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予璨任性地单方面和陈清让斩断了联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大约每隔几个月去看看陈清让的朋友圈。
从陈清让注册微信起,她朋友圈的状态才十来条,更别说其他的社交账号。
所以赵予璨十分心安地默认陈清让的生活状态一如既往,没有新的情况。赵予璨远没有后来那么疯狂地天天窥屏,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从陈清让这个人的初始代码看来,她身上有一种独美的气质,完全不像一个会陷入爱情之中的人,而且陈清让似乎也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俗事。
陈清让从来没有对哪个男生有过好感,赵予璨一直以为她会单身下去。毕竟,陈清让在生活、学习方方面面都没有遇到过需要一个男朋友才能解决的问题。
就连她们这些朋友,有的时候都会觉得陈清让嫌弃她们碍手碍脚的,需要抽出时间来陪她们一起玩。
看起来独自一人才是陈清让最喜欢的生活方式,同性朋友也就算了,不管一段友谊走向何方,都不会产生社会压力,远比男女之情纯粹。
那为什么要找个男朋友来耗费巨大的情绪呢?为什么非要到了一定的年龄组建家庭,哪怕这个家庭对自己而言完全是负收益的?
在赵予璨心里,陈清让拥有卓越的物理、化学稳定性,即便她和陈清让十几年都不联系,再次相遇,她都不需要再次熟悉这个人的本身,以及陈清让的交际圈子。
然而沈辰逸的出现打破了赵予璨的美梦。
原来陈清让看起来多么地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也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到了某个时间节点,会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走进社会最浅显的那个评价体系里。
陈清让才不是过于理想化的那个人,她自己才是。
一想到如果陈清让某天突然结婚了,赵予璨就会产生滔天蔽日的孤独感,觉得自己就是那条从明朝活到至今,都找不到一个同伴的格陵兰鲨。
赵予璨不愿意这种空虚、迷茫、消沉、焦躁的复杂情绪和杰西卡说的话联系起来,只单纯归结于,她想要一个一起单身的伴。
即使她都不和陈清让联络,也需要陈清让在精神上陪伴她,一起做独身主义者。
赵予璨本人,和她的一些朋友,都遇到过班上的某个同学,宿舍里的某个室友……老是喜欢盯着你,看你在干什么,或者隔三差五地当面打听你的学习情况。
赵予璨很是不屑这种行为,在背后直呼他们烦人精、学人精。觉得这些人人品堪忧,而且往往性格敏感暴躁、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盯着陈清让。赵予璨每每下了网后,都会怀疑人生,自己在干吗?即使陈清让真结婚了,隔着太平洋,她又能干什么?也去找个男人结婚?
陈清让将台面整理好,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赵予璨整个人窝在懒人沙发里,单手举着手机,正在看一档川味美食节目。
她愣了愣说:“你怎么用手机看?”
在赵予璨看来,手机只是用来与人联系、沟通、扫码付钱的。
平板、电脑才是娱乐的第一生产力,然而它们的屏幕还不够大,音响还不够好,用巨幕电视来观看影音,才能获得最佳的体验。
赵予璨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没带来。”
原本她是突然起了心思,想和陈清让促膝长谈来着。
陈清让见赵予璨看得全神贯注的,忍不住问道:“你想不想吃火锅?”
陈清让这个人就是来破坏她的减肥计划的!赵予璨斜睨了她一眼,伸出脚来,推陈清让的小腿,说:“你不是爱早睡吗?睡觉去!”
陈清让站着不动,说:“有亮光我睡不着。”
赵予璨将手机关了,从沙发上起来,穿上拖鞋往床边移动,没好气道:“行,行,我也早睡早起一回。”
陈清让在她身后说:“你睡里边吧。”
赵予璨随口问道:“为什么?”
陈清让实话实说:“你睡觉喜欢翻身,我这可没有铺地毯。”
赵予璨不满地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滚下床?”
陈清让沉默了好几秒,才小声说:“这可不一定。”
赵予璨看着冰冷坚硬的瓷砖地板,眼睛一转,灵活地说道:“你是主人,你安排我睡哪我就睡哪,那我就睡里面好了。”
闻言,陈清让情不自禁地轻笑一声。
赵予璨脱鞋上床,走到单人床的里侧,皱了皱鼻子说:“这床可真是越看越觉得小。”
陈清让一叶知秋地问道:“你没换一张尺寸大一点的床?”
