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故人归 第9章 第 9 章

日子如水流过，天宫之上，日光和暖，白云悠悠，水榭楼台壮阔绮丽，气势逼人。睡莲于瑶池内随性盛开，懒懒散散，仙雾弥漫，威严与雅致杂糅，自成一派浑然超拔的气韵。

袅袅青烟，越来越浓，比瑶池还要多的雾气彻底弥漫整个房间。

九鼎丹炉下方，脑袋左右各扎了两个团圆髻的女子匍匐在地，侧着头朝炉孔内左瞧右望。

“行了吗玄玄？”已成大字型瘫倒在地的长右口齿不清地哀嚎：“再这样下去，就不是灵兽长右，而是清蒸长右了！”

皙白指尖从炉顶露出一小截，那女子波澜不惊道：“火烧灵猴来一份，谢谢！”

“ 太恶毒了，来人呀，我要状告！此地有人谋杀灵宠呀！”

女子哈哈一笑，抬起脸来，正是已上天宫半载的玄琉是也。

她朝早已黑一块灰一块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把，面色刹那间更显斑驳。手中边大力煽动着扇子，边朝长右招呼：“乖啦长右，再忍耐一下下，马上就要结丹了！来来来，动起来，将火扇的更旺些。”

长右耷拉着脑袋，一边拼命扇风，一边忍不住嘟囔道：“哎，我的命太苦了！在幽冥司还没过两天好日子就上了天界，这天天炼丹的日子，真真是苦不堪言...”

“不要这样想嘛长右。”玄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又慷慨激昂道：“凡间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你要这样想，咱们只有好好炼丹，才能出人头地；只有出人头地，才无愧于师傅他老人家的悉心教导，无愧于鬼界乡亲父老对你我寄予的殷殷厚望！我知道！你我皆是铁骨铮铮胸有丘壑之辈！来！且拿起你手中的扇子，将你心中的豪情壮志都化作力量！将这炉火烧的再旺一些吧！”

长右深深看了她两眼，侧首以一个连连呕吐的姿势表明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蒲扇蓄了灵力，左右开弓，炉内火光也是越来越盛，烟气汹涌中，忽而传来“嘭”一声响，金色炉火中瞬间炸出一颗黑色丹药，玄琉忙一个旋身，张开盒子，将丹药收了进去。

成了！

玄琉心中欢喜，现下她炼的这丹名为固元丹，滋补之功极佳。

她眉梢微挑，思索着如何能找个由头去一趟天池，将这丹药送与暮鸢殿下？

当时她一觉醒来，得知蒙端道君将她要到了无极宫做仙使，心中其实是暗自庆幸的！鬼族二殿下暮鸢在天界养伤已有数载，若入了以炼药疗伤为主的无极宫，送药来往间岂不是能有机会见着他？

所以当时她是怀揣着满心欢喜激动来到这儿的，可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初入宫内，却只能做个低阶弟子，而这无极宫内，至少也要升到中阶弟子才有给各宫仙君送药的资格！

而这等级只有炼得出色丹药才得以晋升。

所以她费心劳神的苦学炼丹之术，算来在这宫中已呆了小半年，蒙端道君为人热意洒脱，对她她也是倾囊相授，她本就有些炼丹的功底，学习能力又极快，是以炼丹之术突飞猛进，如今已能炼出二品丹药固元丹!

若将此事告于师父，说不定他一高兴，连带着也会升一升自己的品阶吧？

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直响，玄琉乐呵呵地起身，拍拍缩在脖颈处的长右：“饿了一天，走，吃点儿去。”

玄琉带着长右在后殿厨房左翻右扒，可惜午饭时间已过，厨房内早已空空如也，捂着饿得咕噜噜的肚子，玄琉一脸歉意地望着长右：“要不？等晚上？晚上咱们早点来？”

长右“嘭”地一声躺倒，四仰八叉瘫在案板上，回给她一个生无可恋，立刻把他劈死吧的绝望表情。

这时，远处的木门发出些微轻响之声，玄琉警惕地闪向一旁的菜架后。

“玄琉？你在吗？”清甜柔弱的声音，一个圆脸大眼的仙使猫着身子小声唤道。

“秋月？”玄琉忙探出脑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叫秋月的仙使算是她在无极宫唯一的朋友了。人如其名，很是温婉柔顺。

秋月踏进门内，朝她盈盈一笑：“我给仙君送完药回来，在丹房没找到你，想着你饿了定会来这儿翻吃的，果不其然。”

她将手中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给，午时你没来吃饭，这是我给你留得。”

玄琉连忙上前，咬了一口馒头，内心瞬间无比满足，嘴也跟着甜了起来：“秋月，还是你最好，最贴心！”

长右在桌上左右蹦着，也是一脸激动：“秋月，人美心善。”

