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故人归 第58章 第 58 章

尤璃昏了过去，可玄琉却是惊地嘴巴都合不上。这……这不就是她在天界时曾做过的那个梦吗？

那梦竟是尤璃仙君过往的经历！

未来得及细想，玄琉眼前场景却是忽而一换，尤璃此刻待在一间茅顶竹屋内，面白如纸，气息缭乱，她神情焦灼地将桌上饭菜尽数扫落，接着又摇摇晃晃地跑到门前，似乎是想要冲出门去。

玄琉瞧得分明，那扇打开的门中间，莹莹流光闪烁，显然是被人从外布下了防护结界。

尤璃唇色惨白，掌心使劲拍着那方结界，大喊道：“放我出去！有人吗？本仙君有要事在身！”

她嗓子都已喊哑，却依旧没有一个人出现。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最初的大声呐喊到声如蚊蝇，她抱肩蹲在地上，将头埋进手臂，哽咽着道：“放我出去！我……赶着去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呀！”

月明星稀，四野寂静，间或一两声虫鸣响起，也是转瞬即逝，又归于一片宁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女子终于再次昏倒在了地上。月光自窗棂而入，女子眉如远山含黛，脸颊上犹带着些许泪痕，有种虚弱又破碎的美感。

少倾，一只白凤自天际徐徐飞来，轻飘飘地落在尤思身侧。白凤低着头，目光柔和地看了地上女子须臾，周身金光忽而流溢升腾，光华闪烁间隙，他的身形逐渐发生了变化……

少倾，便见一广袖峨冠，俊雅无双的男子负手而立，朝地上的尤璃轻声道：“得罪了。”

他弯下腰，将尤璃小心地抱起来，轻轻放于床榻。而后，掌心隔空缓缓一划，立时便有无数金光向尤璃脸上身上的伤口而去。不肖片刻，那些触目的血痕便恢复如常，再看不见一丝痕迹。

“阿泽阿泽！”角落的古董架上，一个浑圆精巧的小葫芦朝男子不住喊道：“你回来啦！”

“律奴……”男子转过身，掌心方一摊开，那小葫芦便瞬间跳入他掌中，男子环视了凌乱的内室一圈，朝葫芦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葫芦鼓着嘴朝他摇头晃脑道：“还不是你带回来的这个丫头，脾气坏得嘞！你看看，你亲手做的一桌饭菜就被她这样给砸了！真是暴殄天物！”

男子回过头，看着床上女子，笑了：“脾气倒是不小！”

“岂止是不小！你是没见她方才怒砸结界的那个凶悍模样！我看你前些时日降服的那只母虎精都没她凶！”

律奴眨巴着绿豆般的小眼睛看着来人：“她也是有福气，恰巧这两日幻境结界松动，你正修补间便被她侥幸闯了进来。”

男子沉默须臾，才低叹道： “也许，是我们有缘吧。”

“可是眼下结界处于修护阶段，她作为外人，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难道就容着她一直这般闹下去，哎！”律奴头摇地像拨浪鼓：“我可受不了！”

男子眼睫微垂，周身自内而外，散发出一派祥和谦顺气韵，他看着律奴，道：“她闹了整整一天？就是为了出去？”

律奴哼哼道：“可不是嘛！吵着嚷着说要去救什么人！还说再晚就来不及了什么的！一副要死要活的癫狂模样！”

闻言，男子面容却徒然严肃起来，他看着律奴，略有责备道：“怎么不早说？许是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在等着她呢！”

律奴被他有些严厉的眼神给吓得整个身子都矮了两分，小声嘟囔道：“再急不是也出不去吗？总不能我们去替她救人去呀！”

他话音方落，男子眉间便微微一跳，又看了床上那人一眼，才道：“待我为她疗伤后，你将她叫醒，现身问问她到底是出了何事，若不是太难办的话，我倒是可以相助一二。”

“不可！”律奴重重打了自己嘴巴一下，道：“都是你这张嘴爱乱说！”

