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络尤的背上背着一个人,腰间拉着两个人,再如何想,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除了关照自己还得关照别人,再如何想,都不会想到有这么由着背上的人挠情绪的一天。
实在是不是一路人,在经历过这些事情后,顾珞尤依旧能说出话,覃响却说不出,可顾珞尤的涵养让这一刻说出口话的他与覃响成为了一路人,一路无话胜有话的人。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我的画功也很好,我可以画出来他们的肖像,那样子,他们就不是没有姓名的孤魂野鬼了。”
“嗯,我的记性和画功还能入眼,我帮你。”
怪不得晚辅上港今夜没有雨,是在等覃响啊,顾络尤看到陆续有过一个又一个小水坑的路面,再落下的话,泪宝宝很拥挤的,想给他擦去眼泪,但更想看到他自己擦眼泪。
“我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家乡在哪里,他们就已经死了,连死后尸体还要被羞辱,有三四个人,我还跟他们介绍鸭鸭楼的鸭子很好吃,约定好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吃,他们就再也吃不上了。天灾无情、**更无情,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测试默契值,这世界上哪能真正默契的人,怎么样,难道他要将全世界的人都给杀了吗?一点都不可爱。”
顾珞尤没有话说,正因他的沉默,说着覃响早已经知道了的本性,有些好笑,“我竟然气你、恼你为什么眼睛里面只有自己和我,明知是不对的,我仍无法抵抗情绪得失控,顾络尤啊顾络尤,我好像开始神化你了,觉得你出手,结果一定会是我所愿。”
“便是神化了,也轮不到旁人一分。”
这本就是顾络尤的性格,一个覃响早就知道和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顾络尤。
覃响抬起头,用鼻子皱了他一下,更无奈了,但,“因为你,我好像有一点点开心了,虽然没有这一出,我也会打起精神,但一定没有现在开心。”紧接着他轻轻地吐槽,“被气笑了。”
“那这个笑容可以由我来命名吗?”
覃响皱眉,“想得美。”
又过了不知道时间的多久,至少是走到白白冼家门口了,覃响才说出口想要往前走一步的想法和计划。
“顾络尤,我想借助你留在游客们身上的定位器找到尸体的去向,让他们得到身为死者应有的归宿。但这会暴露定位器的存在,或许因此,你的计划就白费了,尽管我不觉得浪费,可现在能获得的每一样消息都珍贵无比。我割舍不了这份来之不易得珍贵,想让剩下的所有人都活着、想让你活着、也想要自己活着,可我又自私地想要满足自己的心意,想要死者不受侮辱,想让他们安心。却不是因为我的努力帮助到他们,我需要用到你留下来的东西来完成与你理念相反的计划。你回答我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那就走吧。”
“去哪里?”
“你说的那里。”
“我就知道顾少爷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顾络尤不想听这些戴高帽的话,却也受用,有人夸自己还不接着,岂不是超级无敌大大大迟钝笨蛋了!听完却不会入心,他自认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和覃响一起行使他的计划,也找不出一个邪恶的理由来,这就背叛自认了。其实,自认一个善良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身为顾络尤不可以,但给这个想法找一个很中肯的理由也是找不到的,因为,全是自私。
“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想看到你的笑容。”
“我大概是知道的,顾少爷夸过我的笑容好多次了,特意点出来,是在提醒我多笑笑吗?”
“是也不完全是,即将和你一起做的事情不在我的计划内,却也在意料之中,以我对你的了解,知道死掉的游客身上有定位器,是一定会让他们得到安息的。我也已经准备好了陪你大干一场,一直在等着你开口。”
“你不在乎计划被我破坏了吗?不准说笑容,太轻浮了。”
“本是实话,不轻浮的,我不在乎原本的计划被人破坏掉,以前没有过类似的经历,这是第一次,纵使不是第一次,我也不会防人得善良,善良没有错,代价又是我能承受的,自然随你,不见生死,我可以弱小。何况,比起计划被破坏,我更接受不了我的判断出错。”
覃响就在他的背上,左右不过是一句谢谢,说了太重,不说压在心里太轻,想了想还是说出来,“谢谢你照顾我的心意。”
“刚才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好,以后我多冲着顾少爷笑笑。”
在顾络尤的心中,任意一切都能比笑容重要,可在一切中都有笑容的影子,这很容易让人误解笑容就是一切,可若是将笑容变成裹在任意事件上的糖霜,对谁都会轻松很多。
“要开心地笑,不要为了让我笑而笑。”
“自然是不会啊。”覃响骄傲,“我的笑容可不会为一个人专门定制,为了什么而什么不是我的风格,但如果是顾少爷,不是不可以。”
“把你带回家也行?”
