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汐无潮 第37章 037.镯子

站在去往冰帝的公交车上，夏唯紫汐与车外站台处站着的不二周助挥手作别，眼见着车子即将远去，夏唯紫汐转身坐正，从一脸灿烂变为面无表情。

这时候搭乘公交的人并不多，除了最前排那两个，便只有倒数第二排的夏唯紫汐了。

她靠窗坐着，后边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林御。

夏唯紫汐压低声音喊他，“小御。”

夏唯紫汐不过刚开了个头，林御已经主动道：“抱歉，方才看见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差点被拐走，离开了一小会儿。”

林御打断夏唯紫汐的话，这才让她稍稍一凝，她太习惯林御陪伴的日子了，习惯到已经认为这是一种理所应当，习惯到她遇事便下意识倚靠他的地步，若不是小御主动解释，虽然她不至于发脾气，但怨言也许或多或少是有的。

她哪里有充分理由这么做？他包容她，帮助她，甚至为她丢了命，不入轮回做式神，她凭什么？

夏唯紫汐没有说话，林御便慢慢说着：“一位年轻母亲带着孩子逛街，一青年一老妇人上前就打那位母亲，说孩子都病得这么重了还不带去看医生，骂骂咧咧的一边打一边抢孩子。那母亲一边哭一边抱着孩子不撒手，告诉周围路人说她不认识这两人求他们帮忙报警，可路人下意识认为是那母亲说谎。眼见着孩子要被抢走了，我就去帮了把。”

夏唯紫汐抿了抿唇，是的，小御总是面冷心热的。生前就是这么个性子，否则也不会见不得她身死从而以自己的命抵她的命，死后亦然。

“且不说他们是否是一家人，这么打也不是事，万一真不是一家，孩子被拐走就不好了。所以拦了青年和老妇人，把他们送去警局了。具体是不是，自有警局管。”

“那小姑娘才一岁多，哭得也是真的惨。”

小御是见不得小女孩哭的，会不会以前帮她也是因为见不得她那濒死的哭泣呢？

夏唯紫汐张了张嘴，却无法出声，此刻的她竟然不敢问。

她怕知道答案，也怕知道其实他们关系不如她想象中的好。

“当时我想着你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暂时离开的。”

夏唯紫汐的忽然沉默，林御似乎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从后座挪到了她身旁，细细询问：“怎么？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夏唯紫汐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抬头已是轻松笑意，“没有，就突然发现你不在，吓了一跳。”

小御放心她，她却过多依赖于他，这样并不好，万一哪天他离开了呢？

夏唯紫汐转眸看向林御，他会有离开的那一天吗？

男孩子总是不如女孩子那般敏感的，尤其她原本的环境就决定了她比普通女孩子更敏感。

而林御确实没有猜到她的想法。

林御微微偏头，笑容中染了些许疑惑，“嗯？”

夏唯紫汐指了指窗外前方，“到了，咱们下车吧。”

公交正慢下来缓缓进站，林御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冰帝学园站到了。

班级要开会是真，但不是现在，而是下午放学后。

夏唯紫汐直接走进男网部，正选们正在勤奋训练，与她这个男网部经理兼陪练相比，她实在太过懒散。

这次来的时候忍足亦歌已经回来了，夏唯紫汐兴冲冲跑过去打招呼，“小歌！”

正在清点器材的忍足亦歌转过头，面上渐渐浮现笑容，如同一朵鲜花的绽放，美不胜收，“小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夏唯紫汐握着她的手，“你好我就好。上次听闻你出去玩了，小狼又没在旁作陪，总是担心得很。”

“一切都好，劳小汐挂心了。”

正与忍足亦歌对接的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镜，“夏唯经理，上次你可不是这个态度。”上次那个担忧，并没有在意他是否在小歌旁边。

所以，她们果然有什么秘密？

夏唯紫汐睁眼说瞎话：“呜哇，小歌，你哥哥凶我！”

忍足亦歌侧着头，连个正面都懒得给自家哥哥，“哥哥，劳烦你快去训练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免得迹部待会儿过来，你以交接工作为借口继续偷懒。”

忍足侑士：？？？

卸磨杀驴，也不过如是吧？

愉快地看着忍足侑士远去，夏唯紫汐将下巴搁在略矮于她的忍足亦歌肩上，确认其耳朵上她送的封灵耳环完好无损后，嘟哝着嗓音瞅着忍足亦歌手中捧着的清单，“小狼不知从哪得出我们有事瞒着他的结论，你不在的时间里还尽他所能地试探我。”

末了特地补充一句，“当然我没告诉他。”

忍足亦歌抿了抿唇，“多谢小汐帮忙隐瞒，还请帮我继续瞒下去。”

“那恶灵你是不是认识？”

忍足亦歌微微一顿，动作并不明显，却被一直注意着她的夏唯紫汐瞬间明白了，夏唯紫汐直起身子站到忍足亦歌面前，直视她。

“你们有何渊源？值得它特地来寻仇？”

忍足亦歌抿着唇，微皱的眉如此明显地表现出她的不想回答。

“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夏唯紫汐双手捧着忍足亦歌的脸，让其无法避开她的注视，“但你要知道，它是恶灵，会越来越没有理智，你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危险。此后它没再来找你，仅仅是因为初见时被我打伤了而已。”

