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故人归 第87章 第 87 章

玄琉等了半天没得到答复，不由再次仰起了脖子，可这次曦泽反应极为迅速，他猛地朝前迈了半步，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坐好说，本君听得到。”

“君上，我们还竞拍吗？已经都飚到四百一颗了。”玄琉道。

曦泽拿起桌上的流萤灯，递给她，道：“报价，五百颗灵石。”

“什么？”玄琉差点滑下凳子：“君上，这别家报价都是十颗十颗往上加的，咱们这一上来就加一百颗，这是不是有些太猛了？”

“这样才不会有人再跟你竞价。”曦泽凉声说道。

他瞥了眼她，迅速收回视线，又加了一句：“这是拍出的第一件宝贝，以常人的心理，自然还想再往下看看其他宝贝。此刻你若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他们便不会再与你多做纠缠。”

玄琉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她点了点头，抬手拍亮了桌边的那盏流萤灯。

岱衫立刻注意到了这边，扬手道：“好！二楼的这位客官出价四百颗了，有要和她竞拍的吗？”

“有。”二楼之上，一个清润沉静的声音响起。

岱衫眯了眯眼，抬头看向二楼隔间的位置。

层层纱幔无风自动，从她这个角度，透过半掩的竹帘间隙，可以看见一青衣少年，白玉簪墨发，乌眉潋滟眸。折扇轻摇间，风姿天成，郎艳独绝。

就连见惯了好颜色的岱衫，此刻都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

“不知这位公子话是何意？”岱衫笑问。

青衣少年唇角微勾，缓缓道：“我出一品灵石，五百颗。”

少年眸光清越，语气温和，可说出的话却立时让台下炸开了锅。

“不是吧！这才刚开场就玩这么大？”台下传来人声道。

又有人扯着嗓子道： “小公子，后面还有好宝贝呢！你这一开始就急着把家底都倒出来，晚会再遇上喜欢的，可只有哭着后悔的份儿喽！”

青衣少年笑眯眯地摇着折扇，往嘴里送了颗蜜饯，这些奚落唱衰之声，似是完全影响不到他。

台上的岱衫满面笑意地扬声道：“五百灵石，还有比这位公子更高的吗？”

她抬眸一边上下搜寻着灯光，一边伸出一纤纤玉指道：“五百灵石一次！”

四下没有一盏灯亮。

“五百灵石两次！”

“五百灵石三次！”

“啪”地一声，铜木宝锤一锤定音。岱衫笑着扬手道：“恭喜二楼的这位公子，抱得天山美人心！”

玄琉点了点头，坐回桌前，朝另外二人感慨万千道：“今日终于体会到了一把蘅清的快乐！就刚刚那一瞬间！还真别说，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赤鱬摇着头道：“孩子，这就飘啦？”

曦泽笑地低下头，拍拍她的脑袋，道：“等着，更精彩的还没来。”

三人说话间，一楼又展出了第二件宝贝-流玉金刚枪。

“嚯。”赤鱬挑眉一笑：“今年的竞宝宴不虚此行呀，上得全是些稀罕宝贝。”

玄琉不懂就问：“难道以前的竞宝宴很差劲吗？”

“竞宝宴自然不会差劲。只是这搜寻六界的宝贝嘛，有时也得靠运气和缘分。是以往届有些时候也就是展出一两个震场宝贝。其余的，就勉勉强强看得过去吧。可这次不同，你瞧，这头两件就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啧啧……看来这些年，流落六界的宝贝着实不少呀。”

“流玉金刚枪，威名流传魔域已久，相信各位都有所耳闻。此枪枪身镶嵌九颗吸龙灵玉石，横扫千军，锋利无边。任你是仙是魔，打斗间稍不留神，便会被其吸走部分灵气。大大降低了对手武力值！此等宝物，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流玉金刚枪，竞拍价，一品灵石-八百！”

她话音方落，便有荧灯亮起！

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便充斥了整个春满楼。

“哇！这枪也好抢手！”玄琉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来春满楼的妖魔亦有不少，妖魔最喜此类宝器，此物被争抢，亦是意料之中！”

“您是不是也想去抢一抢？”玄琉道。

“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赤鱬两手一摊：“毕竟不是谁都像霁华君这般富有不是？”

玄琉啧啧嘴：“赤鱬大人，您这会是不是想哭？”

赤鱬揉了揉脑袋：“对！我是否可以跟着你家君上干？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前途的。可以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比如说先挣他个万儿八千个灵石玩玩？”

玄琉：您想得可能有点多……

流玉金刚枪最终被二楼右侧隔间中的一位兄弟竞得。接下来，台上又陆陆续续展出了许多宝贝，玄琉观察到，他们这右侧隔间不知坐了什么人物，这一晚上下来，那真是频频亮灯，好多宝贝都被他三五下大手一挥给拍走了。

玄琉心中好奇得紧。可纵是她歪着脑袋，头都快要低到桌子上也未看清右侧隔帘中坐着何人。

曦泽的手一直放在桌上，看着快要挨到自己指节处的毛茸脑袋，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臂，垂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玄琉扭着脖子道：“我好奇这么财大气粗的人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这帘子挡得严丝合缝的，什么也瞧不见！”

