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NPC决定出逃 第47章 第 47 章

堆积成山的书册写满了皆是司苁引的罪恶，尽管他自认为“神”，可在司晨看来，他只是个应该被抓进监狱铁窗泪的在逃犯，最好赏他几颗子弹。

还“神”呢，连人都算不上，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想成神…

可悲的是被他当做实验品的受害者们，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人献出生命。

司晨翻着手里的册子，心里泛酸。

以“神”的名义将人投放在这座远离人烟的岛上，再给他们洗脑，最终让他们将孩子心甘情愿地奉上。

索列那的每一代人就这样成为了司苁引的傀儡、帮凶。

可声声为什么会出现在索列那？她可不姓李，不是索列那人啊。

司晨叹着气又翻过一页。

也不知道声声现在在做什么，说不定在赏月光？

石屋中，烛火摇曳，烛光映照季声的脸，她半倚在窗边，噙着笑看外面走近的人影：“怎么来得这么慢？”

“最后关头当然要出去好好检查下设备嘛，”对方拖着长音撒娇，“很累的欸。”

他自黑暗中走出，在光下扁着嘴抱怨：“你进游戏之后只剩我一个人顶着，压力超级大…”

季声挑眉：“我以为你乐在其中呢，在他们面前演得很好嘛，行商先生。”

“还不是因为你在游戏里乐不思蜀，对司家兄妹的观感不错吧，我看你都要把司晨当亲妹妹了，”他说话酸溜溜的，好像含着片柠檬，“很喜欢她吧？恐怕从这里出去之后也不会和她断开联系…还把自己的记忆丢得七零八落，连我都不记得了……”

“可我只有小亦你这么一个弟弟呀。”季声笑着说。

她还嫌不够似得又补了一句：“唯一的、最珍贵的、最可爱的弟弟。”

“脸红了哦。”

“倒是别说出来啊！”

程亦被这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姐姐在游戏里玩了段时间倒是说话更直白了，一定是那些玩家的错，但说话直白点也没什么不好…

“啊，姐姐你的记忆恢复了？”程亦几步上前，期待地盯着季声的眼睛看，“恢复了多少？全恢复了吗？”

季声好心情地把弟弟的头发揉乱：“先进来吧，坐下和你好好说。”

面对姐姐，程亦一向很听话。

季声帮他拉开椅子，思绪沉入几乎有点模糊的过去。

“真奇怪啊，明明还有一副青春的外皮，内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老妖怪，”她翻看自己的手，这是一双没留下岁月痕迹的手，怎么看都是属于年轻人的手，“可我都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唔、也就比司苁引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好一些吧。”

“姐姐！”

季声失笑：“差点忘记你不喜欢我这么说自己，好吧，是我不对。”

谁也不知道这个被困于索列那的女孩活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季声快要记不清自己曾经是普通人类。

她会哭、会笑，会闹着要朋友陪自己过生日，和任何一位普通人一样，她发愁的是课业太赶该怎么完成，明天吃什么，下雨没带伞又在便利店卖了把透明雨伞可家里已经有许多相同的伞。

这些微小幸福的烦恼组成了作为普通人的季声。

当所有幸福堆积在一个人身上时，某种不幸便要忽然降临。

在前往索列那的前一天夜里，她坐在阳台上看漫天星空，好像全世界的浪漫都在这瞬间向她涌来，她莫名想要流泪，最后只躺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索列那是她一直以来很想探寻的地方，季声听过许多关于索列那的传说，有些真有些假，也有些让人听着就头皮发麻。

“期待你的作品，”同学对她比了个手势，“有事就打电话，拜拜。”

她乘上前往索列那的渔船。

作为民俗学者，去什么地方都不奇怪，而载她去索列那的渔民却让她别四处乱走。

“索列那和外面不一样，我们这儿有些忌讳，”渔民说话时声音有点模糊不清，“反正别四处乱转，真犯了忌讳可是要出大事的。”

季声听不明白，但珍惜小命。

她向来懂得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乖乖锁好门，除去记录风土人情其他一概不管，可麻烦找上门时从不在乎对方关不关门，没有一脚踹开门都算她好运。

“扮演新娘？不好意思，我对这个活动不感兴趣。”

“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你不是要研究民俗嘛，有什么比参与进来更能研究呢，”村民笑得淳朴，“索列那的婚礼和外面可不一样的，不想试试看吗？”

季声心动了。

只是参与村民邀请的活动，应该没问题吧，她惴惴不安。

“那我该做什么呢？”

“什么也不用做，我们会安排好一切的。”

穿上红嫁衣，被锁在祠堂，听着村民将所谓的神灵奉为信仰，偏离轨道的列车在命运之路狂奔，季声试图阻拦，却怎么也拦不住。

“你的运气实在太好，又实在不好，”来送饭的渔民对她说，“我们从来只挑选本村人进入圆盘，可你不一样，你是第一个被选中的外村人。”

