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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记 第81章 第三章 情深难解

作者:不会起名的乌鸦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10-27 16:05:20 来源:文学城

将军府邸

柳儿刚为付清玉换了药,正把清洗的血水端起,一抬眼,就看见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她。

她一惊,继而心头一喜,忍不住欢呼出声:

“将军,您醒啦!”

守在帘外的少渊听到这声音,心中激动,忙快步走上前,挑起帘子。

“将军!”

他的声音难掩激动和关心,待看到床榻上的付清玉衣衫不整,扎着绷带的左肩裸露在外,忙又放下帘子连退几步。

“属下失礼了。”不安的声音在帘外传来。

柳儿帮付清玉整理好了衣衫,又轻轻将她扶起,拿了枕头垫在她后腰,末了,好似怕她着凉,又找了块毯子披在她肩上。

“进来吧。”

帘内的声音虚弱无力,少渊只觉得自己一阵心痛。

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站到了床前,柳儿收拾好后退了下去。

这位在他有记忆以来一直如松柏般坚强挺立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虚弱无力的一面,少渊敏感地觉得,那不是因为她受了濒死的严重伤势,而似乎是精神上的倦怠和无力。

“计划可还顺利?”付清玉轻声问道。

“将军放心,王御医并未看出端倪,您确实伤得极重。陛下那边应该不会起疑。”

“那就好,这一次冒险回凉城可谓兵行险着,陛下相信我伤重,后面的计划才可实施。戴禄玩弄人心那一套,远在卢文初那个老匹夫之上啊。”付清玉不由感慨,“他人呢?”

“大先生刚送完王御医,我去叫他。”少渊道。

“不用了,”付清玉制止了他,想了下,她轻声问到:“他?可起疑?”

少渊在她身边多年,一瞬间便知道付清玉问这话的意思,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又快速松开。

“没有,大先生关注摩靳被杀之事,对将军受伤的说辞并未深究。”

付清玉点了点头,那就好,她真怕戴禄这人精问来问去,终究藏不住张镰。摩靳这人头也算是送上门的瞌睡枕头了。

“其他人我已下了封口令,那日之事,断不会传出去,韩大人属下已安排人送他们回到燕国境内。”少渊又补充道。

“嗯”付清玉应了一声。

少渊看着付清玉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心中只觉得一股担忧和愤怒冲上头来,他将拳头握了又松,终于忍不住,压着满是怒意的声音,道:

“请恕属下多言,当日韩大人的身份已被那两人知晓,白经或许不会背叛您,但那个张镰与韩大人有仇,若将您和韩大人的身份泄露了出去,坏了将军的大事,甚至危及您的性命,那如何是好!”

付清玉听得这话,眉毛一挑,看了他一眼。

少渊心中一惊,忙跪了下来。

“属下不该多言。”他不该质疑付清玉的决定。

“既然你知道,那下次不该问的话就不要问。”头顶传来付清玉淡淡的声音。

少渊的头更低。

“你还不放心,”付清玉又道:“那便让老莫安排,派人盯着他们,若真如你所说那般……”

那声音顿了顿,淡淡地道:

“便,都杀了吧。”

少渊心中一凛,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起来吧。”

少渊忙站了起来。

“接下来,就按照戴禄的计策行事,进城时切记要小心,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是!”

“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绝对猜不到,我付清玉的胆子竟然有那么大。”她轻笑一声。

“你下去吧,明日让戴禄来见我。”

“是”少渊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走出房门。

不一会儿,柳儿走了进来,帮着她躺下,又盖好了被子,她刚拿出被褥铺在地上准备守夜,就听付清玉说道:

“你也下去吧。”

“将军?……”柳儿不解,付清玉受了伤,她怎么敢让她自己一人在屋内,况且晚上还要她值夜服侍的。

付清玉却不说话,柳儿沉默了一阵,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便又将被褥收拾好,给她拿了茶水放在床边的小几子上,退了下去。

待屋内再无一人时,付清玉这才长长吐出了心中憋闷着的那一口气。

她受伤进凉城,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方便后续行事,可没想到却是真的受了重伤,而伤她之人竟然是,张镰!