他看着男子，疯狂摆着自己的小手连连摇头道：“天尊命你在此修炼之时，便下过严令，禁止你现身与外人接触！你想想！这是为了什么？当然就是为了让你远避凡尘，以求心无旁骛，摒除杂念！可眼下，你若因帮她耽误了修行，岂不是奴莫大的罪过！天尊会把奴做成酒葫芦的！”

男子眸光和善悲悯，道：“修道之人，慈悲为先！若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又岂可袖手旁观？再者，我相信，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既然命运让我于此再……让我遇见了她，那便该顺应天意，以求问心无愧，不是吗？”

律奴撇着嘴道：“我只知道知止不待，方可长久。”

男子目光颇不赞同的看着他，一人一葫芦对视许久，律奴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捂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道：“好好好！你懂道理你说得好！你法力高深你说得对！你样貌出众你说的行！谁让你是我的主人呢！”

男子这才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笑如春风拂绿枝，道：“乖孩子！”

尤璃再次睁开眼睛时感到仙力已恢复了半成，她有些惊喜，连忙从床上坐起，感到脚前有些许浑润触感，只当是些琐碎杂物，看都未看一眼便飞脚踢开。接着心一横，牙一咬，再次以光一般迅速朝那门上结界撞去。

“啪”地一声巨响，她整个人如流星划过，直飞出老远，最终，以大字型重重嵌入了身下泥土之中。

“怎……怎么没有结界！”费力地将头自土堆中拔出，她只觉得头顶似有群鸟乱叫，金星绕顶。

“不好意思，由于你跑地太快，并且一脚将本葫芦踢出老远，是以还未来得及告诉你，结界其实已被收了。”

一个瘦条玲珑的葫芦停在她的鼻尖处，捂着脑袋朝她大眼瞪着小眼，顶端之处，一个凸起的红疙瘩浑圆锃亮，正无声控诉着她方才的恶行。

“你是……”尤璃怔怔地望着律奴，道：“酒葫芦现如今也会成精了？”

律奴深吸了口气，头侧向一边，握紧拳头朝自己加油打气道：“克制！克制！为了主人连做十日的美味佳肴，你要学会忍！”

尤璃见他嘟嘟囔囔了好半天，再抬头时，脸上挂着极为官方端庄的括弧微笑，双手交叠于身前，朝她道：“这位道友你好，不必惊慌不必失措！本葫芦不是精怪小妖，乃是一只得道的神仙葫芦。也不必问此间是何处，不过是你你昨日误入此地，被我家主人好心相救了而已！更不必问我家主人姓甚名谁，身在何处！因为他事务繁忙，不便与你相见，是以特派本律奴前来照顾你！”他一口气说完，朝尤璃矜持地颔了颔首，微笑道：“请问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未等他把话说完，便被尤璃一把抓住，将其凑近自己道：“多谢你家主人救命之恩！他日我必结草相报！只是，我眼下有要事在身，可否请你家主人将上方结界也先撤了，放我出去可好？”

她面上满是焦急之色，说完后却半天不见葫芦回音，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去，便见那葫芦此刻却是翻着白眼，吐着舌头，一副快要被掐死模样。

尤璃连忙松了手去，律奴这才得以捂着脖子跳出好远，弯腰喘着粗气道：“我的老天爷呀！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成了史上第一位被掐死的葫芦了！”

尤璃连忙双手合十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得很急，有人命关天的大事需要马上前去处理！”

律奴指着天上那层半透明的结界，道：“实不相瞒，这结界前些时日破损了一处，现在正处于自我修护阶段，所谓自我修护，便是屏蔽一切外来阻碍，自我消化。 ”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封闭了自己，有进无出的意思。”

尤璃瞪大双眼：“那它要修护多久？”

律奴微微一笑：“不久不久……很快。”

见尤璃面容稍有松动，律奴才充满恶意地一笑，道：“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而已。”