曦泽皱起墨眉，轻斥道：“坐好。这般行径，哪有半分女仙姬该有的样子。”

“我现在本就不是女仙姬！”玄琉嘴里虽然反驳，但还是坐直身子，拂了拂袖子，一脸桀骜不驯道：“我现在是堂堂公子哥儿。”

“哈哈，怂了吧？”赤鱬磕着瓜子嘿嘿道：“我看就还得是你家君上治得了你。”

竞宝宴仍在继续，楼内观众一直热情高涨，竞拍声不绝于耳。夺得竞品的买家个个志得意满，欢欣雀跃。没竞拍上的，亦是摇头喟叹，或低嘲两句。整个楼内，始终热闹非凡，气氛热烈。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光景，台上展出了一黛色宝盒，内里彩光明耀，似云虹流飞，云霞升腾。

岱衫笑着朝众人展示道：“这就是今晚倒数第二件展品了。此物名为玺清珠。乃天界原掌乐仙君尤璃之物，此珠链所嵌之灵石，皆取自霓漫九霄山，灵力强盛，永世不灭。佩戴此物，可助修行者充盈气海，提升法力。话说当年就连那不可一世、炙手可热的尤璃仙君对此物也是喜爱非常，日日佩戴，轻易不愿摘下。”

“此物竞拍价-一品灵石，八百颗。”

玄琉将竹帘微微挑开一些，她踮着脚，抬高下颌去看舞台正中的那方宝盒。她记得，在自己的梦里，尤璃仙君腕间常佩戴着一串紫光流转的珠链，与那盒中的宝贝，确实分外相似。

“一个提升灵力的珠串而已，要八百颗灵石，这也太贵了！”楼下有客官不满地道。

“对！而且那尤璃仙君最后不是犯了重罪灰飞烟灭了吗？如此不吉利的东西，大爷我可不稀罕！”又有人附和道。

岱衫微微一笑：“这位客官，这竞宝拍价，素来讲究一个眼缘，就如这姻缘配对一般。彼之珍宝，我之芥草，这位客官厌弃此物，不见得别的客官就不喜欢呀！”

玄琉瞧着那珠串，缓缓叹了口气。

若尤璃知晓后世有人对着她的钟爱之物这般指指点点，不知会做何感想。

她眼中不由浮现出她那满眼落寞荒寂的神色。

“市面上提升灵力的珠串，品相最好的，撑死也就百十颗灵石。这八百颗灵石，还竞拍，当人人都爱做冤大头呀？”赤鱬喝了口茶，不屑地说道。

“一品灵石，八百一十颗颗。”

一个柔雅温和的嗓音忽而从左侧徐徐响起。

玄琉侧目，见一楼左侧有一处隔间，四方竹帘严严密密，垂得极低。只在下方边缘处，渗出丝缕白色细线，层层叠叠。

方才那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赤鱬扬眉稀奇道：“哟，还真有冤大头呀！”

他摇着头，又喝了口茶，朝二人叹道：“你说这年头，傻……”

“八百二十颗。”曦泽垂着眼眸，声音从银色面具后徐徐传来，低沉又缓慢。

“咳咳咳……”赤鱬连连咳嗽，呛地老脸通红：“君上……咳咳……您肯定是故意的！”

曦泽：？”

赤鱬道：“故意气我！”

曦泽轻“呵”一声： “本君没你那么无聊。”

台上，岱衫媚眼如丝，柔情一笑：“八百二十颗，还有人愿意竞价的吗？”

“我说您就是不乱花钱手痒是吧？这怎么看上这么个东西了呢？”赤鱬百思不得其解道。

曦泽不答，只是目光却再次放到楼下的竹帘上。

片刻得沉默之后。

“一品灵石，九百颗。”

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

岱衫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地朝方才那位大声吆喝不值的客官道：“瞧见了吗客官。这宝贝您觉得一文不值，可有客官人家都愿意出到九百颗灵石！”

“一品灵石九百颗，还有人要跟吗？”岱衫扬声道。

“君上，还跟吗？”玄琉轻声问道。

曦泽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算了。”

“一品灵石九百颗，一次！”岱衫声如黄莺，缓声说道。

“一品灵石九百颗，两此！”

“一品灵石九百颗，三次！”铜锤落下，重重一响。岱衫道：“恭喜这位客官，拍得玺清宝珠一串！”

玄琉再次向下看去。却见此时此刻，那竹帘下的白色丝线竟已不见。她皱了皱眉，那些白色细线，看着怎么倒像是……

“咚……咚……”两声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玄琉思绪猛地被打断，忙站起身子，两步行至门前。

她方一打开房门，便见着一白衣少年手执拂尘，静立于门外。

少年对她微微颔首一笑，全没有一丝惊讶之意。

“弟子静玄，参见曦泽神君。”少年身子微微一侧，对着前方曦泽的方向，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他面容白净安然，似是凡尘世俗都无法沾得其身，滚滚红尘，唯他一人，怡然静立于世。

