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
【我们被拐到了白帝城。】
【总管说她可排上等,她被单独带走了,而我,只能去做个下等仆役。脸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在家父母总偏心她,来了这里照样会被优待。】
从下一行开始,墨色变得深重:【偏心她又能怎样,还不是跟我一起被抓来了。】
【廿六。】
【阿菱带着荷花酥来看我,说起她住的房间多华丽,吃饭的碗都是金子做的。而我却跟那么多人挤一个屋子,又脏又乱,她说我住的还不如大小姐的狗。她额头上的菱形花钿丑死了。我真想把她推水池里。她说总管很欣赏她,她要让总管把我调去做些轻松的活。】
【她以为她是谁?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把我调走也不给个准信!】
行笔至此,纸上多了一团墨点。
主人迟疑着,写下:【这里晚上很奇怪,我想逃走。】
柳星河看完几页,说:“是本日记。”
夏樱:“往下看。”
【廿九。】
【大小姐要大婚,我们这些粗使丫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不过最近,我总在晚上听见怪声,问隔壁铺的翠姐姐,她让我晚上闭上眼睛老实睡觉,听见动静也不要睁眼,否则,被“它”看见了,会长梦不醒。】
【天呐,真可怕。】
【初三。】
【阿菱说晚上来找我,我等了她好久,出门去找她的时候遇见了鬼,但鬼好像害怕灯笼,我差点丢了命,我很害怕,也没见到阿菱。】
【初五。】
【阿菱给了我一枚钥匙,让我先藏好,她找到了一条密道,在东边。她要带我逃出去。】
【这里四面环水,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初六。】
【大小姐的首饰被偷了,她很愤怒,整个白帝城都在找大小姐的妆奁,原来堂堂白帝城的大小姐,还会在意这些东西呀。我以为她会和戏文里的公主小姐们一样,有用不完的钗环呢。】
【下午,阿菱来找我,让我藏好钥匙。我不知道该藏到哪里……总管带着人往这边来搜了,他说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他们不会找到的,我把它藏进了一个绝妙的地方。】
【白帝城的水系相通,我记下那条鱼的特征,从头到尾由金色变为白色,头顶还有一抹牡丹花瓣似的红色印记。它白天不会出现,只有夜晚会在水里游动。我把钥匙藏进了它的肚子里。】
【初七。】
【阿菱不见了。】
【我去找她,认识她的人都说不知道,我的妹妹消失了。】
【我在水边捡到了她的手帕……我好慌张,但我必须找到她。】
【我被杀死在水边。】
“被杀死在水边……”柳星河看完内容,“被杀死了还能写日记吗?”
云山看小沙貂一样一言难尽地看他,吐槽说:“她的日记只有晚上能读出来,会是正常日记么?”
【触发支线任务:寻找妹妹阿菱。】
柳星河无视了云山的鄙夷,兴奋道:“支线!”他想到总管挖的坑,又不兴奋了,“这个支线任务,不会有问题吧?”
云山想到另一个问题:“妹妹还活着吗?”
柳星河把日记又看了一遍。
看到“额头上的花钿”这几个字,他“呃”了一声,“可能,嗯……死了。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山洞里,那张脸上的花钿,是菱形。”
夏樱诧异,陆十一依旧面无表情,而云山拍拍他肩膀,“你小子,误打误撞把支线完成了。”
“系统没有判定完成,估计还得再去一趟山洞。”收好日记本,夏樱说:“今晚注意一下水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姐姐藏钥匙的那条鱼。”
按计划,上半夜还是去刷掉落。
柳星河竟然刷到了【春泥护花】这个技能。
不过非本门派,技能不能使用。
柳星河腹诽着把它扔进背包,骂了句:鸡肋。
月光拨雾破云,子时,大家回了房间。
柳星河撑着脑袋坐在桌前,困得头一点一点,云山和夏樱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陆十一倒精神,瞪着一双猫瞳盯着烛火发呆。
“扣扣。”窗户被敲响。
柳星河立时清醒。
总管今晚没有再鬼叫,四个人都醒了,没被扣生命值。柳星河心道他姐分析对了,这玩意儿是个监控。
于是,柳星河陆十一和云山动静极轻地靠近窗边,夏樱行动轻巧贴近大门卡住视野,保证总管看不见她。
云山和柳星河一左一右躲在窗户两边,陆十一隐了身,手放在窗子上冲他们点点头,动作迅速地拉开窗户。总管透过窗户什么也没看见,“桀桀”地笑了声,笑完,他脸僵住——扣分错误,他要被惩罚了!!
总管尖叫怒吼,质问系统:“明明不在!我看见了!”