“带呗。”
覃响双手在他的面前一摊,指纹清清白白地给他,很多的掌纹看似很有重量,实际摊开手掌心什么都没有,这就是能被他带走的一切,也是自己的态度,话不知道真假,但动作一定是真的,想着,故作叹气。
“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得再练练,不然连你刚刚的话,都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话,不管真假,你见到我笑容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我也不会让自己停留在这令你治愈的时间里面,我想向前走,前方太美了,让我舍不得停留在昨日。但在有限的时间里面,我会尽我所能,让顾少爷在以后的时间里面,想起这段日子来都是开心的。”
“曾经想过,若是能日日见过笑容,这如水的笑容便可将我一身得疲惫洗干净了,变成什么都好,什么都比我现在所拥有得好一点,但我不允许我自己如此做,你放心。”
“万一在你自己的时间里面不开心了,也可以蹭一下我的时间,这是我与你的第一次。”
总不能一直是顾络尤说第一次吧,覃响也想说一说,说话真得好奇怪,只说开心的,不说偏难过一点纠结后的决定,人也只想说开心的,沉了呼吸,走到上港中学的停车场。
顾络尤看了眼地图上定位器所在的位置,七十具尸体是一个地方,所离位置别说是远、不远不近就是近,只要不是一步到位都会骑摩托车,留些力气给接下来的时间。
停车场里面有灯光,也有说话的声音,两个人默契的一起进去了,这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自由,经历过的一幕成为了学生与学生之间地阻拦,距离上的,言论没有什么,他们只是在守夜,覃响和顾络尤也只是来骑摩托车的。
趁着取车的期间,将守夜的学生左右看了个明白,也不能是上下,有些非人类了,可守夜本身就非人类,或坐、或站、或围在一起聊天都是四个人一组,手里、身旁都有一根蜡烛在燃烧着,照亮了他们的身边,没怎么照明覃响和顾络尤取车的路。
人数很少,在停车场里面守夜的人共有十六位,分为四组散落在不同的方向,要不是顾络尤将车停在了最里面,还不知道人数,人数已得,守夜还得继续看。两个人不着急,也没有问人,就算是问了也不一定会告知,告知了也得自己去查探是真是假,不如省去这些时间,还能多睡一会。
顾络尤望着又睡过去的覃响,在一家店门口停下,买了靠垫,垫在他的背后,买了棉被,把人裹个严实,风吹不着、云落不着、光影晃不着的才上路。定位器所显示的地方是云礼礼路的顶头,有一家再加工工厂,一路走来都是平路,唯有在即将到达再加工工厂时平了路。
轮胎从水坑里面压过,开了接下来路的好走程度,却不慎压开了隐藏在水坑里面磕磕绊绊即将拉住手的石子,把石子气呼呼的要算账,给覃响吵醒了。调解矛盾不是目的,可以是过程,在顾络尤停车后,下车把路面的石子给挪到草堆里面,好让一会方便逃离,顺了石头的心意,也得顺顺顾络尤的心意。
“和顾少爷在一起,很有家得温暖。”覃响现在的身子都是暖暖和和的,趴在顾络尤的背上,用刚掀开被子出来的身体,抱紧他的肩膀,“给你暖暖。”
某人真是辛苦,连衣服都是冰冰的,不过,有自己在,在步行前往再加工工厂的路上,多给他暖暖。
越靠近再加工工厂的步伐越是轻稳,这群人会正大光明地杀人,也会偷偷摸摸地抓人,来此一遭,哪怕是被发现了,也得把计划完成。所以,两个人避免摩托车声音太大,步行前往工厂,一点点地降低声音和呼吸音,直到看见层层叠叠的楼房。
现在的人们都在梦乡,房间里面无灯,却也没有全了两道身影的大气,小气的路灯正正好暴露了两个人,万幸这里无人看守,只有血腥味坚守在这里,是在进入再加工工厂地段里面的第一个有八层楼高的,类似于仓库的楼房里面。
