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记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棋子

阿嚏！阿嚏！戴禄昨晚开始就打了一晚上的喷嚏，隆城这鬼天气，入了春还这么冷。

他兜紧身上的披风，招呼身旁的小厮：“赶紧把手炉给我拿上，别让小公子等久了。”

两个多月前，付清玉丢下隆城的烂摊子自己跑燕国去了，他忙着和赵金虎那边交接新得来的宁春城，又要管着理清去岁的账务税收上报，还要接下霄弃的教学工作，一整个人忙得好似陀螺一样，实在分身乏术，为了节约时间，只能从付清玉的宅邸搬到周府来。

两人收拾好后，一前一后往书房走去，每日上午是他给霄弃上课的时间，下午则要处理公文和安排事务。

一堂课上完，霄弃恭敬地对他行礼：“谢大先生授课。”

戴禄对这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为人谦虚，上课做学问都极为认真刻苦。

他点点头：“今日又有些回寒，小公子要注意身体，外头风大，切莫染了风寒。”

“谢先生关心，学生这便回去了。”霄弃恭敬地道，说完带着小厮收拾好书本笔墨，往内院走去。

戴禄想到前几日给付清玉的回信，想必她已收到了吧。告诉她那秘闻，自己也是存了私心。故族虽已去多年，对他也无甚恩情，可生于斯长于斯，眼看它湮灭殆尽，总是难掩愁绪。

付清玉是个聪明人，定会把握住这样的机会，至于成与不成，端看天意了。

近些日子城中探子多了不少，想必瞒不了太久。若能在燕国得一助力，未尝不是好事。尉国这天，该要变上一变了。

霄弃回到屋中，脱了披风，喝了小厮端上来的姜汤，身上寒气消退，才稍觉好些。

这时，天羽卫统领穆临风走上前来。

“主子，付清玉离开隆城已两月，近几日城中的探子更是比往日多了几倍，我安排人在周府旁加强了守卫，抓了几个人。主子是否要审问一二？”

“能审出来什么？都杀了吧。”霄弃语气淡淡地道。

“主子，您不能什么都指望付清玉那边，我们也得做些自己的准备。” 穆临风对他这样全心依赖付清玉的态度有些不满，不由劝道。

霄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将他急切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后眸光一垂，道：

“穆统领言之有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那属下先告退了。”穆临风得了他的许可，心中一喜，转身告退离去。

霄弃微笑地看着他走出房，待门一关，他的笑容陡然消失，眼神微眯，嘴角轻嘲。

哼，不就是个信不过付清玉，自己又没有本事，总想抓着点什么的小人罢了。

也是，他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不过是个妓子的儿子，是个霄启都不想承认的，不要的儿子，那些人一贯看不起他。可惜天意弄人，如今，他却是尉国唯一的正统继承人，是他们天羽卫必须效忠的对象。一个妓子的儿子爬到了他们头上，做起了他们的主子，他们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吧。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无论是对付清玉还是穆临风。可若无付清玉，他早已被他们强迫换上世子的衣服，李代桃僵的去送死，被埋葬在那场动乱中。她给了他生的希望，只要求他还一个愿望，又有何不可，即便前方荆棘遍地，只要能在她身边，陪她走下去，他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权势利益，那些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已两月未见她了，不知她何时才会回来，听说燕都繁城春季早于其他地方，这个时节应该百花盛开了吧。她平日里看着冷清，骨子里却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在那边应该会很开心吧。

若将来他有幸入主尉国皇宫，定也要为她办上那样的节日，还有她最喜欢的那株白梅，到时候移植宫中，任她天天观赏。

他，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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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那抓来的几人可要审问？”副统领王凯问道。

“审！这段时间你们要上心些，护卫要加强，不能全靠付清玉的人。”穆临风道。

“大哥，小主子对这付清玉也太信任了吧，凡是都要听她的，以她为先，哪里有主君的气质。那付清玉对我们兄弟几人可从来没给过好脸色。”王凯不由抱怨。

“现下我们势单力薄，付清玉毕竟掌着军权，待到有朝一日主子登了大宝，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哎，毕竟是个妓子的儿子，无甚心机，做事不知轻重，要不是阴差阳错，二殿下就剩下他这么一个继承人，我们兄弟也不至于这般被动。”王凯叹道。

“好了，此话不许再提，现下他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天羽卫护卫皇家正统，终身不得叛主。难道你还想投靠那弑父弑兄的霄蔺不成。”穆临风呵斥道。

“大哥息怒，是我错了，我这就下去审问那几人。”王凯见他动了怒，忙求饶告退。

哼，妓子的儿子又如何，要是没点手段心计，死的怎么不是他霄弃而是世子呢，又怎么能让他穆临风效忠。养得熟的，那是狗，而霄家的儿子，可都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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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演武，同样非常精彩，剩下的金榜高手接二连三上了场，毛飞飞赢了麓山派的廖芳菲，司马岳胜了长青帮的洪兴。