下一瞬,隐身的陆十一伸手抓着他的头,把他拽进了窗户里,云山眼疾手快地往他头上套了个黑布袋,柳星河放下窗户把他脑袋卡住,一道金色的光极快速从窗棂流动一遍,总管整个人被金光禁锢住,再也动弹不得。
柳星河拿刀戳了戳总管,系统判定为攻击,总管血条变红,很厚的血条现在只剩下一半不说,还有个【禁锢】buff,没有期限。
只要他们不放他出来,这东西天亮前,只能伸着头在窗户里趴着。
而且他的生命值,肉眼可见在往下掉。
解决了碍事的家伙,云山往方澄身上贴了个隐匿符——昨晚他打小怪爆的。
隐匿符隐藏气息,确保方澄不会被怪物发现,但又真实躺在屋里,他们四个都出去灯也不会灭。
安全起见,今天几人没有分头行动,而是两两一队,柳星河和夏樱往东,他们决定再去探寻一次山洞。
柳星河带着她躲过巡逻的无脚守卫,在下一个路口,突然遇见一个拎着两把斧头,看着约莫有两米五的巨人,脚步沉重到几乎每一步大地都在颤动,斧头在月色下泛着令人心惊的寒光。
柳星河与夏樱躲在草丛里,巨人走了很远,他们才松口气。
危险渐远,柳星河站起身。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巨人,巨人走着走着,前行的脚步停下,疑惑地歪歪头。
下一瞬,令柳星河头皮发麻的场景发生,巨人的身体未动脖子一点点变长,诡异地拐了个弯,直直朝他们飞来。
柳星河反应极迅速,一把将夏樱拽起来借着惯性扔进墙里,在自己即将被咬到时劈了个刀墙,拦了一瞬,撑着刀架迅速跳进了院子。
巨人没有追来,但院子里莲香四溢,熏得头疼。
柳星河眼冒金星,夏樱爬起来拧着他的耳朵把人拽清醒几息,问:“你有个晕眩的buff,怎么回事?”
“荷花太香了,意识好蘑菇。”柳星河凭着本能,随手揪了一片长到他手边的荷叶,塞嘴里嚼嚼嚼,嚼完才觉得那股令人沉醉的花香消失了。
“再蘑菇,我就把你丢水池里。”见他的buff消失,夏樱无情地扔开他,折了几片荷叶备用,奇怪地问他:“荷叶解buff,你怎么知道的?”
柳星河:“啊?”他摸摸头,“花香,花是坏的,荷叶香,荷叶是好的,就……能闻出来。”
他白天逛过这里,平平无奇。
现在才惊觉不对,荷花昼开夜合,这个院子里的花完全相反,颠倒了。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靠近,巨大到能吞噬灯光。
柳星河立定,召唤出新亭侯的大刀,把夏樱挡在身侧。
什么东西?是个……巨大的黑影,头两旁还有扭动的“胡须”?
等了四五秒,石头后面的庞然大物露出真面目。
柳星河惊掉下巴:“兔子?!”
背着粉色小鼓的白色垂耳兔从黑暗里蹦出来,嘴里还咬着一条色彩鲜艳的蛇。
比它身子长两倍的蛇,还没挣扎几下,就被兔子吃草似的啃进了肚子里。
骨头渣子都没剩。
把蛇看成胡须,柳星河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吞蛇的兔子留下不屑地眼神,沿着池塘边一蹦一蹦跳走了。
夏樱认识这只兔子,“七秀的门派跟宠。”她皱眉,疑惑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进入副本这么久,他们没遇见其他玩家。
这只兔子是哪儿来的?
鉴于它生啃毒蛇,柳星河找线索都绕着它走。他们从后门出去,沿着小溪往上,走到一片湖边。
湖边灯火幽微,黑暗里,蛰伏的怪物蠢蠢欲动窥探着,妄图在瞬间给予外来者致命一击。
新亭侯在空中闪出幽蓝冷冽寒光,偷袭的触手被一一斩落殆尽,他们技能刷的差不多后,打这些怪基本不掉技能,偶尔掉一两个,也是其他门派的技能,不可用。
只有夏樱比较特殊,五毒的宠物召唤技能,只掉了一个玉蟾出来。
“天蛛引?”夏樱摸了把掉落,摸出了天蛛。
她仔细研究一番天蛛的技能描述,把它放出来,摸摸可以变得很小的蜘蛛:“用它探路吧。”
他们继续往前,夏樱操纵着天蛛往其他地方去,同步查探。
天蛛放大了无数倍的视野里,夏樱看见一个人,在不远处的水边。他像是在找寻什么,还会击杀攻击自己的怪物,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类。
夏樱和柳星河说起这人,她不敢贸然过去,便让天蛛往前靠了靠,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观察。
天蛛爬啊爬,爬到稍近的地方,那人忽然从它视野里消失了,天蛛视野突然开始摇摇晃晃地拔高,夏樱听见那人说,“藏头露尾,可算不得正道。”
小蜘蛛毛茸茸的脚在空中无力扑棱,夏樱召回天蛛,摸摸委屈巴巴蹭她的小家伙,把它放回了跟宠召唤栏里。
“两位,幸会。”负剑的白衣青年不知几时站到他们身后,长剑“铮”地出鞘直指夏樱颈动脉,声音比剑刃还凉:“白帝城内妖魔横行,二位因何而来?”
柳星河握紧长刀,雷光闪动间往夏樱身后隔了个刀墙,迫使那人移开对着夏樱的武器。
他隐隐觉得这人并无恶意,又不十分确定,沉下脸,随时准备迎战。
柳星河并未收刀,冷声问出内心猜测:“你是雨卓承吧?”
