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记 第112章 第三十四章 永乐王

“付将军，当年繁城一别，没想到再见时，将军已是一国之肱骨，社稷之栋梁，让本王自愧不如。”永乐王祁景新对面前的女子拱手行礼，话中充满了向往和感慨。

“永乐王殿下此话本将军可不敢接。”付清玉示意对方请坐。

“今日我尉国之盛况全赖我国陛下英明，霄氏一脉方可延绵不绝。本将军可不敢居功。”

“将军谦虚了，谁人不知，是将军保皇平叛，杀伪帝，定朝堂，方有今日贵国之局面。将军虽为女子，实乃一代英豪，景新敬仰不已。”

付清玉抿茶，淡笑不语，等着他把话接下去。

“景新，前几年能顺利封王，在朝堂占有一席微末之地，在这几年的纷争中保全住性命，全赖将军的帮助和支持。”祁景新起身对着付清玉深深一礼。

“永乐王殿下客气了，不必行此大礼。”嘴上说着，付清玉却并未起身相扶，只是左手遥遥做虚托之姿。

祁景新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再抬首，还是那副饱含感激的面孔。

“殿下请坐下说。”

“我知将军是个爽快人，景新也不藏着掖着，这次拜访将军，一来是带了些礼物，感谢这几年将军的汇源钱庄扶持之恩，二来也是想和将军再谈谈以后的合作。”

“汇源钱庄只是赵不易私人的生意，只是因他原在墨羽军前锋营，与我算是旧识，所以才允他用我的名义，我在这些生意上只投了些银两，钱庄的经营是不管的，若是王爷想谈钱庄的生意，那还是应该找赵不易相商。”付清玉不咸不淡地道。

这是要和他撇清关系？果然这付清玉不是那么好糊弄，仅凭他三言两语的攀交情就能继续支持他。

“生意自然是要谈的，不过将军的恩情本王多年一直铭记于心，将军当年之言本王也一直牢记记在心上。”

“当年之戏言，王爷今已身居高位，本将军自不敢邀功。”

这是暗示他并未按照当年之约定履行诺言，祁景新心中了然，这几年，钱庄投入的资金确实很大，但是所得不过一些蝇头小利，她付清玉自是看不上眼的。而且近两年他得知付清玉身份后，对汇源钱庄之人多有防范，付清玉也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先前确实是本王不够上心，耽误了将军的生意，本王手上有一批生丝，价值不高，待我明日送到府上，就当是给将军的赔礼了。”这几万两的生丝说送就送，真是财大气粗。

付清玉笑笑，并不言语。

祁景新见她不表态，又继续说道：

“听闻贵国对铁矿需求量大，刚好麓城郊外就有一座矿山，每日采矿量也有二十车，本王与那麓城城司相熟，可用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采购，不知将军对这单生意可有兴趣。”

铁矿是制作兵刃的主要材料，尉国矿产本就不多，且主要的产区还都在摩易占据的邺城及周边地区，这确实是困扰了付清玉许久的麻烦。

祁景新放出这个消息，也是知晓尉**队正与摩易所率叛军周旋，虽然现在双方暂时偃旗息鼓，没有太大冲突，不过付清玉与摩易乃生死大敌，这两人最后只有一人能存活，大战在所难免，对铁块的需求必定不少。

这就有点意思了，付清玉心想，嘴上却道：

“铁矿眼下确实是我国所需，不过摩易仅存残部不过二十来万人，被我国铁骑收复，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以现在的战事，摩易一方人心涣散，乱臣贼子，早已无以为继，最多不用三年，邺城也将会回到我国陛下手中。”

铁矿确是她所急需，不过祁景新仅凭这一点就想拿捏她，获得她的支持，那就是太天真了。

“将军所率之军神勇，却是景新多虑了。不知将军有何想法。”

“五成！长期合作！”付清玉狮子大开口。

祁景新银牙一咬，答应道：

“好！”

“我还有个条件。”

“将军请说。”祁景新深吸一口气，道。

“王爷你的这庄生意只能和我做，而且，你必须退出此次选亲。”

祁景新皱眉思考了下，道：

“这第一点，将军倒是无需担心，我虽被封为永乐王，可与我那些兄弟相比，又能比得过哪个？”祁景新无奈地摇头苦笑，道：“倒是听闻这段时间贵国的使团中似乎有人多次联系崇明王府。”剩下的话他点到即止。