秋月摸摸长右毛茸茸的耳朵，将他抱在怀里，拿个馒头喂他，长右立刻谄媚地倒在她怀里，一脸享受地大口咀嚼。

“你自己不会吃呀，装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玄琉鄙视地望着长右。

对方回给他一个不想搭理的白眼，继续闭眼在秋月怀里装大爷。

“玄琉你真幸运，能有长右这么可爱的灵兽，我素日见那些神君的灵兽坐骑，极少有像他这样聪慧通灵的，你是在哪寻得的他呢？”她满脸的好奇地问。

玄琉翻着眼睛仔细想了想：“不记得了！”她摇摇脑袋：“自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在了。”

秋月摸着长右圆圆的耳朵：“它有什么擅长的法术吗？”

玄琉斜眼看向正翻着圆滚肚皮的长右，哼哼笑道：“他嘛，确实是有三样绝活儿。”

“哪三样呀？”秋月瞪大双眼，认真听着。

玄琉嘴角一抽：“吐口水，吃和逃跑。”

秋月一怔，随即笑地那叫一个花枝乱颤，长右立刻向玄琉报以一个呲牙的表情。

平复了下表情，秋月问道：“对了，你的固元丹练的怎么样了？”

“方才刚刚炼好。”

“真的呀！”秋月很是诧异，半响，又忍不住赞叹道：“你真厉害玄琉。”

玄琉嘴里塞满了食物，假装谦虚道：“还行吧。”

“我说的是真的。”秋月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努力在天赋面前果然是不值一提，难怪师傅那么看中你，允你随时出入丹药房，你确实比我们都有天份。”

她将饭菜往玄琉面前推了推：“虽然你才来不到一年年，但我相信，假以时日，就连茵蓝，也会比不上你的！”

玄琉扒了两口饭：“我就是单纯喜欢炼丹，没想过要比得上谁，人生在世，只求奋进于当下，结局不论！”

“好一个奋进于当下，结局不论！你有天赋又肯努力，不像我，怎么用功炼丹水平都难以再有突破！”秋月秀眉微蹙，心中很是沮丧。

玄琉正待开口安慰，秋月却忽而猛地一拍脑袋，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慌神道：“糟了糟了，只顾给你送饭，茵蓝吩咐我炼的调息丹我还没炼完呢！”

闻言，玄琉不悦地皱起眉：“她又让你帮她炼丹？”

秋月抿了抿嘴，笑容带了丝自嘲：“无妨，就当做是勤加练习了。”

玄琉有些不忿，又问：“这次是多少颗？总不会本该她炼的丹这个月又尽数都撂给你了？”

秋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抬头瞧见玄琉脸上怒气隐现，忙又开口嘱咐道：“你可莫要冲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是高阶弟子，又是葵辛公主的近侍出身，有公主赏识照应，支使我们也是无可厚非！”

“狐假虎威！”

“你小声一点！咱们这些低阶弟子，是万万不能与她发生冲突的！”

玄琉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人家有靠山，惹不起嘛！”顿了顿，她又道：“待会儿你把她要的丹药种类写给我，我这几日闲得很，能帮你分担点。”

秋月连连摆手道：“没关系的，不过是多熬两夜的事儿。”

玄琉鼻孔朝天，哼哼两声：“要是你自己炼，这半个月都别想好好休息了！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秋月满眼感激地望着玄琉，眸子里波光闪烁，正待开口，却有一掌猛地挡在面前，玄琉语速飞快，连珠炮似的：“莫要谢我！也莫要这样满眼激动要哭了似地看着我，我可见不得姑娘哭！尤其是漂亮姑娘！”

秋月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啐道：“你这张嘴呀！”她想了想，忍不住又叮嘱道：“她对我，至多也就是这样刁难一二，但近来师傅对你赞赏颇多，她心中想必早有不满，你可千万小心，莫要被她抓住错处，凡事能忍就忍…”

玄琉看她一脸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忙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你看我什么时候招过她？咱们不是在说你吗？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秋月好看的脸皱成一团：“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你最近连着炼出了好些个凝气仙丹，那都是仙宫内难得的补药，平日里那些弟子，炼丹术三年五载才能勉强学成，你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便能青出于蓝，着实让人吃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出众，难免会遭人妒忌呀！”

玄琉为宽她心，含含糊糊点头称是，说自己以后大不了见着茵蓝绕道走就是。

秋月面上依旧一副愁云惨淡模样，玄琉见此，又伸出一指，勾着秋月的下巴，歪着头，啧啧道：“这位小仙女，瞧瞧你这小脸都给愁丑啦！来，要不要本仙使发发善心，给你配个美颜丹什么的滋补一二呀？”

秋月终于笑了起来。二人打打闹闹好一会儿，秋月才一扫愁容。临走时又好生嘱咐了她一阵定要小心，忍气吞声换得太平如此云云……

其实秋月诚然是想多了，玄琉向来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蹚浑水，不管闲事的人生准则活了许久，加之她在这天界，一无根基，二无人脉，自然不会去硬碰硬招惹恶人给自己徒增麻烦！

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