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变质 第29章 第 29 章

陈清让立在原地，心底里轰地一声，那些压在箱底的岁月，此刻都翻腾起来。

校园的银杏道，十指交叉握过的手，月光下的湖畔，图书馆里高大的书架，脸贴脸时温热细腻的触感……过去陈清让刻意忘却的种种，像是一股泥石流冲到她面前，阻挡住了她的去路。

陈清让看到那个人终于想好自己要什么了，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用孩子般的动作指着关东煮的格子。

在服务员给她打包的瞬息里，她转过脸来了，便看见了站在便利店门口的陈清让。

猝不及防，这时服务员将装好的关东煮递给她，仿佛那不是美味可口的关东煮，而是个地雷，她惊骇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清让？”跟在陈清让后面的沈辰逸见她不往便利店里走，一动也不动挡着后面的人，于是出声奇怪地问道。

经他这么一说，恍恍惚惚的陈清让才惊醒过来，凝固的空间重新开始了流动。

陈清让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窘然的赵予璨，用赵予璨的话来说，她现在的样子，都能扣出一栋别墅出来了。

赵予璨呆呆的望着陈清让，心里发出一连串的惊叫。

陈清让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不是出去逛街、旅游，在工作单位，陈清让绝对不会想到要去便利店买矿泉水的。

陈清让反应极快地顺着赵予璨脖子上，戴着的蓝色亚麻绳看下去，清晰无比地看到工作牌上面的信息。

GNC所，她早该想到了，以赵予璨的简历，不是被GNC所招揽，就是被重点实验室看中，这两个分所一出手，剩下的所就会自动退出竞争了。

陈清让无视了沈辰逸的疑问，快步地走到赵予璨面前，将她戴着的工作牌抓起来，再看一遍，又情难自抑地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里？”

面对陈清让黑亮又古井无波的眼睛，赵予璨瞬间感到五岳压顶般的压力，她不禁略微地挪了挪脚，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和不解，勉强扯出一点微笑的弧度，回道：“上班啊。”

这回答，活脱脱陈清让仿佛问了一个蠢问题。

陈清让一听，赵予璨还是这么理不直气也壮，她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赵予璨，但话到嘴边，就适应良好地收了回去，像过往那样，对赵予璨彻底的无语了，不想说话。

趁着陈清让哑口无言的时候，赵予璨忍不住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陈清让。

虽然入职后，她已经见过陈清让了，但那是远距离，而且是在夜晚，哪有现在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看得清？

第一落点，当然是陈清让的脸。陈清让的脸在赵予璨心目就是《蒙娜丽莎的微笑》的存在，魔力般地吸引着她，怎么看都有别样的韵味。

陈清让见过不少公认的大美女，中外都有，毕竟在美国的名利场混了一些日子，然而比陈清让美的人，男男女女，都不会让她产生类似的感觉，唯独陈清让。

这一看，赵予璨意料之中地发现陈清让的五官轮廓跟她们最后一次视频时相比，一点没变。陈清让的骨相太有优势，时光对她毫无作用，不参与任何的反应。

她从高中时就认识了陈清让，但从来没有见过陈清让青涩的模样，不知道陈清让老去的模样，她能不能有幸见到？

相比于容貌，陈清让的气质变了点，从两人第一见面开始，陈清让的发型就一成不变，一头黑长直往后梳起，扎个低马尾。

上了大学后，没有了浅颜色的校服穿，陈清让又总喜欢穿网购的深颜色的衣服，网上买的衣服染色十分糟糕，尤其颜色越深，越是灾难，跟网图简直是两个颜色。

这么一穿，陈清让看起来总是有几分呆板温吞，加之陈清让身段清瘦，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赵予璨曾多次给过她穿搭的建议，她适合颜色浅淡的衣服，会将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更加突出。

奈何人家天生丽质，可劲地造自己那张脸，不在意外表，从来不会把赵予璨的的审美建议听进去。

赵予璨更是直言，陈清让可以穿她的衣服，她看中那件，都可以拿去穿，对此，坐在椅子上写着代码的陈清让，只是哦了声，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给陈清让买衣服也不行，陈清让在金钱往来方面分得很清，她要是给陈清让买面料好点的衣服，陈清让会加倍还给她，那就好心办成坏事了。