这一日的厮杀比昨日更为惨烈些，十三场比试，受伤的就有十人，更有一人直接昏死在擂台上。毛飞飞也被廖芳菲在左臂上划了一剑，所幸伤口不深，休息两日就能无碍了。

这一日的赛事完毕，胜出的十四人，有四人是军方举荐的，其余十人中，除了张镰和那素衣女子葛云燕，皆为金榜中人。

为了让参赛之人有更好的状态，明后两日休息，三日后才开始第二轮的比试。

毛飞飞手伤了，腿却没闲着，祁景骞得了他父王的允许，也住到别庄来，两人就这么勾搭上了。

这日，毛飞飞吊着左手，右手提了食盒，带着祁景骞，又闯进了张镰的房间。

“张镰，今日天气真好，我听说别庄湖畔有一大片桃林，王管事说现在桃花都开了，风景很美，我们今日一起去游玩吧。”景骞教还没踏进门就大声招呼道。

“张兄，我食盒都准备好了！”毛飞飞兴高采烈地附和道。

张镰无法，本来是想着今日再好好研究下那册子，有他两人在，怕是不能了，只能无奈同意随他们去。

“要不我们把和尚也叫上吧。”景骞提议。

他们说的和尚是密陀僧，此人心思单纯，心胸开阔，这三个傻货倒是很合得来。

“好好，我这就去喊他。”毛飞飞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又转身出门喊人去了。

“不叫上景逸兄？”张镰问到。

“嗨，我早都去过了，表兄说他要安排明日的事情，没空去，派了小厮给我们。”景骞应道，自顾自坐下倒了杯水等着张镰收拾好。

人齐了，一切收拾妥当，毛飞飞手里的食盒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一行四人带着几个小厮，去往桃林。

到了地方，景骞吩咐小厮在地面铺上垫子绸布，又让拿了热水冲了茶。大家坐下，品着茶，吃着点心，赏着花，颇为惬意。

“庄远，你站住！”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喝声。

一时引起了毛飞飞和景骞的注意，两人站起，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朝那声音来处走去。

张镰也觉得奇怪，便站起来跟了过去。

只见素衣女子葛云燕正拔剑遥指着庄远。

“你为何不敢与我一战！”

庄远背对着她，并未回身，却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吧。”

“你杀了我兄长，还砍下他的头颅，今日你我必是不死不休，男子汉大丈夫，你与我比一场！”

庄远无奈转过身：“云燕姑娘，我与云鹭大侠比武乃是生死相斗，比武前亦说好双方生死无怨。”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你杀了我兄长，今日你与我也比一场，生死无怨！”葛云燕不肯罢休。

“庄某的剑出必见血，你武功不及我，我不会与你比斗的。你再跟着我也没用。”庄远不肯拔剑。

葛云燕咬了咬牙，出剑，向庄远攻去，两人你来我往，对了几招。看得出来葛云燕武功不错，招招攻向庄远要害，庄远却只闪避，用剑柄格挡，并不出招。

葛云燕更是恼怒，剑尖连点，更是一个旋身，劈向庄远门面。不远处的吃瓜三人组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出这庄远并不想与葛云燕比斗，处处忍让。

“咦。”密陀僧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一群人身边，发出一声轻咦，“这不是惜花剑法吗？我曾见过葛云鹭大侠使过，这女子怎么也会？”

“惜花剑？这女子也姓葛，该不会是一家人吧？”景骞奇道。

“听说一年前葛云鹭大侠与庄远比武被其所杀，头颅还被砍了下来，这女子刚也说为兄长报仇，莫不是说的葛大侠？”毛飞飞道。

张镰注意到，那庄远虽未出手，可闪避间步伐不乱，显然是武功远胜葛云燕许多。

又斗了十来招，葛云燕不依不挠，庄远无奈，以柄为剑，一击戳在葛云燕手腕处，葛云燕受创，手腕剧痛，再无力握剑，铛啷一声，手中的剑掉落在地面上。

“你输了。”庄远道。

葛云燕愣愣地看这掉在地上的剑，眼眶盈满泪水，就这么无声无息滑落下来。

两人就那么静静站了片刻，一个沉默，一个流泪，颇像一对痴男怨女。

葛云燕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剑，突然抬起，往自己脖子抹去。

她想寻短见！远去观战的几人差点惊叫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危急间，庄远将手中的剑鞘用力一掷，铛的一声，及时击落了葛云燕的剑，只剑尖划伤了她的脖颈，流下一些鲜血。

呼！远处的几人齐齐吐出一口气。还好，没事。

葛云燕看着被击落的剑，怒视庄远。

庄远无奈，叹了一声，道：

“那日，我与云鹭大侠比武，虽说好了生死无怨，可我也并未有杀意。但是，当我获胜时，他却突然狂性大发，向我猛攻，即使被我刺伤四肢亦不退，像疯魔了一样，最终，我为自保，只能将他击杀。”庄远道：“无论你信与不信，若有一日你武艺能与你兄长一般，我可答应与你一战，生死无怨！”

说完，拾起剑鞘，转身离去。

葛云燕沉默地站了一阵，也捡起剑走了。

远处的几人，看了这一场恩怨情仇，颇觉惊险，又有些惆怅，今日这景也没什么心思赏了，收拾收拾，一群人回了别庄，静待明日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