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之间,永乐帝弑父弑兄,篡夺帝位,与江湖毒圣赖孙、魔头宋鳄勾结,大肆残害武林同道,残忍地用庆城百姓试毒炼药的传闻被有心之人和江湖各派人士传遍了燕国各个角落,暄王趁此时机扩张势力,广纳人才。
西山大营晏都死于孜野后,朝廷大军势弱,一时兵败如山倒。暄王的勤王军队三月之间连下十城,直逼帝都。张镰率领的赤麟军得到许多江湖中人的相助,投奔之人亦有不少,且初见成效的战阵和精良的兵器军备更让他们如虎添翼、势如破竹。几月之间,他在永乐王身边的地位一飞冲天,稳稳坐上了第三把手,仅在魏无殇之后,连李昱等老人在暄王面前,都矮了他一头。
就在众人欢天喜地之时候,张镰和林穆升等人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如今暄王眼看着就要夺得帝位,这时候把他捧地那么高,绝非好事。况且,他本就有自己的打算,此刻更容易察觉对方微妙的心思。
就在他筹谋之际,却意外的收到了一封绝不可能的来信……
“真没想到,约我的人,会是你!”
此刻两名男子坐在亭中,一人丰神俊朗,一人绝色天成,真真乃是一副极美的画卷,奈何,他们之间的对话,却充满了火药味和肃杀之意。
“你我距离不足两丈,信不信若我此时全力一击,他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张镰冷冷地盯着对面的男子,还有那站在他身后,持剑一脸戒备的薛十三。
谁知那男子却是丝毫不惧,淡然一笑,道:
“怎么说,我也帮了你不少忙,你就是如此对待自己恩人的?”
“恩人?!”张镰声音更冷:“你杀害我张家六十三口,杀害了景逸,还敢说是我的恩人?!”
“杀你家人的是晏都,虽说他是我的下属,可却不是我下的令。”
“可他却是为了保住你的那点秘密才动的杀手!”
韩晔点点头。
“这倒也没错。”
他的态度很随意,似乎不觉得害死了张镰一家,随手杀害景逸和几万护**将士是一件多么令人在意的事情。
张镰手握在剑柄上,努力抑制自己心中强烈的杀意。
“不过,这次,我可是帮了你不小的忙。”
“派人散布那些消息的人,是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永乐帝的人吗?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张镰,你是不是也想要这天下?”
张镰心中一惊,冷笑一声道:
“我乃暄王下属,为王爷效力,这挑拨离间之计,你怕是用错地方了。”
韩晔轻轻抚着手中的杯子,抬起眸子看向张镰,那眼神犀利地似乎能将他瞬间洞穿。
“我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付清玉。”
张镰心中一紧,手中的剑已悄悄出鞘。
“司马岳和矿石她都能给你,那就证明,她想帮的人不是祁景暄,而是,你!”
“我,也可以帮你。”
张镰眼神微眯,皱眉看着对面那个至今在他眼里仍然神秘莫测的男人。
“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哈,”韩晔放声大笑,“和聪明人谈条件,果然畅快!”
“我!想要他们!都死!”
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是从地狱深渊传出的声音。
“你是想为澜林一族报仇?”
“不!我是要为我自己报仇!你我目标一致,不如合作一场。”
“哼!”张镰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要和你合作,别忘了,你我可是不死不休!”
韩晔拿起杯子,将茶水慢慢倒在桌上,看着那水蜿蜒着划过桌面,滴答滴答在他脚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你信不信,即使这一战你赢了,可若我想逃,你永远都找不到我,再次些,我若逃往尉国,张镰,这一辈子你都杀不了我。”
张镰心中一股怒气猛然上涌,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也知道,韩晔说的是事实,此人在燕国经营数十载,根基之深,只怕还不只他看到的这些。
韩晔看着他那张隐忍怒气的脸,眼底情绪深沉,又道:
“成大事者,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会帮你杀了暄王,担下弑主之名。还有,瓮山中你我二人的约定,还作数。”
张镰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出,双目赤红地瞪着对面的男子,似乎想一瞬间化为猛兽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好!”
最终,他一甩衣袍,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道:
“你的性命!我一定亲自来取!”
“大人,”张镰离开后,薛十三看着仍静静坐在亭内的男人,叹息道:“您这是何苦,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韩晔轻声回答:“可是,十三,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尸毒已沁入他的血脉骨髓,那些年在瓮山矿洞中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大人,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救您的办法的!”
薛十三语带悲音。
“十三,”韩晔转过脸来,看向他悲悯的面孔,叹息道:“快三十年了,若有办法,早已不用等到今日。”
他抚摸着腰间的琉璃母玉,温言道:
“就算是它,也只不过是能让我苟延残喘,多活了这些日子罢了。”
这段时日,他频繁动用蚀骨虫,尸毒已和蛊毒一起,侵蚀他的经脉,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毒发了。
“大人!”
“十三,”韩晔打断他的话,语气有着森冷的寒意:“吴豫早有二心,看在他跟了我那么多年的份上,你亲自去,送他一程吧。”
薛十三心中一凛,陡然觉得一阵寒气直冲脊背,他心中犹豫,嘴上却还是恭敬地应道:
“是!”
“十三,你也跟随我多年了,如今麓山自王明真人以下皆不成器,已无人能担掌门一职,他已对你撤了追杀令,若你想走……”
“大人!”薛十三大声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那人,我与那人师徒情分已绝!您放心,此战我定会胜了张镰,在瓮山,我能胜得了他一次,如今,便能胜他第二次!”