“至于第二点，本王就不太明白了？难道将军是想两面下注吗？”

“两面下注倒不至于，不过公主和亲毕竟代表我尉国门面，若嫁与永乐王殿下，我委实无法向陛下交代，不过王爷您放心，公主是何等身份，想必你也清楚。这尉国之中，我的话还是算些数的，那随嫁之州不过三个贫瘠小城，我国陛下看好谁，也并不在这和亲一事上。”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公主不过一个傀儡，尉国支持谁，还是要看她付清玉的意思。

祁景新皱眉踌躇着……

付清玉再给他一剂定心丸，道：

“王爷放心，驸马人选必不会是你那两位哥哥。这也是我们陛下的意思。想来也是燕王的意思，永乐王此时退一步，燕王陛下必定能体会到您的一片孝心，至于后续的合作，王爷可派人与赵不易相商。”

祁景新明白，尉国基于自身利益，必然不会支持他的那两位兄长，但是他与四皇子都是他们的备选，至于最后是谁，就要看他们二人的表现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付清玉自然也不可能只看中他一个人。

如此也好，这付青玉自以为已掌控了自己，殊不知他早已非吴下阿蒙。只要能借尉国之力铲除他的那两位兄长，剩下个黄口小儿和一个舞姬，又有何惧！

祁景新走后，赵不易等人不解：

“将军，不是说燕王想扶持四皇子吗？怎么您又和这永乐王谈上了，这永乐王可不是简单之辈啊，我和老赵在他手底下呆了那么多年，愣是没摸透他，但是我感觉他背后肯定不止表面的这些势力。”孟江担忧地道。

“不过是根搅屎的棍子，多一根少一根有什么关系，只要关键时刻起作用就行。”付清玉笑笑道。

孟江似懂非懂。

“将军此棋甚妙，”赵不易拍着马屁，“不过这永乐王确实不简单，我们在繁城经营了那么久，却一点都不知道他是何时收服了麓城的王微和。”

“哼！”付青玉冷哼一声：“此人今日看着是来拉拢我们，实则却是有恃无恐，否则知道我等有意定四皇子为驸马也必不会如此淡定，想来他手中的势力早已超出我们的控制。我总觉得这祁景新有些猫腻，听说他这次派去参加选亲的人是个没见过的江湖人士，却在比试中击败了金榜三十八的双刀马格。”

这祁景新何时与江湖中人走得那么近了？他们却没有一点察觉。

“韩大人那边可有发现？”

“已经在查仙塘鱼庄、济生堂和那个叫昔归阁的妓院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我总觉得此人行事有几分阴森，老赵，你和老孟再去查查他身边的人。别漏了什么线索。”她有种直觉，瓮山的事情，或许和这些事情有着关联，只是现在他们还没能抓住那一个线头，将这些杂乱无章的事情抽丝剥茧。

事情商量完了，付清玉站起身，昨日韩晔说了这文试有些意思，值得去看看，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将军。”赵不易见她要走，忙喊住付清玉。

“那个，那个，这几年的账本……”都到繁城好多天了，一直没机会提这件事情，钱庄经营得怎么样，始终都要主人过一眼啊。

付清玉却眼睛一眯，饱含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一眼，同时示意的眼神往身后一瞟。

赵不易马上意会，忙道：“这几年的账本，还要麻烦少渊将军核对。”

“嗯。”付清玉满意地点点头，这老赵果然上道。

“那你就和少渊去查账吧，我约了韩大人还有要事，先出去了。”

少渊看了眼拦在自己身前的那五根宝气闪闪的胖指头，又看了下自家将军越走越远的背影，知她不喜这些俗事，叹了口气道：

“走吧。”

“啊？去哪？”

“看账本啊。”

“啊？”真的要去看账本啊？他还以为是将军甩掉少渊这个跟屁虫故意说的推辞呢。

“还不带路？”

“哦，哦。”赵不易忙不迭应道，当先带路往内院走去。这些账本搬过来好些天了，早就积灰了，终于是有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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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晔无奈地抬起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仆从衣裳，叹了口气道：

“你想去看去便是了，何必要扮成个仆人，还要我也穿上着身衣服。”