玄琉微微吃了一惊，这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当时入参学境时带他们入境的小仙童。白屿的另一关门弟子-静玄。

话说静玄师弟吧，在无极宫也算是一风云人物。只因他年纪不大却心思沉静，聪敏过人。玄琉听说他仙法琴艺皆由白屿亲手教导。对其喜爱非常，就连平日闭关也都是叫静玄在旁看护。

“不必多礼，起来吧。”曦泽道。

“君上这幅装扮，可是有事务在身？”静玄看着曦泽脸上的面具道。

“对，出行在外，这样方便一些。”

静玄点了点头：“方才非台感知到了君上的气息，弟子便想着来看看……”静玄抚摸着手中拂尘。

“难得，它还记得本君。”曦泽道。

“毕竟最初君上才是它的主人……”静玄道。

玄琉有些吃惊地道： “原来静玄师弟那法器是君上送的呀？”

静玄笑道：“不错。在我入门时，曾偶遇君上。那时，我仙术低微，又无法器傍身。幸得君上垂怜，肯将非台送与我。”

曦泽淡淡道：“很久以前的事了，本君都已记不太清，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者，你的心静，用起他着实比本君合适得多。”

赤鱬也是认识静玄的。见着他，忙上前一步问道： “静玄，你师父呢，没一起来吗？”

“师父身体不适，此次便没有出来。”

赤鱬有些担忧地道：“可有大碍？”

静玄微垂着眼帘，道：“并无大碍。止央仙君一直在旁照看着。”

赤鱬挑挑眉，沉吟了一声：“嗯，不错，这小子还算有良心。”

静玄顿了顿，又朝曦泽行了一礼：“方才那玺清珠……还要多谢君上相让。”

曦泽一笑，道：“谢什么？这竞宝宴，本就是价高者得。既然你肯出高价，那这东西就自然该是你的。”

赤鱬叉着腰道：“小静玄，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该不会是把你师父的一品灵石都偷来买这个破珠子了吧？”

静玄慌忙摆摆手道：“不……这些灵石都是我自己的。”

赤鱬瞪大眼：“什么？？？你一个小弟子，你……怎么这么有钱？”

静玄道：“师父常命我下界做功德，这些灵石有的是我做善事时别人送的，有得是我做药丸换来的，还有些……”

赤鱬五指伸开推在面前，闭着眼极受打击道：“好了好了，不用告诉我了。我这几万岁可真算是白活了，大半辈子攒的身家还没一个孩子的多，我这心哟……”

“不过我说你这孩子也忒不识货了吧？这珠子哪值得了这么多价格？也就只能哄哄你这小孩子，你听我的，去把这东西退了，明日我再带你去买个好的去。”

静玄沉静的脸色泛起丝缕波澜，面颊一时有些发红：“多谢赤鱬大人好意。不过，师傅曾说：万物皆有缘法，钟爱亦有不同。于此俗世，既有幸得遇，又何须探究过盛，反被杂念牵制禁锢。倒不若洒脱一些，遵循本心，顺应自然，也许终能悟得自在。如今我观那珠子莹润可爱，生了欢喜之心，它在我眼中便是无价之宝，便再没有什么值与不值。”

曦泽静静听着，眼眸中涟漪微起。须臾，他扯了下唇角，道：“你师父这话说得倒是通透。”

静玄说：“师父说他也是近来才有所顿悟。”

“得！得！是我瞎操心。一个个的……”赤鱬摇着头坐回座位上，伸手顺走长右手中的蜜饯，朝它道：“我瞧着他们都不太正常，还是咱俩一起玩吧。”

长右却是不理他，拍拍爪子大声朝几人道： “快看快看！压轴宝贝要来了！”

“静玄师弟，不介意的话就先一起坐这儿看吧。”玄琉挪了个位置，朝他道。

静玄欣然道：“那就叨扰了！”

她这一挪，便紧挨在了曦泽身边。曦泽身子再次一僵，看了眼身边玄琉，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君上，怎么了？”玄琉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由抬头问道。

“没事。”他吸了口气，转回头去。

面具后，墨眉却是紧紧拧在一起。

怎么如今连玄琉靠近他，他都会觉得有些紧张？

就连素来波澜不起的心境，此刻竟也上下翻涌，微澜掀覆。

莫非是血蛊的原因？

可曦泽来不及细想，因为下方看台上，岱衫已经高声请出了今晚的重头戏-“相信大家和我一样，早已等不及要看今晚的压轴宝物了！此刻我真是又紧张又激动呀！好在，春满楼从不会让大家失望！”

伴随着岱衫的话语，一楼光束横飞，琴弦颤动。实打实的将这激动人心的场面烘托地更上一层楼。

而在一片激动人心的鼓点中，岱衫饱含激情地说道：“有请今晚最后一件竞品-引魂灯登场！”

“什么？引魂灯？”一楼的看客呆了一呆。

“我没听错吧？那可是我们魔族的宝贝呀！”有出身魔族的客官不可置信地盯着看台。

“这引魂灯又是何物呀？”有人不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