一听这话，尤璃立时僵在了原地，颤抖着嗓子道：“不行！我等不了这么久！”

她掌心猛地祭出白光，朝头顶结界轰去，直轰得她手臂颤抖，冷汗直流，那结界依旧是纹丝不动，固若金汤。

律奴拍手喝彩道：“精彩精彩！您这一招白日火球表演着实令葫芦我大开眼界！”

轰了半天未果，尤璃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律奴还带嘲讽调侃几句，回首间却见那女子怔怔看着头顶，眼中忽而落下泪来。直把他给吓了一大跳，忙道：“你……你你你怎么又哭了！”

尤璃面皮紧皱，盯着律奴厉声道：“让你主人来见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样困着我！”

律奴颤抖着小手指着头顶道：“不是我想困你！是这结界，都是他的错呀！”

尤璃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六界马上就要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你们将我困在此地，出了事后果谁能承担？”

律奴道：“这也是我家主人要托我向您说的。”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家主人说，若您遇上了什么难处，大可向我说明，也许我们也能帮得上姑娘一二。”

尤璃脸上满是不信任，道：“虽说你们救了我我很感激。可你们连自己是谁都不坦诚相告，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

律奴笑了一笑：“主人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他向上一窜，从葫芦里倒出一物，放置于尤璃手中，道：“我家主人说，看过这个，你便会相信他的。”

尤璃低下头，掌中是一枚通体洁白，光晕流转的仙家玉牌，其上端端正正刻着“玉清”二字。

“玉清，是固元天尊……”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葫芦：“你们……是固元天尊的人？”

固元天尊，为上古四大天尊里唯一仅存于世的仙者，三界玄仙志有八字评语“道骨天成，心怀大爱”其道法卓越超群，一览众山，就连她的师父白屿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句祖师爷，只是他年岁实在太大，又避世云游久远，是以天界众仙向来是只闻其如雷大名，却没有荣幸能见之一面。

律奴颇为傲娇地点了点头，道：“道友，现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畅所欲言了吧？”

尤璃抬起眼眸，慎重地点了点头，朝他说起鬼界之事。

起初律奴神色还算如常，而随着尤璃的话语，葫芦眼却是越睁越大，待尤思说完，他已是着急地再站不住，只朝尤璃连连道：“幸好，幸好救了你！”

律奴一改方才的嬉笑古怪，极为严肃凝重地朝尤思道：“我现在便去找我家主人，仙姬大可放心在此休养，此事牵连甚广！我家主人自是当仁不让，必会全力以赴！”

他说完，朝尤璃微一躬身：“仙姬放心！您嘱咐要救之人，我会告知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心怀众生，必不会看生灵受苦！告辞！”

言罢，便如一道飞烟般，迅速消失在半空之中。

看着律奴消失的方向，尤璃轻轻呼出口气，整个心才算真正放入了胸中。此事若能有固元天尊的人出面，想必定能化险为夷。

之后的几日，她再没见过律奴，山谷内风景如画，树木葱茏，枝叶扶疏，尤璃却全无心情欣赏游玩，终日都在焦灼与忐忑中度过。她等呀等，终于在五日后，再次见到了律奴。

律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朝尤璃道：“因着仙姬的情报，此战我们赢得了先机，我家……天界出类拔萃者不少，一举将那鬼君围困在他的阎罗宫内，那鬼君当时吓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连连不肯承认自己有了反心，一再辩解说自己是被小人冤枉！还自发签下了守界条令，承诺永归天界，再无二心。”

尤璃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道：“那便好！那便好！”

说完，又忽而反应过来，问道：“那你们可有找到菱姨？”

闻言，律奴却是摇了摇头，道：“至于您所说的鬼君妃嫔，却是没有找到踪迹。想必是鬼君怕事情败露，提前……”

他没有再说下去，眼前的女子身形晃了两晃，却是低下了头去。

她该猜到的，从她们被鬼兵追捕时，鬼君便已猜到菱姨会放了她，那她自然是凶多吉少了。

“你没事吧？你的脸怎么那么白呀？”律奴连连拍着她到。

却见尤璃眼光呆滞，周身不住颤抖。须臾，自口中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便向后重重倒了下去。