韩晔轻叹一声,他这几十年人生中,除了少年时那段在澜林中的时光是充满快乐幸福的,其后多年,心神被仇恨怨愤控制,心魔滋生,身体被尸毒折磨。如今,人生快要走到尽头了,反而心中清明。
对这人世间,他早已没了眷恋,每活着一日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他日复一日,用尽心机谋算,想着如何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他的仇人们,折磨他们的心智,毁灭他们的□□。
在这一生中,投靠他的人,为权、为利、为名,也唯有薛十三一人,真正视他为主,全然遵从他,愿意舍下性命为他。他也早已把十三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还有付清玉,两人因利相识,因利结盟,最后却因情而散,可,与她相识的这十多年,却是他后半生唯一的快意,这些已足够他回味了。
站在这方凉亭中,看着山腰云霞翻涌,霞光涤练之下的苍山绿水,他突然发现,原来,除了那个如仙境般的故土,这世间竟也有如此美好的风景,只是,他再没有多余的时间欣赏了……
永乐元年十月
暄王率勤王之师攻破庆城防守,剑指帝都!
十一月,繁城沦陷,永乐帝固守皇城,双方陷入巷战,死伤百姓无数。
“破了!”
“破了!”
“宫门破了!”
随着众人的高声振呼,皇宫的大门应声倒下,激起一大片尘土飞扬,等待已久的暄王军队如狼似虎般,争前恐后地跃入那早已如孤岛般孤立无援的皇城。
皇宫门前的暄王一脸激动和兴奋,迫不及待地策马上前。马上,他就要成为燕国的皇帝了!为了这天,他可等了太多年了!
天启殿前,两方人马对峙,永乐帝祁景新再不是原来那个唯唯诺诺的皇子,此刻他身着明黄纹龙衣袍,一脸狠厉地盯着那个胆敢冒犯天家威严的暄王及其从属们,他脚下站着的不止皇城最后的军队,还有上千眼神无光,浑身肌肉纠结的尸人。
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尸人就会化身猛兽,将面前这几千人的军队撕成碎片!
“三弟,你败局已定,还不速速投降,皇兄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哈哈哈哈!”
祁景暄快意地笑着,一脸得色,似乎早已胜券在握,前方大殿上的那个金灿灿的王座已在向他招手。
“呵呵呵,哈哈哈,皇兄,你也高兴地太早了吧!”永乐帝祁景新仰天长笑。
“今日,你等谋逆之人,必将授首皇城!”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韩晔走上前来,如玉般的掌心中缓缓爬出一条狰狞异常的虫子,只见那虫子布满锋利牙齿的口器一张,竟发出远超它体型的尖锐嘶鸣。
殿前那些犹如死人般的尸人浑身一颤,陡然间清醒了过来,目赤如血,纷纷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声,以超乎常人的速度一跃而上,奋不顾身的扑向了前方暄王的军队。
“射箭!”
随着一声令下,弓箭手们搭弓射箭,密集的箭雨冲天而起,划出完美的弧度,呲呲呲,射中尸人无数。
可那些尸人竟不知疼痛恐惧为何物,只要头颅还在,根本不管身上挂着多少箭矢,依旧速度不减,眨眼间便与敌军狠狠撞到了一起。
尸人们的进攻虽无章法,却凶厉嗜血,一时间血雨断肢齐飞,整个广场冲起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
“快!盾牌!”
“砍他们的头!”
“快放箭!”
“啊!救我!”
“怪物!!”
马上的暄王目露惊恐!这些尸人并非他们前几次在战场上遇到的普通士兵所化,面前这些怪物的战力比之前他们见过的,强盛数倍都不止。
一时间勤王之师大乱,如被逼退的潮水般纷纷涌向后方。
殿前的永乐王冷冷一笑,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似乎让他心中快意至极,这些尸人乃是用特质的药人炼制的,力大无穷,更加狂暴嗜杀,可不是战场上的那些普通货色。
他一脸狞笑地欣赏着面前一面倒的屠杀场面,心中无比自得,殊不知,在他的身后的韩晔却是悄悄退后了几个身位,站到了一旁的薛十三身边。
韩晔毫无感情的目光扫了眼殿前得意洋洋的永乐帝,视线转回手中那条嘶嘶鸣叫的狰狞小虫身上。
那丑陋的虫子半边身子直立而起,无数复足张牙舞爪地抖动着,狰狞的口器一张一合间,似乎极为享受场中的杀戮。
不知为何,韩晔忽然对此心生厌恶,觉得那虫子就如同场中丑态百出,争权夺位的两兄弟一样,那么丑陋不堪,令人作呕!
他心中杀意一起,指节修长的右手陡然用力一握!
噗!
浓烈的腥臭,伴随着毒液瞬间爆裂开来,那得意洋洋的虫子在他手中顷刻间被碾压成了一摊黏稠的绿色汁水!
虫子绿色的□□混合着男人的鲜血,滴答滴答滴落在地面上。
而此时,场中的杀戮猛然间一停,广场上的风似乎都停滞了一下。
正尽情杀戮的尸人们突然浑身一颤,尽皆停了下来。
永乐帝一惊!猛然回过头去,只来得及看到薛十三带着韩晔飞身而起,那男人嘴角讥讽的笑意,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扩大……
再转身之际,只见暄王的军队,怒吼着冲杀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