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雎微微点头,赞同了他的疑问,却没告诉他原因。
祁载阳没再追问。
鸣雎乖乖坐上老师的小凳子,一点点将裙摆卷起,露出青肿流血的伤口。
老师看见她的伤口,不免着急起来,拿出药箱开始帮她处理。
清洗,消毒,包扎……很痛,她咬牙忍耐。
祁载阳在一旁洗手,他卷起衣袖,洗得很慢很仔细,洗完后又用纸巾一点点按干手上的水汽,然后消毒。
他洗手简直比她清创还要繁琐。
皎皎和庄锡追过来。皎皎点着她脑袋教训,要她休息,别天天强撑。
鸣雎笑道:“来都来了,我也想带个好看的作品回家。”
庄锡低声道:“你认真的吗?他毕竟姓祁,离他远点比较好。”
鸣雎瞥了祁载阳一眼,他似乎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她不顾腿上疼痛,拽着庄锡贴近,挡住嘴问:“姓祁怎么了?”
庄锡眉头微皱:“你不知道?锦程多权贵,祁家是权贵中的权贵,往上倒三代,史书都得腾半页。”
“哪个祁?”鸣雎问。
皎皎也插话进来:“我知道,建筑业起家的祁,没有第二家。”
鸣雎想起来了。
他家是上次历史考试的那道主观题,真正的老牌清贵世家,屹立不倒,政商通吃。
庄锡叹气:“前段时间他组织了个关爱老人的基金项目,市政府都在帮他宣传。还不懂吗?走这条基层路的,以后铺的都是通天道。他看起来好相处,其实应该叫作……”
“亲民。”
鸣雎吸了口气,可能是清创太疼,也可能是心头太疼。
锦程很多学生会锚着自身发展计划,选择合适的课外活动项目,从商的、从政的、从学科的……
从他们的选择中,能窥见一点未来。
原来他那天说的基金项目这么重要,是用来铺路的啊。
他这种人,他们本该没有交集。
庄锡贴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听说倪家有意同祁家长期合作……倪立轩有个妹妹,准备联姻。虽然祁家这边没定下来是谁,但他家合适的直系就这么一个,你明白吧?别肖想,别靠近,倪立轩出了名的妹控,不会忍的。”
鸣雎又悄悄瞥了眼祁载阳。
他洗完手,正慢条斯理地戴手表,表上的钻光灼眼,火彩明艳。
鸣雎小声问:“他怎么想?倪立轩就算想管控社交,大少爷能忍?”
庄锡:“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祁载阳戴好手表,转身走近。他笑着问:“走吗?去陶塑组。”
庄锡扯了扯鸣雎,冲她摇头。意思很明显,是不想让鸣雎跟上去。
鸣雎起身,笑着同他说:“没关系,我想快点把作业做完。”
庄锡盯着她,留在原地,再没跟上来。
鸣雎转身走时,听见庄锡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可她也没办法,如果能独善其身,她并不想和祁载阳牵扯太多。
但她今天推倒倪立轩,让对方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已经结了深仇。
倪立轩之后不会放过她的,而她完全没能力反抗。
天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来,是她无法承受的重量。
她能躲到哪里去?只能是祁载阳身边。
她要赌倪立轩控制欲旺盛,赌祁载阳其实烦透了倪立轩,赌他们关系复杂又糟糕。
皎皎反倒是乐天派,小声说:“别担心啦,我看庄锡就是喜欢夸大其词。祁神向来好相处,和谁关系都好。倪立轩真要见谁靠近都发疯,那完了,消灭全世界去吧。”
鸣雎抿唇笑了下,冲淡了心里的焦虑。
她跟着祁载阳来到陶塑组,桌上放着许多工具。
一边的台子上晾着许多半干的陶像,最显眼的是一个神女像。神女衣褶飘飘,彩带飞扬,手臂肌肉仿佛活人,似乎正在呼吸。
鸣雎凑近了些,好奇道:“好漂亮,这是你捏的吗?”
祁载阳点头:“你也可以试试。”
鸣雎立马拿起陶泥,揪下一块搓圆。
祁载阳双手撑在桌上,指点她这样或者那样。虽然有很多人在看她,但她完全沉浸在陶塑制作中,完全注意不到。
陶塑在她手中很快就有神女的模样出来。
皎皎也将扇面画好,笑呵呵地拿过来给他们看。
祁载阳扬起下巴,点了点皎皎的扇面:“颜色不对。”
皎皎挠头:“是哪里颜色不对?神女的头冠吗?”
