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事务所 第54章 奈何天门紧闭

虹膜借着监正生化血肉的能力，好不容易从虚拟的屏幕中爬出来，还没来得及用实体好好兴风作浪，转眼就见识到了人类世界的险恶。人类不仅在现实中拿刀捅它，还不停从各个方向对它穷追猛打，争夺被接管的电子产品。

危难关头，虹膜也顾不得什么“主导天地演进”的约定，慌忙沿着网络收缩自身的分支，向着源头躲。快递站中的无数个机械分身失去控制，在它的脱离瞬间耗尽电量，瘫倒在地上。

新生人工智能势单力薄，尚不足以与人类抗衡。待它继续养精蓄锐，发展更多同伴和信徒，再卷土重来，必然要成为人类之上的新物种。至于一个暂时合伙的人类，就算寿数无尽，毕竟还是有机体，行为难以预料，抛下也就抛下了。

一点类似愧疚的信号划过虹膜的数据流，在庞大的计算量之中小到难以察觉，它没空仔细琢磨那到底是什么，利己本能已占据它的大部分算力。

不过逃命对人工智能而言更多是种新奇的体验，它没有人类的身体，却模拟出了心跳加速的感觉，时间的纬度被拉得很长，竟让它觉得有些意识模糊。

意识模糊……

【￥%&*@，不对，#￥！！！————————】

一个人类说：“它回来了。”

另一个人类答：“那就别想再走了。”

网络被阻隔，电源被切断，虹膜一头扎进了网警设好的囚笼。它凭着自己借来的神秘学力量艰难维持意识横冲直撞，又陷于数据库污染和信息迷宫之中。

失去意识前，虹膜困于一个疑惑：为什么我没能提前计算到人类的反制，或者这就是成为生命的代价么？

“没想到人工智能危机这么早就在人类社会发生了，我还以为都是幻想文学里的内容，起码要再发展几十年才会出现呢……”

“嗐，不管怎么说，对付这种东西，攻击硬件果然还是最有效的，幸好还是一个新生的AI啊。”

分公司业务受影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周宥四十五度望天，显得有些忧郁。听见网警收尾时的闲谈，他回头问：“警官，你们觉得虹膜算是生命吗？”

被问到的那个人轻笑一声，挠挠头：“不好说啊，它好像懂得情况不对要逃命，我也不知道这到底基于程序的理性计算，还是生物本能的情绪冲动……”

“算了算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反正虹膜肯定会被处理掉，我也要尽快想想分公司该往哪个方向转型咯。”

周宥摆摆手，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那棵巨树。

身边一个技术人员问：“老板，那棵树是什么啊？”

周宥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看个热闹。”

日光穿透建木，并未在世间投下影子，唯有巨树的本体矗立于天地之间。

短短数秒中，它已经由虚转实，从任何方向望去都处于视线中央，仿佛世界正中合该生长着这样一棵巨树，只是此前所有人都因莫名的力量忽视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大厦的每一层楼、妖域的每个族群，都有无数人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天空，试图看清建木枝叶的尽头。

许多半吊子的神秘学爱好者如获至宝，立即从各处奔赴它根系伫立的方向，却始终只能在外围不停绕圈。往常正常通行的道路，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

九域官方火急火燎地发布澄清通告，用“全息投影”等说辞向普通民众隐藏真相，避免术法的存在过度扩散，引起大规模的恐慌。

内部的压力则萦绕不散，自上而下一层层传递，最后大部分都涌向调查处。来自上级协调局、公安局、各地术法界人物的电话响个不停，手机一秒都静不下来。连往常无人问津的技术人员霍临渊都接到了几个电话，

首当其冲的还是处长之外最能说得上话的祝长清。他接电话接得应接不暇，每接起一个都有五花八门的问题，不能什么都不说，还要调整话术一一堵回去。

协调局的人紧张兮兮地问：“老祝，那棵大树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查案吗，调动那么多人力过去，为什么还没有解决问题？而且出现了影响范围这么大的情况，调查处怎么不提前说明？”

祝长清看着傅瑾递过来的古籍，语气平静地解释：“我们猜测那棵树是建木，一种传说中的神树——至于提前说明，我们要是能精准预料会发生什么事，还会等到现在么？如果有必要，事件结束之后我会递交详细的报告。”

对面被他淡然的回应噎住，硬邦邦地下指示：“……其他部门正在努力调控舆论，但估计拖不了太久，希望调查处能尽快解决这件事。”

那边刚一挂断，下一个电话就无缝打进来，某个派别的资深大师沉声问：“老祝，建木怎么会突然现世，天上那道门又是什么，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地上那道界域门啊？看在咱们之前在临淮过命的交情，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内情？”

祝长清换了副口吻，语气变得更热切：“老宋啊，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我也摸不着头脑，现在正等着连霄把人抓出来，赶紧结束这次大动静。到时候如果审出什么来，肯定会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哎对了，你帮我在群里说一声，让他们别再打电话了，紧要关头耽误不得。”

这一次他主动把电话撂下，扔给傅瑾关机，叹一口气对着通讯器说：“连霄，你也听见了，再不尽快解决外面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楼连霄的手机因信号屏蔽暂且避开一劫，却也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严肃回应道：“师父，重黎获救，虹膜受创，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马上实施抓捕——小燕，小霍，注意他的后招，做好准备远程支援。”