两个人一同决定先进仓库里面看看,仓库没有上锁,一推就开,里面黑暗一片,只有血腥味指引着方向。
顾络尤找到灯,在开灯之前让覃响闭住眼睛,光是嗅着味道,也能看出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让其闭眼不是恐惧尸体的模样,很简单地不用被灯光晃了眼睛,才能更好接受仓库里面的一幕。
不是人间炼狱就是人间天堂,终归不是天堂和地狱,前面加了人间二字,就是人间的祸事了。
覃响看了一眼,下了顾络尤的背,没忍住吐出来,本以为吐出来的是饭,但中午吃的饭,如今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再差的结果也是泛着恶心地干呕,不料竟是最好的结果,旧仓库添了不属于晚辅上港人的鲜血。
在一进门和血腥味有了接触后就闻出来了,比起血腥味,更多的是尸臭味,杀了很久的、新杀的都抵了游客的七十具尸体,七十具尸体是他们故意给的交代,不管是谁的想法,周全是逃不掉的。
堵在心间的一口瘀血,终于吐出来了,覃响好了很多,用顾络尤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嘴角,笑着说。
“果然不是游客们的尸体,烧了吧。”
“行。”
顾络尤干活,提起来放在仓库里面所带来的汽油,一小桶直接倒在尸体上,另一小桶在两个人退出门口后倒在门口,还有大约十桶汽油,是顾络尤在来的路上买的,现下放在了安全的地方,人却站的不安全。
在没有点火前,顾络尤与他商量好,“游客的尸体怎么找?”
“都烧了,总能烧着。”覃响平静地说,他遇见的善往往都是没有理由的,遇到的恶倒有千般万般的理由,揣着明白做恶事,“把人吵醒,不害人只烧尸。”
“会吹唢呐吗?”
覃响的眉梢微动,在顾络尤从他背的背包里面拿出唢呐,便知道他的准备不会比再加工厂工厂背后之人少,人都有着身为人应该有的相似思想。
大体上,他看好顾络尤,细分下来,也看好顾络尤,是不是因为人在自己身边的缘故?谁又知道呢,起码,人的眼光是不会骗人的。
在顾络尤点了火,提上汽油桶去其他房间的背面倒汽油时,覃响转身,看着仓库里外的火,噼里啪啦地拉着自己的脸颊说话。对着仓库的方向深深地鞠躬,今天,该是昨天了,昨天埋在心里的心结,不会再有生根发芽的机会,纵使会,也该是和平生根发芽。
覃响直起腰,转动一圈手中的唢呐,让其完美地对准嘴边,吹响,穿透力响彻天地,比起火也在给他助势,被烧掉的身体,涌出来的自由灵魂得以安息,才是真正得不来地助力。
音乐能吵醒人,却叫不醒人,他是作为主歌的存在,顾络尤才是副歌的存在,主歌都已经如此激烈让人骂骂咧咧了,莫说是副歌了,爆炸声此起彼伏,混合着唢呐的声音,一首歌得以相见。
出来的人手中再有多少武器,在看到面前是昨天下午“不要命”的少年时,原本奔着有人来找事、等着从大干一场中谋谋利的人们精神开始不济,甚至打了个哈欠,想回去继续睡,发现家里被烧了。
第一时间不是气愤,而是太好了!小年轻就是小年轻,丝毫不知道老板的大气,烧一座房子三倍补偿,或许,小年轻在来之前是不知道的,但现在多多少少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吃亏。
覃响在火旁笑得热烈,不伤人,给不了人威胁,但很庆幸,还有不伤人的余地,因为种种原因出来的人很多,其中跑过来了一位穿得很好看的小孩子。
覃响无法不看那个孩子,手和脸蛋都是灰扑扑的,衣服却干净到不染一丝灰尘,眼睛很亮,不知道哪里捡的木棍,上面有着小火,扔在自己的身上,说:“坏人!”