雨卓承倒不诧异他能知晓自己身份,忽而又见这少年人收了冷脸,咧嘴笑笑,用十分嘲讽的语气说:“我们来白帝城参加你的婚礼啊。”
雨卓承:“。”
他皱着眉,脸色怪异:“我与小妹已经成婚,休要胡言。”
夏樱把柳星河往后拽了一把,“那婚礼是怎么回事?”
雨卓承表情算不上好,“这……”他嘴唇张合,柳星河却一个字听不见,雨卓承刚说几个字唇角就涌出鲜血,他随意抹去,这下柳星河听见他低声说:“法则……”
柳星河简单理解为:他刚刚那段话触碰到了规则,被系统屏蔽了。
雨卓承收剑稽首:“小妹被白帝城掳走关押,宫天蝉以小妹性命威胁要与我成婚,若各位能赶在大婚前夜,找钥匙助我救出小妹,在下亦会助各位离开此处。”
【触发支线任务:在大婚前夜逃离白帝城。】
站在这里,三人不停被怪攻击,雨卓承带他们去了灯笼明亮处说话,路上,夏樱问他:“雨道长,你夫人被关在哪儿?”
雨卓承遥遥指着高处的小楼,“那边的地宫下面。”
柳星河看着他手指的方向,眉头微挑,“我们得从宫天蝉眼皮底下进地宫?”
雨卓承侧眸,唇角挑起很小的弧度,“害怕?”
“这座鬼城内,只有我能帮你们找到出口。”他敛了笑容,语气带着毫不遮掩的威胁,森森道:“救出小妹,是交换条件。”
一双洞悉人心的明亮眼眸注视着柳星河,明明初次相逢,雨卓承却对他们的动态了如指掌,“你们得罪了宫关,若再拒绝我,凭你们几个,离不开白帝城。”
“雨道长。”夏樱没有否定交换,看似漫不经心,转了转手里的笛子,“即暂为盟友,可否告知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雨卓承比月色还凉的目光移向她:“姑娘,想听什么?”
夏樱心说想听的可太多了。
这里每个人都在被系统规则限制,关于系统方面得不到答案,但若与副本相关的,没准不被规则限制。
她决定挑最重要的问,“若最后对上宫天蝉,有几成胜算?”
“要看是在什么时候。”雨卓承没卖关子,“如果是白天,她奈何不了你们,但到了晚上,哪怕加上我,不超过六成。”
柳星河小脑瓜一动:“咱们白天杀进地宫,抢完人就跑?”
雨卓承苦笑,摇头,“地宫的入口只有傍晚时分才会开,且没有钥匙,咱们进不去。”他微微叹口气,“我深夜在此处徘徊,就是在寻找钥匙。”
夏樱想到主线那个打了引号的发钗,问雨卓承:“总管说的‘发钗’,是不是你要找的钥匙,雨道长?”
“是。”雨卓承点头,“日前,我偷了宫天蝉放钥匙的妆盒,谁知里面的钥匙已经不见了,最近两天,白天全城戒严,晚上妖鬼夜行,我设了阵法,子时一过,借月华做芯点亮蜡烛,才能微微驱散他们。”
原来玩家子时过能出来活动,是借了雨卓承的光。
柳星河:“除了灯光,还有其他办法能驱散它们吗?”
雨卓承摇头,“此间妖物鬼怪皆受宫家控制,生生不息,除不尽。”他似乎还有话,只是在出口前咽了下去,“不过除了总管,其他的算不得高阶妖物,威胁不大,看见了躲开便是。”
夏樱垂下眼睑,掩住自己微动的眼神,再抬眼便问雨卓承接下来需要他们怎么做。
雨卓承:“找到钥匙,在明日傍晚前汇合,进入地宫找到小妹。”为了让二人对地形有所了解,雨卓承用剑尖在地上大致画了个地图,“之后,沿着地宫左边的那条道,一直走,就能离开白帝城。”
夏樱最后问他:“钥匙长什么样?”
雨卓承给她画出一根U型,底端坠着从大到小三个圆珠,看起来倒真是像发钗。
夏樱在雨卓承这儿,几乎把副本规则摸了个遍。
约定好明日见面时辰,雨卓承便与他们分开,独自寻找钥匙去了。
“他可信么?”直到看不见雨卓承身影,柳星河才问出这句话。
夏樱回头看了眼高悬明月,转回身,轻声道:“关于副本小怪这方面是真的。”
黄昏后,子夜前,鬼怪们在黑暗里攻击力更高更强,离了光源护佑,他们对付不了那么多的怪。
子时,月光破云,阵法启动,灯光点亮之处,低级小怪无法发起攻击,只有少量高级怪可以攻击他们,但碍于光,怪的力量被压制大部分,他们也能轻松对付。
“触发的支线是逃离白帝城,先找钥匙吧。”
野草在山坡上肆意生长,柳星河再次来到藤蔓丛生的断崖边。
“小心。”他伸手扶了把夏樱,俩人拨开藤蔓进了山洞。
深夜,荧光蘑菇发出的光比白天亮数倍,肉眼望去,山洞里像开了许多蓝绿色的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