付清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她身材高挑，穿上这件男子的衣衫也还算合身，况她旧时混迹江湖便常做男子装扮，这身男装穿在她身上没有女子的拘谨，反而像是个清秀的公子。

“你不是说这文比有些有意思的事吗？我们一个执宰一个将军，穿一身官服，又怎么看得到有意思的事？”付清玉不以为意地道。这看戏，当然要有看戏的装扮啊，不然影响了别人的发挥，还有什么好看的。

对着一副跃跃欲试表情的付清玉，韩晔无奈摊着袖子，道：

“就算穿上这身衣服，难道那些人就认不出本官了？”

付清玉转头看了看他，也是，韩晔怎么说也是燕帝的左膀右臂，朝中无人不识，参加文试的都是些世家子弟，见过他的不少。

即使都没见过，可他这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是怎么看也不像个小厮啊！

韩晔见此，正想劝她打消这个念头，谁知付清玉突然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递到他手里。

“这是我以前用的人皮面具，带上它包管谁都认不出你来。”

韩晔好奇地看着手中之物，这东西在手里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一般，就是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皮面具？

付清玉见他只是瞅着，却不动，催促道：

“怎么了？快戴上啊。”

“这，我不会戴。”看来今天这一出是避不了了。

“哦，我来。”

付清玉说完，伸出手拿过面具，小心的铺在韩晔脸上。这人皮面具非常精细，戴上去的手法也是很有讲究的，一般人确实不懂。

她轻轻地把面具对应的五官位置放好，然后再在每个位置处微调，眼角、鼻梁、嘴巴，甚至眉毛。弄罢，又从怀中取出一瓶膏药在面具的边缘轻轻拉扯粘贴好，抚平。最后抬起韩晔的下巴，把下巴两边粘好，特意留了最底下靠近下颚阴影处的一条细小的缝隙。

“这面具佩戴非常复杂，平日里起码要两个时辰，连脸上每一条皱纹都要仔细调整好。带上了这面具，除非是对你的举止姿态非常熟悉之人，否则决无法轻易认出你来。而且这面具的神奇之处就是可以根据后期的调整轻微地改变这张脸的相貌，让人更不容易察觉。”付清玉洋洋得意地道，这面具可是她少时闯荡江湖的利器。

可惜再精巧的面具，始终不是人本身的皮肤，那些细微的差别在普通人眼中或许不明显，但是在武功高强或者观察力非常细致的人眼里，些微的不一致，便足以暴露自身的破绽，所以在她的缩骨术大成之后，这个面具基本上就被闲置了。

“不过今日匆忙，我只是给你随便带上，不然你明日还要上朝，这面具脱下来很麻烦，我特意留了下巴的一点位置，你回去之后将脸浸泡在清水中从那缝隙处一扯就可脱下了。”

“好了，喏，你看。”付清玉说完拿起旁边的铜镜递给她。

韩晔愣愣的，刚才付清玉为了给他戴上面具时，与他凑地很近，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好像这具早已死亡的躯体又活了过来一般。

在付清玉疑惑的目光中，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淡定地接过铜镜。此刻映入镜中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的面容，面色有点白，眉毛很淡，眼眶凹陷，满脸的疲态。

他有些新奇地摸了下自己的脸，触手就是皮肤的细腻触感，似乎还能摸到脸上微小的汗毛，无论是皱眉还是抿嘴，动作都非常自然，好像这一张脸本来就长在他脸上一般，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脸上和手掌中有一层薄薄的异物。

这面具难道真的是人皮做的？那他自己，现在算不算是披着人皮的鬼？

“这样我倒是认不出来了，但是你呢？”付清玉也在朝堂和繁城出现过，即使那些世家公子哥不认识，可这里也不乏朝堂的官员，还有各位皇子。

刚说完，却见付清玉背对着她，用手在脸上不知道揉捏什么。

再转身时已换了一张圆圆的脸，眼睛大大的，有点小机灵，怎么看都是一副圆滑小厮的模样。

“怎么样？这样没人认出我们了吧。”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可是却在韩晔面前上演了一场大变活人。

“咳咳。”付青玉清了清嗓子：“小韩子，我们这就出发吧。”

再说话时，已变成低沉又带点清透的男声，与她脸上这副十六七岁男子的模样正好合适。

韩晔还待惊奇，付清玉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