而在落地之前，一个轻柔有力的手缓缓将她扶住，男子白衣如山间轻雪，轻盈洁净，将她整个人极为温柔地圈在怀中，尤璃朦朦胧胧间，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剪影，整个人便再次昏死了过去。

“主人……”

“嘘！”男子竖起指尖置于唇上，看着怀中的女子轻声道：“她是悲情太过，气血盈胸才昏了过去，让她好生歇一歇吧，歇一歇便好了。”

之后的几日，尤璃一直恹恹地没有什么精神，律奴倒是经常来找她说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着，问的最多的便是何时结界能打开，何时能够离开。

律奴回答她道：“算算日子，最多还有三五日吧。”

三日后的午后，玄琉被律奴拉着往山谷深处走去。尤璃跟在后面，道：“你要带我去哪？”

律奴挥舞着小手：：“到了你就知道了！快走快走！”

走了好一会儿，一方澄澈小潭出现在尤璃面前，而那潭水之后，一棵巨大花树，花叶如盖，落英缤纷。

她缓缓走上前去，见那花枝最末端，无数花团聚集，扎就了一个巨大的秋千，正垂在其中，无风自动。

尤璃有些吃惊：“这里怎么会有秋千？”

“这可是我家主人特地做的！快来试试！”

“你家主人？”自她入结界，还未同这位神秘的道友见上一面。

她坐在秋千上，那秋千上设有法术，瞬间便将她荡出老远。

尤璃有些新奇地摸着那秋千架：“多谢你家主人，说来是我失礼，在此打扰了这么久，还未当面朝他道谢呢！”

律奴小声嘀咕： “你是该谢他，他为了帮你私离幻境受了反噬，如今连下床都费劲却还硬撑着做了这么大一个秋千。”

“你说什么？”风有些大，她没听清楚律奴的话。

“没……没什么。”律奴看了一眼远处，撅着小肚子道：“明日结界应当就能打开了，主人说了，届时他会亲自送你出去的。”

尤璃眉梢一颤，摸了摸秋千上争相开放的娇艳花朵，道：“那真是麻烦了……”

律奴大气地一摆手：“咱们修仙之人，莫要说这些虚套的客气话儿了！明日你这凶丫头就要走了，想想还挺舍不得的。”

说话间他飞至尤璃面前，身子倒立过来，猛地窜了两窜，便从头顶的葫芦口中倒出一个通体莹白，更为小巧精致的葫芦来。

尤璃顺势接住葫芦，便听律奴在一旁长吁短叹道：“这个白玉葫芦便送给你当个念想吧，日后你就可抱着这葫芦睹物思奴了！好一个诗情画意，绵绵无期呀！”

白玉葫芦触手温凉，尤璃低头看了须臾，忽而低声道：“质地剔透，确为上品。”

律奴得意道：“那是当然，我告诉你哟，这可是奴的……”

“倒是个做酒葫芦的最佳选择。”

律奴张大了嘴巴，往后退了好几步道：“……什……什么？你这个坏丫头！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想拿我盛酒？？？呜呜呜……我要告诉我主人去！”

秋千前后摇摆，四周鸟语花香。女子阴霾数日的面上，终于泛起一丝清浅的笑意。

第二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尤璃睡醒后，先将自己住的小木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跑到屋外梨树下，挖开好大一个坑，将她连夜做的梨花白埋到树下，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

律奴昨天看她拿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捣鼓了半夜，在她身后打着哈欠道：“你做的那玩意儿，能喝吗？不会中毒吧？”

“我这酿酒功夫是我师父亲授，他号称天界第一酿酒师！”

尤璃有些不好意思：“我逃难至此，身无长物，又打扰了你家主人这么久！想来想去，只能酿一坛好酒以报他的相助之情，还望他莫要嫌弃才好……”