赵予璨“哎呀”一声,惊讶道:“陈清让你怎么会知道我将宿舍的床换了?我记得我没告诉你吧。”
不等陈清让回答,她就又说道:“宿舍就那么大点地,要是放张大点的床,别的东西就放不下了。”
陈清让坐在床上,看了看,也觉得两个一米七几的人睡在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确实是有点挤了。
不过现在是夏天,夜里只需要一张薄毛巾被,负责还要预留出厚棉被的空间,真躺不下两个人。
毛巾被往身上一盖,赵予璨就感觉好像有粗糙的沙子在她的皮肤上磨来磨去,赵予璨撇撇嘴,和陈清让开玩笑说:“我真是一时大意,好好五星级酒店不去住,要来和你挤。真希望明天排水口就能修好。”
陈清让不理会赵予璨前半部分的插科打诨,只问道:“堵得很严重吗?水淹到浴室外面了?”
赵予璨想到水从污黑泥垢的的管道里吐出来的情景,就嫌恶到不行地说:“应该淹到了吧,我不想看。”
接着她将头转向赵予璨,期待地问道:“诶,你说我可不可以找外面的人来修理?生活服务中心的人说的都是套话!给不了其他的解决办法,只能让人排队等着。”
陈清让轻声安慰道:“你是排水口堵了,情况应该严重一些,弄不好水会漏到楼下,说不定明天他们就会安排人来给你优先维修。”
赵予璨耸耸肩,一脸的失望,“好了,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在研究院工作真是不方便,外卖、快递都得亲自到门口去拿,给宿舍更换、添置家具差点没累断她的腰。
陈清让犹豫地说:“要不我去你宿舍看看,试一试能不能把排水口疏通。”
陈清让比较幸运,她在宿舍住了这么些年,什么口子都没被堵过。
赵予璨摇头说:“算了,别麻烦了。就让它堵着呗,正好督促我尽快将小物品买好,搬进新家。”
陈清让笑着说道:“我说你怎么住宿舍,不住你姥姥家呢?原来是等着住新房子呢。”
赵予璨一点也没瞒着陈清让,抱怨道:“我要是住我姥姥那边,那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那些个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得盯着我作息规律,多运动少吃外卖,还会给我家里人通风报信。”
“还会问我有男朋友了没有?要是发现我单身的话,还给我介绍对象。我要是不愿意,她们能拉着我的手,说上好几个小时。”赵予璨发了个抖,补充道。
见赵予璨对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恨不得躲着走的样子,陈清让觉得好笑,她又想起陈丽芳提醒她看房子的事,不禁地问道:“你房子买在哪里?”
闻言,赵予璨眼睛忽然亮起来,声音都高了几个度,“怎么?你也要买房子了?那来当我邻居吧!”
陈清让从不避讳自己的家庭情况,她语气平和说:“你的邻居我可当不起。我还想着要不再等等,说不定我能分到房,省下一笔钱呢。我和我妈对居住环境要求不高。”
后面这些话,赵予璨绝不会对其他人透露一个字,明明家里能出得了首付,还想着占院里的分房名额。
赵予璨再淡泊名利,也不可能在目睹自己母亲十几年如一日,每天凌晨三点多无论刮风下雨,骑电动车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然后忙到晚上十点才关门打烊后,对分房子的事无所谓。
省下买房子的钱,陈丽芳就不会那么焦虑拼命干了,说不定她愿意将自己的话听进去,马上退休,来到女儿身边颐养天年。
听着陈清让的话,赵予璨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又笑了笑,果然仍旧如此。
除了爱情,她和陈清让什么都可以谈,哪怕是最要好的发小,有的时候谈到包包、首饰、房子、车子、年薪……一切涉及到钱的事,她都得顾忌,为了不破坏氛围,最好不要谈。
不是谁都能像陈清让这么从容,就连她自己认识到更富有的人后,有的时候,都忍不住心态失衡,自己怎么赚不到那么多钱,养不起飞机游艇,遍布世界各地的大别墅呢。
赵予璨轻松地说:“阿姨应该想早点过来陪你吧?等你有了房子,就可以把她接过来了。”
陈清让微微叹气道:“没那么简单。”
赵予璨关切地问道:“那有什么问题?”
陈清让捏了捏眉心说:“我要是买新的,我妈一定不会住,要是不买新的,她又不愿意。”
赵予璨困惑地问道:“为什么啊?新的房子阿姨怎么就不能住了,有什么讲究吗?”
赵予璨只有一门穷亲戚,那就是赵父老家的人,不过她几年也回不了爷爷奶奶家一次,回去也是好吃好喝,众星拱月被人捧着,根本理解不了陈清让和她妈妈之间这种情况。
赵予璨大概地解释了一下:“我妈不想跟我住在一起。”
陈丽芳觉得跟女儿住,会大大降低女儿的择偶条件,男方会看不起陈清让的。她最在乎的人就是陈清让了,又怎么会做拖累女儿的事。
陈丽芳不说,陈清让都可以猜得出来她的养老打算。
等自己干不动了,就回老家县城买一套二三十万的老房子,自己一个住,女儿一家过年过节回来看望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赵予璨一拍大腿,真心而高兴地说道:“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问题不就解决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