祁载阳笑:“嗯,门口那件天女散花像你还记得吗,换她的配色。”
皎皎叹了口气:“我也想改,但我不会调色。”
“我来吧。”祁载阳拿起画笔,在石盘里调色,明黄混成了秋香色。
鸣雎放下神女陶塑,看着祁载阳调色,那抹秋香色鲜艳明亮。在顶灯照耀下,像是镀了层金砂。
祁载阳调的色好看,四周又围上来许多人,好奇地同他探讨。他有问必答,很多人追着他开玩笑,声音将鸣雎完全淹没。
那些盯着她的目光也散了。
皎皎推开人群,悄悄同鸣雎说:“你看吧,多好的一个人,这就是亲民吧。”
鸣雎忍笑道:“帮你调完颜色,你就叛变了。”
“那是,总比庄锡整天只会气人要强。”皎皎开始涂抹新调的秋香色,“不过你跟庄锡青梅竹马,想法肯定和我不一样。”
鸣雎没再多说。
庄锡当然是自己人。至于祁载阳,只要没有利益冲突,他确实可以被称为好人。
可她们有冲突……他现在还扣押着她的铃铛手绳,而她需要借势。
鸣雎沉默地捏自己的陶塑,皎皎很快就上完色,将扇子递给鸣雎看,问她好不好看。
鸣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神女像,作品还是粗糙,缺失了许多精巧的细节,比不过这秋香色。
鸣雎点头道:“还可以啊,就是有点艳?”
皎皎兴奋地扭头,问祁载阳:“师父,我可以用清水把颜色晕得浅一点吗?”
“不可以——”祁载阳没说完,皎皎已经用笔蘸洗清水了。
祁载阳:“你……以后别叫我师父,我不想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皎皎被逗得哈哈大笑:“不行,我要把你名字贴在指导老师那行,贴得大大的!隔八百米都能看见你!”
祁载阳也笑:“想诬陷我?”
鸣雎忽然插话:“我可以叫师父吗?”
祁载阳回头笑:“拿奖了再说。”
鸣雎一愣,手里的陶塑似乎都发了光。
她原本对作业评奖不报希望,但祁载阳这一句话,就激发了她强烈的信念。
或许真的能拿奖,惊艳所有人呢。
她更加小心翼翼地揉捏,就像手里捧着宝石。
一遍遍调整,一遍遍修改,捏扁又揉圆,揉圆又捏扁,她对着顶光去观察泥像细节,一定要达到最满意的的状态。
即使如此,祁载阳也仍不满意。
他明明看起来是很好相处的人,对她却是吹毛求疵。但他确实体面,不会毒舌嘲讽,只会屈指叩击桌面提醒,他不满意。
哒哒——
他又一次叩击桌面,说道:“要均匀,你发力还是不对。”
鸣雎手一紧,神女的手臂裂了一条细缝。
“抱歉!”鸣雎立马道歉,取泥补平那道裂缝。
这里该扁一些,那里该粗一些,她眼里只有浅色陶泥。
皎皎画完扇面,放在一旁晾干,伸头看过来。
庙宇横梁上打着明亮的射灯。灯是明黄的,光线穿过重重幡幢,洒下一道道光束。
风吹幡动,光影摇晃,那两人的身影明明灭灭,像是高低两支香烛,穿堂风吹得烛焰交错不休。
鸣雎低垂着头,半张脸都淹没在长幡朱红的暗影中,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紧紧盯着手中的陶土胚。
微翘的唇张张合合,她不停在询问捏泥的细节。
哒哒——
马蹄般的叩击声突兀响起。
“少放点水,说过几遍了?”
他声音冷冽严肃,不像平日里那般温和,听得皎皎心惊胆战。
可鸣雎没抬头,居然反问:“水少了不就捏不动了吗?你看它都歪了。”
祁载阳:“是你动作错,指尖发力,掌根回推,掌心要空出来。”
鸣雎:“嘶,我用力了,为什么还是歪?”
“你是指尖发力吗?”
祁载阳又叩响桌面。叩击声空旷清脆,像是在敲打。
皎皎跳起来,插进两人中间,挥手叫道:“别急,其实已经很好看了。”
鸣雎没抬头,在仔细填补神女手臂裂缝。
祁载阳也没抬头。他冷声说:“水又多了。”
鸣雎:“多了吗?我只蘸了一点点诶。”
“多,内里会空。”祁载阳忽然伸手,单指按在鸣雎虎口上。
鸣雎手上不再动作,抬头看他。
祁载阳皱眉问:“你看你掌心,这是空出来了吗?至少要空一根手指。”
“原来如此……”鸣雎眼睫抖了抖,眼下一线青影起起落落。暗红幡影下,她眼角似乎晕了点红。
皎皎挡住祁载阳的视线,连声叫道:“小雀儿第一次捏,已经很认真啦,别生气。”
鸣雎重新搓泥,说道:“不是第一次,我以前也捏过,有经验的。”
祁载阳:“不,经验值基本为零,连业余爱好都不算。”
鸣雎点头:“确实不算。”
皎皎心累道:“哎呀,就是一堂活动课嘛,捏个开心就好,干嘛吵架呀,大家都放松点。”
鸣雎抬起头,双眼茫然:“我们吵架了吗?”
祁载阳忽地轻笑起来:“没生气。”
宝宝们[抱抱]今天开始可以日更啦。希望后续榜单顺利[抱抱]会一直日更哒。
不用太担心妈妈的病,后面会好!妈妈是很爱小雎的,很好的妈妈~
小雎这么聪明,妈妈年轻时肯定也是很厉害的高智女性啦。
钱和爱和权力,以后都会有的[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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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