“你能放我走吗？”

“不可能，”渔民说，“虽然担心你这个外村人会污染神灵，但你是神灵选中的，你要明白，这是荣光。”

她逃不出去了。

失控的列车彻底将人生拖进无底深渊，她被人带出祠堂，坐上圆盘，所有人站在不远处盯着她，好像盯着一只有点聪明的猪。

人们俯首，他们念着季声听不懂的、长长的祝词，他们在期待什么，在等待什么——

“咚”

“咚咚”

“咚咚咚”

有某种存在重重地打击地面，被蒙上红布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季声忽然听见海啸般起伏的呼喊，她飞起来，随着什么远去。

“不错的人材，”有人说，“我可是为了你冒了很大的险，不论如何这次实验都要成功。”

季声见过实验室的小白鼠。

但人也是吗，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可以作为实验品吗？

“真好啊，”那个人对着她大笑，“你真是个完美的人材啊！”

“我什么时候会死。”

“死？你怎么总想着死。”

他大概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宽容的存在了，他难得屈膝看着人材：“我是给予你新生的父亲，你将会成为新人类，永不死亡…当然，我会比你更优秀，更完美。”

“因为我是神啊。”

踏入这座岛是错误，可季声找不到弥补的机会，她开始熟悉血液在血管内沸腾的声音，熟悉药物作用下绽开的血肉，她的灵魂看着自己死去，又一次次复生。

真想死啊。

想作为一位普通而寻常的人正常地死去，可如今的她真的做得到吗，她还是人类吗？死亡成为可触不可及的奢望，一切都是虚幻，唯有痛楚与濒死是真切的。季声每时每刻都想死去，可活埋、烧灼、切割大动脉都无法杀死她。

“成功了！愚弄生命，斩断死亡…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我是神，是真正的神！”

“你没用了，”他看过来，“当然，我不会杀死你，神怎么能在乎小小的蚂蚁，我会让你沉睡…听过睡美人的故事吗？”

他恶劣地笑：“就在森林睡到世界毁灭，直到我需要你的那一天。”

那我宁愿一辈子都醒不来。

季声在心里回答，烂人，快点去死吧，最好死无全尸变成一团稀巴烂的肉泥。

也许命运就是喜欢折磨人，在关上门时也不忘开一扇窗，在沉睡不知多久后，她醒了。

“唔、现在想想真是恍若隔世啊，”季声顺手把程亦的头发揉乱，“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季声是被程家捡回去的。

说是“捡”，其实更多是看管，毕竟她和司苁引待在一起那么久，谁知道她有没有被司苁引的变态脑子污染。

在围剿司苁引失败后，程家人翻遍了司苁引的老巢，季声就这样被他们从杂乱的丛林中找到，他们找到季声时她依旧睡着，除去还会呼吸之外与尸体没有区别。

“…这时候来翻旧账吗？”程亦的表情微妙。

“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季声弹了下他的额头，“只是想起那么多东西，难免会将所有记忆翻一遍，像是看一部臭长的电影。”

第一次与程亦见面是在程家老宅。

不知为何，季声忽然醒来，程家人把季声安置在老宅内，对她倒是宽松，只要求她在老宅好好待着别乱跑，季声忙着适应多年后变化巨大的世界，当然愿意答应。

程亦就是在此时闯进来的。

他小小一只，灰扑扑的，像个小弹簧跳进老宅，见到人只会装出凶巴巴的样子去吓人，可他也就成年人的腿那么高，怎么吓得到人。

“你是谁！”小孩直勾勾地瞪着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人，“你为什么在这，这是我的地盘！”

季声觉得有趣：“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

“我…我是程家人，这是程家的宅子，当然是我的地盘…”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眼眶里蓄了一滩水，最后竟然抽噎起来，“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因为是从外边来的不是本家人，可我也不想…我怎么知道我有什么天赋，怎么就被带进来了…呜呜呜！”

季声僵住了。

她进索列那也才二十岁出头，自己都还是个没进过社会的小孩呢，再之后活了那么多年不是被做实验就是在睡觉，哪里知道怎么哄小孩。

“欸，别哭了别哭了，我给你变老虎？你喜不喜欢滑滑梯？跳格子？举高高？别哭了好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欸，你怎么眼泪掉得更多了啊…”

哄小孩真是件难事，他哭得像水龙头，哇哇的却不大声，只啪嗒啪嗒掉眼泪，季声都怕他哭得缺水，一面安慰一面给他倒水喝。

小孩哭了好久才停下，停下后就开始脸红，从脚趾红到头发丝，他不自在地扭来扭去：“我、我不是故意哭的，就…我…”

他跑掉了。

奇怪的小孩，季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