现在陈清让也是扎着马尾，但却又不同了，位置高一点，梳着中分，扎得非常松散，还有胎毛刘海和鬓角碎发。

穿着雾蓝色的直筒高腰休闲裤和米白棉质T恤，优雅、干练和清冷。最后缺的只有一副银丝眼镜了。

陈清让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注意个人形象了？赵予璨气闷地这么想着，瞧了一眼站在陈清让身边的沈辰逸，回身拿起她买的关东煮和酸奶。

陈清让看着她神情漠然地撕开酸奶吸管，一时之间忘了和惊讶同事们说明一下，而是指着赵予璨手里的酸奶，关切地问道：“这个牌子的酸奶你能吃？”

赵予璨的手指顿了顿，她有些心虚，她的确没有尝过这个牌子的奶制品，但瞥到沈辰逸的衣角，她抬眼白了陈清让一眼，语气干脆道：“没事。”

话音刚落，她就将吸管猛地往纸盒的开口戳，瞧着陈清让的眼睛，吸了一大口酸奶，冰得她的牙齿都冷飕飕的。

这时，陈清让才注意到赵予璨如今的模样。

赵予璨的眉眼如旧，有着可爱的、漂亮的活力，大而明亮的眼睛低垂着，无辜而狡黠。

大面积的阳光透过三面玻璃窗照进来，一切都亮堂堂的，有种的时光倒流的感觉。

大学时，赵予璨天天都要光顾便利店，至少也要买瓶水，她没少拉着自己一起去，那时她和赵予璨也是挨得这么近，周围也是这般的人来人往。

赵予璨如愿以偿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拉着她挤出重围，走出便利店后，就会朝她露出蜜糖般的笑容。

那时候，在她面前，赵予璨将欢喜和讨厌都摆在脸上，有什么说什么，从无顾忌，直白地表达对她的好感，也会从不忍让地闹小脾气。

她的室友都在宿舍里说，赵予璨是很有教养低调的大家闺秀，比团支书秦明悦都更宽容待人接物，当时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那你们可看错了。

在她和赵予璨的相处过程中，赵予璨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是，以耀眼夺目、性格鲜明的大小姐面目示人的。

赵予璨是多么美好的存在，她是陈清让心里唯一对其怀有执念的朋友，这么多年都舍不得删去的人。

她们断联于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又终于在多年的另一个平常普通的日子里重逢了。

曾经，陈清让盯着没有新消息的聊天界面，心想，这就是结束了，她和赵予璨的友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今时今日，句号变幻了，变成了逗号。

两人都在进行着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对话，但却又不尴尬，已经买好饮料的胡笑笑她们走了过来。

沈辰逸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些什么，他看着赵予璨，语气迟疑：“我是不是……”

见状，赵予璨连忙对她们友善地微笑，打招呼道：“你们好。”

“你好。”陈清让办公室的同事也友善地回道，胡笑笑还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赵予璨笑了笑，紧接着淡淡地看了陈清让一眼，脸色平静地说道：“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拜拜。”

她这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回国以及和陈清让同在一家单位工作，没有什么奇怪的的模样，实在令陈清让喉咙一梗。

两人之间都没有进行任何含有信息量的对话，赵予璨就要开溜了，她敢保证赵予璨在撒谎，她今天下午不会太忙的。

眼看着赵予璨即将走出便利店门口，陈清让有些焦急地喊住她，“哎，赵予璨！”

两人称呼彼此都是连名带姓的，都没有听到过对方去掉姓念她的名字。

赵予璨吃着关东煮，听到陈清让喊她，转身，奇怪地瞧着陈清让，此时无声胜有声，这表情分明在说：“你还有事？事情不是都说完了吗？”

看着赵予璨这副模样，原本神情着急的陈清让忽然笑了，这一回可不是觉得赵予璨可爱了，而是真得赵予璨气到了，气极反笑。

和赵予璨不期而遇，久别重逢的冲击有点大，而且这几天她心里积压的很复杂的情绪，似乎终于等到了一个迸发的出口，结果出口太过狭小，硬生生地塞在那儿，团成了棉絮。

陈清让的指尖微微地打着颤，藏在裤缝处，幸而没人瞧见。

“你今天几点下班？一起吃晚饭吧？”陈清让嘴角牵了牵，轻声说，她觉得自己不要急于一时，得先花时间冷却一下思绪，但这世间又不能过长，免得赵予璨想好了糊弄她的借口，死不认账，倒打一耙。

今天下班后的时间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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