虽然最后剑尖偏离了心脏,可那时的情况多危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人交手时,她早已想好了杀死翠翠的方法,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张镰,所以,对张镰的那一剑,她并未设防。可是,张镰却切切实实地狠狠刺中了她一剑,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看着自己左胸沁血的绷带,付清玉自嘲地一笑,牵动肩膀和胸前的伤口,又痛得她一皱眉。那个前几日还说着喜欢她的男子,那个她信任保护的人,给了自己最致命的一击。

想着最后他满脸的震惊,她又觉得可笑,那个男人难道以为这样她就不会杀了翠翠?那个寨子的人,杀害了多少进山的猎户,以人肉饲养野兽,帮助赖孙炼制尸人,又哪里是什么良善无辜之辈?!

当然,她付清玉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些寨民,无论大人小孩,老的少的,她说杀了就杀了,成大事必要有牺牲,他们不死,她和韩晔又怎么放得下心,若少渊未能及时带兵赶过来,他们不是也都得死于摩靳之手吗?横竖都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世间,本就弱肉强食,彼时,她强,所以她能砍下摩靳的人头,能保下张镰,若当时她不那么做,没有少渊带的墨羽营在,就算摩靳死了,韩晔也不会放过那个寨子,更不可能会放过他张镰!

三年来,她多次救他性命,可是他呢?给她当胸一剑,差点要了她的性命!她不忍对他下杀手,可是他却真对她下得了手!

虽然最后张镰将剑尖偏移,当时两人交手电光火石,前面又因为杀敌几乎耗尽力气,恐是无法掌握剑势,可是付清玉却不想去想那些,她只觉得张镰刺中她的伤口很痛,她的心也很痛!

前一天,她才真正明确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张镰,第二日两人却兵戎相见,他甚至狠狠朝着她心脏刺了一剑!男女间的喜欢,原来就是如此的廉价,如此不堪一击吗?

付清玉先是气愤,自嘲,后又叹息,失望。

果然,张镰与她终究不会是同路人。算了,你若无情我便休,她付清玉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今后两人,也不会再相见了……

********

连云寨中

杞幼娘将碗筷收拾好后从厨房走出来,一抬眼又看到了那男人坐在屋顶上,脚下一堆的酒壶,一口一口的灌着。

她轻叹了一口气,自从那日白经带着重伤的张镰和宇民回到寨子,两日两夜,她衣不解带细心照料,他高烧不退,嘴里却不时喊着那位女子的名字,似乎极为痛苦,她便心中一抖。

他醒后,开始不说话,日日拿了酒壶喝酒,白天屋里喝,晚上又爬上屋顶喝,怎么劝都不听,也不说话,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

哎!幼娘叹了口气,正想上前试着劝说,院子里却响起了吱呀的开门声。

杞幼娘望了过去,是白经。

“白大哥。”

白经看了眼屋顶的张镰。

“还是这样?”

“嗯。”幼娘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劝劝他。”白经叹道。

“好。”杞幼娘道,见他转身,又急忙加了一句:“白大哥,你劝他至少少喝些,他的伤还没好,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住的。”

“嗯,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白经答应着。

他翻身上了屋顶,看见张镰堆满脚底的酒壶,叹了口气,走过去,也不说话,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张镰见他过来,也不看他,只顿了顿,又继续灌了一口酒。

白经见状,拿起一个酒壶打开,咕咚咕咚也灌了几口,末了,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神情憔悴的张镰,叹了一口气。

“张镰,算了吧……”

张镰放到唇边的酒壶顿了顿,又灌了一口,还是没说话。

“她,不适合你,”白经劝到:“你们,不可能的。”