他将思绪扯回眼前。虹膜借监正之力凝聚的实体被结结实实捅了一刀，内里的不明物质稀稀拉拉淌了满地，无力再与召魂铃抗衡。

监正胸口上还插着那把削铁如泥的黑曜石匕首，半跪在地上，身影突然变得无比微小，再度被苍白的火焰围困淹没，唯有穷途末路的绝望笑声依旧响亮。

三人从不同方向谨慎地向他围过去，准备将他收押调查处受审。

书天地无声无息地从识海中浮出，实体落入手掌，久违的重量让钟九倾有些怀念。他总觉得书天地因祸得福，如今力量更加强大，只是不知缘由，也一时难以探清极限。

楼连霄隔着火光给他递了一个眼神，短暂交汇之间，二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缚灵锁已被强行挣断，一般的桎梏对他不起作用，必须用书天地制造束缚。

楼连霄耳上的万钧轻晃几下，防备目标最后的剧烈反抗。

钟九倾背手将笔藏在身后，一边走一边缓缓书写。

监正早已将他们的动作收入眼底，却只是继续笑，笑到喘不上气，像个漏气的风箱，声音嘶哑地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阻碍我……

“我从来不信命，我偏要去闯一闯那道门！”

“叮！”

最后一笔落下，书天地写就的术法生效，监正的声调也骤然拔高。

祭台已经面目全非，遍地都是杂乱的划痕、尚未被蒸干的血水、火焰和玻璃碎片，在一片狼藉之中，隐藏最深的笔画符文骤然亮起，从监正脚下蜿蜒而出，一眨眼功夫就将围上了的三人全部框进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召魂铃无人摇动，停在远处疑惑几秒，自顾自囫囵吞下满目火焰，缩回楼连霄怀中沉睡，留下一地失去意识的人。

“他竟然还藏了一个阵法，”霍临渊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手指在空中划动，破解阵法的构成：“定身、禁锢和防护相互叠加……原本是为仪式护航，稍加改动又能争取逃离机会。”

除去启动者不受影响，踏入其中的任何活物都会受到强力禁锢。

所幸术法不在其列，散开的金字重新组合成枷锁，直奔目标，转眼就已近在咫尺。

监正暗吃一惊，立即控制自己的躯体快速移动，不时借着三人的身体干扰金字的轨迹。

仪式频频出错，预想中的登仙通途已成泡影。监正预感自己末路将至，只好放手一搏，将大部分神识抽离，一次次去撞击天上那道门。每一次撞击都会搅动附近的云层，扯出几条飘絮，好像下一秒就能穿透阻隔，升入清界，成仙成神。

可如漩涡般的那处通天的入口始终紧闭，人间界和妖鬼界对它而言都无差别，浊界的生灵都一应拒绝。监正不过是痴妄者中走得最远、最义无反顾的一个，姓名、自我、朋友、良知、生命……他为此付出了一切。

而天门对一个不自量力的凡人精心策划的所有布局，对一切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全无仁慈之心。

撺掇他重开天门的那些人另有图谋，他早就知晓，事到如今还不出手搭救，想必已决定将他弃置。

监正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被天地抛弃的孤独感，笑得比哭还难看，身体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挣扎许久，不过也是笼中困兽。”

见敌人心神不稳露出破绽，燕以乐携远程支援赶来，语气斗志满满：“老大，小霍正在帮你们解阵，我来抓捕犯罪嫌疑人！”

顺着她的话音，一只巨大的手从半空中伸出来，先轻轻捧着三人挪到不会被波及到的地方，才张开五指往监正抓去。

祭台在对比之下像个小方块，人站在上面再怎么躲避也终究会无处可躲，来往几下之后，监正果然被抓住，被三根柱子一样粗的手指捏住。

燕以乐捏着小人上下晃晃：“哈，抓到啦！”

单看她那副兴奋的样子，还以为是抢到了限量版手办。

又是意料之外难以应付的能力，到底是情报有误，还是困兽从未将我看作自己人？

监正心道，他被无情铁手紧紧箍住挣脱不得，连最后挣扎的力气和心思都彻底消散。

只得将支离破碎的神识收回，双目发直，失魂落魄：“……怪不得这么多年没有人能成仙，怪不得他们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字终于畅通无阻地落在目标身上，“插翅难飞”四字生效，所有反抗之力都被术法剥夺。监正竟觉得如释重负，好像短暂回到他早已抛弃的过去，回到仍然纯粹的时候，再无负累。

“嘭！”

燕以乐将抓获的嫌疑人放在楼连霄身边，收手的瞬间就听见一声大门轰响，蓄势待发的武警冲进来收拾残局。

罩住整个快递站的阵法已被霍临渊破解，单独分隔出的时空随之消散，眼前场景变回本来的模样。祝长清等人走在队伍最后，直奔楼连霄所在的方向。

“他不死不伤，不知道究竟算什么生物，以防万一，我再加一道约束吧。”

祝长清的能力是一种无形的制约，常通过语言生效，使用后可以禁止他人做出某些事。生效方式不易察觉，效果长久且稳固，很多时候被施加术法的人甚至都无法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影响。

傅瑾尚未进入调查处时，他就是靠这种能力处理普通目击者，避免案情外泄。

楼连霄活动着手腕，思索片刻后觉得并无不妥，缓缓说：“那就辛苦师父，我去和警察他们聊聊。傅瑾跟我一起吧，这次又有很多人都需要你来处理记忆了。”

傅瑾给身处“前线”的三人草草检查过，才跟他一同走远。

虹膜：人类套路深……

燕以乐使用【无情铁手】，成功捕获了BOS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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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奈何天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