嘴角，却怎么也上扬不了，她红着眼，静默了下来。

文靖递给她一杯温水，她接过，凝着杯面，慢慢喝了起来。

“那游医是归元大师吧？那还真巧，上次我生病也是大师帮忙诊断的……”文靖扬起笑容，试图驱散那浓郁的悲伤。

林母听了文靖的话，目光沉沉，盯着文靖半晌，才轻轻摸摸她的脸，道：“娘亲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

她轻叹：“芸娘子的心结，只能自己解……娘亲只希望静儿能多陪陪她……她一个人走太久了……”

望着林母离开的身影，文靖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在门口驻足了了一会，直至林母身影彻底消失。

文靖回想起自己初见陈母时，陈母跪于佛前，素衣素发，虔诚祈祷。

又忆起陈母讲述往事时，满脸怀念，又无限落寞的模样。

“……她一个人走太久了……”

“……芸娘子的心结，只能自己解……”

“……但是吟儿父亲也是生病走的，我怕……”

所以，陈母的心结是如此吗？

文靖仿佛读懂了林母的欲言又止。

“阿静——”

文靖望去，陈思吟站在不远处，笑得温柔，晚风微微，带来了他身上的丝丝酒意。

文靖抬眸，对上他盈着笑意的星眸里，嗓音轻轻。

“嗯。”

写林陈往事时，写得我老哭

芸娘子是最最有魄力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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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