绿茶色的眼瞳眸色深深，眼里波纹一闪而逝，更多的是抗拒，像是无法道出的秘密。

忍足亦歌不肯说，夏唯紫汐还是有点失望的，她松开捧着忍足亦歌脸的手，“如果不愿意……”

下一刻，却被忍足亦歌抓住了手。

忍足亦歌还是抿着唇，但是她真的贪恋这样的温暖，也舍不得拒绝夏唯紫汐，眼中的挣扎更甚。

夏唯紫汐没有催她，就这么看着她。

最终忍足亦歌还是妥协了，“……那是我生父。”

所以发色瞳色相同，倒也说得过去。

“既然是你父亲，为何还这么逮着你不放甚至恨不得……”

“恨不得弄死我是吗？”忍足亦歌渐渐松懈下来，决定和盘托出也就不再有隐瞒，“他觉得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是我生母给他戴了绿帽后的产物。”

“事实上呢？”

“亲子鉴定反正说是，认不认还不是他自己主观意识？”

夏唯紫汐这才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等会，你生父是那恶灵，那忍足医院的院长……？”

“那是哥哥的父亲，我其实是被他们家抱养过来的，我的生父与哥哥的父亲是出五服的亲戚。”血缘关系是有，但过于偏远。除了同一姓氏外几乎可以当做路人看待。

生父死亡，小歌没有被生母抚养，而是不知缘由到了忍足侑士家，成为忍足侑士的妹妹。

“那小歌的生母……”

“被它杀了，连灵体都被吞噬殆尽。”她那时候有多大？忍足亦歌其实已经有些记忆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就是时不时被寻仇却又莫名其妙安全渡过。

不相信自己血脉到这个地步，让夏唯紫汐想起以前很火的咒怨，男主就是怀疑妻子偷人才杀人。

忍足亦歌的生父如此笃定她不是自己的女儿，怕是与咒怨男主差不多情形，当然也可能是被某个或某些恶灵刻意误导所致。

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找出恶灵净化转生，但它现处于虚弱期怕是不会出现。

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守着小歌总能蹲到那恶灵。

可是，也要看小歌本人的意愿，毕竟是给予她生命之人。

夏唯紫汐看着忍足亦歌，“你想解决它吗？”

忍足亦歌蹙了下眉，犹豫片刻，“我也不知道。”她不知道是否想解决它，生父于她有生无养，但到底……

“它会变本加厉。”夏唯紫汐与忍足亦歌对视，“它的力量在变强，你的安危也越来越没有保障。放任下去，你会死。”

“你忍心让你哥哥、让你养父母、乃至让你的亲朋好友因你之死悲痛欲绝吗？”

忍足亦歌是个敏感的人，她只是顺着夏唯紫汐的话稍稍一想，就有些绷不住了，“我……”

“我见过太多恶灵。”夏唯紫汐撸起袖子露出左手肘关节的位置，右手在上面一抹，原本光洁白皙的手臂显现出几道红痕，颜色极深，即使结痂也不曾淡化，“我的体质特殊，容易被灵体缠上。若不是遇上我师兄，这只手都废了。”

“你知道的，我是左撇子，若是惯用手被废了那还怎么活？当时，我被带回去学习道术阴阳术的同时，也被教导着学习如何使用右手。我与那些恶灵是没有仇的，但它们都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瓜分我的血肉灵体。”夏唯紫汐睫毛轻颤，慢慢扯起笑来，“人死后化为灵，灵或许大半都是好的，但一旦为恶就化为恶灵。这时候的恶灵，是不会醒悟的，也不愿醒悟。”

所以，才有了他们玄门中人，他们这些人才有了必须担负的职责。

“放任它，不止你，你身边的人也不见得会安好。”

若不是恰巧路过的林御，她与留在家中的越前伦子早就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忍足亦歌捧着夏唯紫汐的脸，满眼心疼，“所以你离开了家，去学习如何与它们对抗。”

“我得有力量，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夏唯紫汐笑嘻嘻地眨着眼，“我明明是来开导你的，你为什么反过来心疼我？”

“我的安危交给你。”忍足亦歌道，“你是我最亲近的朋友，我信你。”

目的达到，夏唯紫汐立即扒拉着衣兜，从里面摸东西，“这镯子与你这耳环一样具有隐藏灵力的作用，只是多加了几道防御型道术，只要不取下来，即使遇上你生父也不会有大问题。”

“小汐说这么多就是为了给我这个？”忍足亦歌看着夏唯紫汐将镯子套她手上，“小汐你送什么我都会接着的，不用铺垫那么多。”

“当然不是。”夏唯紫汐抬头，“这镯子只能防御一时，若是遇到危机情况，一定要联系我。”顿了顿，将一张小纸片给了她，“若联系不上我，就找SPR的林师兄或小那鲁，这是他们的联络方式，一定要找他们。”

不知道那恶灵何时会来，但总归时间也不会隔太久。上次被她伤得够呛，难保下次不会连本带利报复回来，若她没能及时赶过来，也不至于真的让忍足亦歌遇上生命危险。

忍足亦歌将小纸片揣好，笑得眉眼弯弯，“好。”

眼前的小太阳，暖得她整个人都温暖无比，心情也莫名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