律奴心道：“傻丫头，你折腾一宿，可我家主人根本就不会喝酒好吗？”

但看着尤璃跑前跑后，累得满头大汗的模样他还是捧场道：“若真是好酒，我想他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的！你是不知道，我家主人那可是嗜酒如命！酒之狂人！”

尤思有些意外：“那他日有缘相聚时，定要同恩公痛饮三百杯！”

呵呵……三百杯？怕是一杯他都找不到前后左右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主人想必已在结界处等候了，我们这便往后山走吧。”

尤璃最后再看了一眼已住了好些日子的小木屋，道：“好的。”

后山树木扶疏，绿枝稠密，大片大片的绿植绵延不绝，将山色装点的苍翠如翡，配上明媚日光加持，远远望去，披金挂彩，斑斓璀璨，令人叹为观止。

一人一葫芦在山中行了许久，待走到尤璃掉入的那片湖附近，律奴停下脚步：“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面的路，你便自己走吧！”

尤璃将葫芦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山高水长，相信咱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律奴跳到地上，背过身摆了摆手：“快走快走吧！本葫芦年岁大了，最讨厌这种酸溜溜的离别场面了！”

尤璃淡淡一笑：“再会！”说完便转回头，朝前慢慢走去……

山林寂静如玉，偶有微风过境，倒是格外凉爽，她脚步轻缓，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已离那水面极近。尤思看了看左右，律奴不是说他主人会送自己出去吗？怎么没瞧见人影？

她这样想着，脚下未停。没走两步，忽而发现前方似有结界，却是不能再靠近。

她掌心白光汇聚，低头思索该如何是好。这时，听见一个声音轻轻道：“这是若水结界，不必使用法术，它只是有些认主而已。”

那声音轻缓又低沉，好似山麓里不可抓住的微风。尤思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端宁绝尘的脸，那脸月肤鸦鬓，红唇墨眉，一笔一划，皆是造物杰作，而最令人一眼难忘的却是那双眼睛。

天地做景，四季提笔，仿若江南潋潋的水墨烟雨皆溶在那一汪烟波浩渺之中，又似沉寂于碧水宁波中的凉玉，静谧冷幽，涟涟生泽。

少年广袖翩跹，仙气卓然，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比这广阔山林还要恬淡几分：“不必担心，你跟在我身后，便可安然穿过去。”

尤璃素日与止央朝夕相处，尤瑾亦是品貌皆优，自诩也是见过不少美男子的，可眼前的少年确实让她再次刷新了自己对绝色一词的认知，结结实实地晃花了她的眼。

见尤璃半晌没反应，少年挑起一侧墨眉：“我是否表达的有些不太清楚？”

尤璃回过神，结结巴巴地道：“清……清楚！我明白了！我会跟紧你的！”

似是被她这副模样逗乐，少年眯起俊秀的眉眼，微微一笑，又看了她一眼，随即背起手来走到了她身前，率先抬起脚步。

二人一路再无言语，一路只有长风绿影无声相送。尤璃已然忘记自己到底是怎样走出结界的，她只记得，那日阳光极好，日光透过翠绿的树叶，在少年身上投出大小不一的斑驳光影。

山林的风送来些许木槿的清香，她略矮的视角可以看到少年碧峰挺拔的后背，给她带来无限的安全和踏实感。

年岁流淌，光阴辗转，神仙的日子千百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后来她曾不止一次去往不死树林，却再也寻不到神光幻境的踪迹。再后来，她听闻固元天尊门规极严，行踪更是缥缈不定。她心有黯然，本以为他们很难再会遇见，时日久了，加之事情多了起来，她也只得将那山林中的惊鸿一瞥，悄悄藏在了心里。

直到蟠桃仙宴，她酒醉迷蒙间，终于再次见到了那双她梦见无数回的眼眸，一样的祥和谦润，一样的出尘冷冽。直直望进她眼底，让她一眼之间，便就此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