张镰听到这一句,只觉得连日的憋闷统统化为一阵阵怒火,烧得他全身疼痛得难受至极。他用力将手上的酒壶一摔,啪的一声,酒壶重重砸落在地面上,酒水碎片四溅开来。他转过头,怒视着白经。

白经也不惧,又道:

“她是尉国四大阎王之一!手握重兵,为人狠辣,杀人不眨眼,手上沾满了鲜血,你那天不也亲眼看见了吗?那些寨民,那些普通人,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和孩童都不放过!这样的人,你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张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对着坐在地上的白经怒目而视,眼里好似要喷出火来!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

“你明明是她的人,又凭什么这样说她!”

白经一怔,原来,张镰早就猜到了吗?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面对张镰,苦口婆心地劝道:

“正因为如此,我比你更了解她!她所谋是尉国大局,是性命攸关之事,她的野心太大了!”白经劝慰道:“张镰,你们不会有结果的,忘了她吧。”

张镰目赤欲裂,瞪着白经,先是愤怒,继而又变为痛苦、无奈、压抑。他眼中赤红,目露挣扎之色。

末了,他似颓然般地又重新坐下,拿起酒壶,继续喝酒。

“白大哥,她,还好吗?”

白经叹息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自从七年前被派到燕国来,她只给了我个打入燕国江湖武林的任务,之后的四年里,从未给我传递过任何消息。三年前,倒是传了消息给我,可也是不清不楚的,只说有个人要来连云寨。这消息含含糊糊的,我初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要我杀了你?还是要怎样?所以我便在寨子下面和你打了一场。”

白经自嘲了一笑,接着道:“后来与你熟识了,觉得你人还不错,和你交上了朋友,那边又传来一次消息,让我定期汇报你的情况。我想着那便不是要杀你了吧,之后每三月,我便会将你的近况向那边汇报,从来都是单线联系,不知道收到情报的人是谁。最后一次传递的消息,是你要和我一起去瓮山。”

白经又继续道:“当在瓮山见到将……她时,我,很惊讶,没想到,这几年,要你消息的人竟然,是她。但是,张镰,我与她共事过,我比你更了解她的为人,此次你伤了她,我们能活着离开已是大幸,即使她曾与你有过什么,都,不会再……”

白经转过头:“张镰,忘了她吧,你们,不会再有可能了!”他狠了狠心,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张镰一直怔怔听着他讲话,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原来,三年来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哪里,一直关注着他的消息,他以为,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

白经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不忍,但更多的却是震惊,难道张镰对付清玉用情已经如此之深了吗?

“那她现在如何?她的伤?”张镰哽咽着问道。

白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人应该没事。”

张镰轻轻扯了下嘴角,又继续喝着酒。

白经还想再次劝说:“张镰……”

“白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张镰打断他的话,声音沙哑:

“她是一方大将,所谋皆是我不敢想之事。而我,只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孤魂野鬼,随时都会没了性命。她陷我家人于险地,却又多次救我于危难,我恼她杀了那些无辜的人,恼她杀了翠翠,可是,可是我从不曾想伤害她。我,我也不知道到为什么会这样!”张镰一把捂住脸,痛哭出声。

“白大哥,我知道我与她之事你们都不赞同,我也知道经过此番变故,今后,我们,再无可能了!”他的声音哽咽,仿佛被掏空了心肺般的痛苦。

“可是,我已经忘不掉她了,我试了三年了,我,我忘不掉她了!”张镰这一刻只觉得心痛如绞,想到付清玉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好像刺入付清玉胸口的那一剑,也将他的心搅碎了一般。

说完,他拿起酒壶,狠狠灌下一大口,然后站起身来,不再理会白经,自顾跃下屋顶,朝着院外的漆黑林子走去。

白经怔怔坐在屋顶上,想着他刚才说的话,突然觉得,张镰的这一份感情,沉甸甸地,压得他的心也跟着无端难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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