好巧,在他们的眼睛里面,自己是莫名其妙炸了他们家的坏人,而在自己的眼睛里面,他们是杀了人、还试图将尸体发挥巨大利益的坏人。
又如何呢?
谁会说自己是个恶人。
将无辜的皮套在罪犯的身上,会引得共鸣与效仿,放火烧家、引爆炸药本就是恶事,覃响自当不套无辜,在看到顾络尤从房子后面跑过来时,掏出口袋中的打火机,蹲下,提醒小孩,“离远一点吧,哥哥要引爆炸药包了。”
说完点燃了炸药包,看到眼前所有人都在跑,笑出了声音,被顾络尤背在背上还在笑,笑什么?大概是笑他们已经慢吞吞地走到了摩托车旁,还没有一丝爆炸的声音响起吧。
是炸药包,只是里面没有炸药,人总是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否则,就不用那么卖命地跑了,甚至不惜卧倒蹭一身土,挺值得被看见的,而真正要被看见的是,“原来,他们也知道命很重要啊。”
覃响感叹他们对人的无情,对自己的有情,自己是位相反的人,关心今夜是否可以睡个好觉,问出口,“烧到游客们尸体所在的位置了吗?”
“烧到了,再加工工厂已毁。”
覃响弯腰,朝着火光的方向鞠躬,送他们最后一程,在最后一次起身时,隔了几秒钟,转身,面向顾络尤朝他鞠躬,被他给扶起来,笑着说:“不用客气。”
今夜的覃响,比昨天和前天还有大前天都开心,挥舞着双臂,享受着风,“今晚没有月亮真是遗憾啊,不然就能让天地看到我现在有多少开心!”
“今晚没有月亮吗?”
顾络尤的反问,真让覃响抬起头转了一圈,转到他的身上,问,“哪里有月亮啊?”
“反正我看到了。”
“看把你骄傲的。”覃响不服气,“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也看到了太阳?”
“不清楚呐,至少,月亮开心我快乐。”
覃响听到他这句话,大约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怎么不见月亮要写月亮的诗?怎么还没有见到太阳,就透了今日的温度?在情理之中得奇怪,让本就开心的覃响更加笑弯了月亮,为自己的胜负欲深感汗颜,也为太阳争争理。
“我也不明白啊,至少,太阳的温暖在今夜照到了我。”
至此,这一路的话只多不少,直至回到白白冼的家。
“我的胃说想吃面了,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
吃面吃什么菜?
覃响让顾络尤在厨房里面随意做,为了顾络尤那般好的手艺,再饿也不能吃零食,要是现在身边有个人能陪自己聊天,也不至于躺在沙发上安慰叽里咕噜的胃了。
这般想着想着,想到了华鸣叶,却又不是华鸣叶,是香气扑鼻的面包,以人充食,也算能度过做饭的时间。
叶子是面包,风岸哥哥是黄瓜,益洞洞是秋葵,白白冼是豆腐,规呜呜是辣椒,顾络尤是莲藕,秦绯说是豆角,相以呢,自己有人陪伴在侧,相以有人陪伴吗?
陪伴吗?
顾相以确实感受到了温度,在自己要入睡前,吴晚期“心甘情愿”地将双腿垫在自己的双腿下,意图在于让自己能够睡好,一点都不懂得吴晚期的心理,变成难以下咽的时间,好似只有懂得他的心理后才能让时间流动,不然就会停留在这一瞬间,只停留在这一瞬间,是顾相以见不了的。
他渴望明天地到来,明天会来临、才会死亡,不属于活着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的顾相以,跟这里的时间告别后走向死亡。只有在死亡的时间里才是顾相以,因此,在活着时间里活着人对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不管是吴晚期垫在自己腿下方的腿,还是睡不着在半夜醒后,自己枕在玖十肚子上的脑袋,都不会留有一点感动,温度是有的,在自己用在夜里醒来的唯一一次机会下了吴晚期的腿、离了玖十的肚子。
在作为完整的自己入睡后,早上醒来的姿势还是如昨夜睡前一般时,皮肤有了那么一丝温度。
远不及,吴晚期害秦绯说、玖十救了父亲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