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夜浅草暗影渡 第5章 雨晴

京城东清，一月十五，上元节。

今日算不上好天气，但好歹没下雪了，温度回暖了不少。天空阴沉沉的，隐有雨势，但这并不影响百姓对花灯会的热忱，街上依旧热闹。

小草丫丫进了城，便被各类有趣物件迷花了眼，把赴约一事抛之脑后，一上午就逛完了三条街。

时至晌午，她才记起没寻住处。节日热闹，路过的客栈都人满为患，她有些失落，后悔自己没早点定客栈，懊恼间逛到了香河。

这是京城著名的“情人河”，虽然时间尚早，但河畔已有男男女女相携，对着河灯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愿。

她一眼扫过去，本不甚感兴趣，却被河旁桃树下一抹身影吸引。

他人皆是两两成对，而她身边只有一个丫头。她手捻锦帕，头戴簪花，一袭雪青兰花襦裙，清纯动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身旁丫头正在喋喋不休：“小姐，咱都在香河等了一上午了，离晚上花灯会还远着呢，何苦从白天等起？”

“我只约了他在香河见面，却没说时辰，难保他不会现在来……”小姐敛着眉眼，低声说。

丫头一听，颇有些气恼：“您这脑子怎么就不知变通呢？早些约周公子时怎么不把时辰说好？”

“周公子说他公务繁忙，约的时辰他不一定能来……”小姐替那人开脱。

“他能有多少公务？一个礼部的小官……”丫头愤愤不平。

小姐低呵一声：“春烟！不可妄言。”

唤作“春烟”的丫头也意识到了不妥，闭了嘴，又忍不住嘀咕：“不过是沾了堇王殿下的光……”

“春烟。”小姐又喊她一声。

“好了是奴婢的错，”春烟无奈，岔开话题，“就算如此，小姐您也不能苦了自己呀，如今都晌午了，您可一口东西都没吃呢！”

“对呀对呀，人是铁饭是钢，什么事能比吃饭重要呢？”一个声音加入进来。

二人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就见一绿衣罗裙的姑娘从树后探出身子，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偷听你们讲话。”说罢又自我介绍：“在下小草。”

春烟先炸了：“你这人好生无礼！偷听就罢了，做什么跳出来吓人？”

“抱歉抱歉！”她连忙摆了摆手，“偷听属实无意之举，我初至京城，对这地方不甚熟悉，本想询问二位姑娘何处有人少的客栈投宿……”

“真的？”春烟上下打量她几眼，半信半疑。

“真的真的，”她再三保证，“吓到二位真是罪过，二位小姐气度不凡心胸宽广，还望恕罪。”

春烟还想说些什么，被小姐拦下：“我相信这位姑娘的话，春烟，不必计较了。”说完，又对小草丫丫道：“是这丫头失礼了，让姑娘见笑。我姓杨，姑娘唤我雨晴便好，不必多礼。”

“哪里哪里，雨晴姑娘言重了。”听她这么一说，小草丫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日上元，客栈都十分紧张，原谅我一时没想出还有什么地方能借宿……”杨雨晴垂眉表示歉意。

小草丫丫更不好意思：“雨晴姑娘哪里话？本是我叨扰了，何须你道歉？”说罢，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提议道：“我看姑娘在这站了许久，也听春烟讲姑娘还未用午膳，方才无意冒犯，我请两位吃饭如何？”

杨雨晴作势要拒绝，春烟先她一步开口：“你倒还有些眼力见，我替小姐原谅你了。”

杨雨晴无奈笑了笑，心说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来到一处酒楼，小草丫丫财大气粗地要了个包厢。

杨雨晴觉得破费，点菜时只要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劳烦小草姑娘了。”

“雨晴姑娘见外了，这顿饭即是赔罪，也当是交个朋友。”她安抚一笑。

“朋友……”杨雨晴细细喃喃这两个字，有些羞涩。

春烟一脸不屑：“嘴巴倒是甜得紧。”

小草丫丫充耳不闻，给杨雨晴倒了杯茶：“既然是朋友了，雨晴你不用客气，叫我小草就好。”

“好，”她莞尔，“小草。”

“我去催菜。”春烟看不下去，出了包厢。

“春烟……”杨雨晴想说些什么，半晌只叹了口气，“小草你别生气，她就是这般性子。”

“不会不会。”小草丫丫不在意地摆手。

不多时，春烟跑了回来，一脸激动：“小姐！奴婢方才瞧见周公子了！”

闻言，杨雨晴“噌”一下站起来：“当真？”

“自然是真的！“春烟笑着，“依奴婢看，小姐您不如现在就去表明心意？免得他又跑到别处去。”

“我……”杨雨晴面露犹豫，“还是算了，此处吵闹……”

“小姐！”春烟一跺脚，恨铁不成钢，“你一直在香河等，何时能见到他？在此相逢即是缘分，你若不把握住，下次可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她被说动，转头寻求意见般看向小草丫丫。

“春烟说的对，雨晴你快去吧，等你好消息。”小草丫丫赞同地点头。

她终于下定决心，跟着春烟去寻周公子身影。

小草丫丫本来想干坐着等，但奈何好奇心太重，没忍住悄咪咪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的包厢门口，杨雨晴再三跟春烟确认没走错，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在她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中，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小二吗？”

她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温玉，怎么了？”包厢内传出无比熟悉的男声，接着那抹她日思夜盼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玉树临风。

“周公子……”杨雨晴轻唤了一声。

“原来是杨小姐，好巧。”周洛辰见是她，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嗓音温柔，一如多年前。

可杨雨晴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她能看到对方眼底深藏的冷漠，心底忽而涌上一股悲凉。她红了眼，在泪坠下之前捂着脸跑走了。

“小姐！”春烟也搞不懂状况，情急之下追着杨雨晴走了。

温玉一阵莫名，眨了眨眼，看向包厢内的周洛辰：“公子，她们好像误会了？”

周洛辰敛了笑，瞳中闪过一抹赤色，似笑非笑，“误会就误会吧。”

这时，小草丫丫自阴影中走出，抬眸看向周洛辰：“好巧，衍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