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小重山 第22章 真假失忆

“这个也好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符舟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垂苑的杏林中，兰蹊刚咬了一口手中捏着的金杏。

这里杏树成林，兰蹊醒来时，只看到窗外一片片的杏林，见她神色，翟叶澜笑笑，只道，“杏子可以摘了，若是想吃，自己去挑便是。”

兰蹊眼睛蹭的一下便亮起来，冲翟叶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符舟心中忐忑，看到兰蹊不知该怎么面对，明明先前是她毁约在先，但伤她之后，没有快意，只有密密麻麻的痛，像是在身体里绑了一根线，拽着他。

但当翟叶澜和符舟出现在兰蹊面前时，兰蹊却是高兴地跑过来，笑道，“阿娘，你回来啦。”

听到兰蹊的称呼，符舟猛地看向翟叶澜，这？

翟叶澜笑笑，走过去牵着兰蹊的手，将人带到符舟面前来。

符舟方才和兰蹊对视的那一眼，心就漏了半拍，兰蹊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完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兰蹊一句阿娘就让他快石化在原地。

“小兰蹊，这是符舟，阿娘跟你提过的。”翟叶澜看着兰蹊满眼都是喜欢，她很久都没见过这么纯粹的人了。

瑶池宗以一门名为“无相千生”的内功心法闻名于世，而此内功，只有每一任的圣女有资格学习，也只有检测过天赋，能学习这门功法的人，才能成为圣女。

但这功法需用在非至纯至性之人的身上，可惜，世上哪有什么至纯至性之人，用无相千生之时，都会不同程度的反噬其主。

而翟叶澜本以为医治兰蹊会费一番功夫，但令她诧异的是，直至她压下内息后，都没有受到一丝一毫地反噬。

“符舟，小兰蹊暂时没了记忆。”我刚收了她做义女，这句话是翟叶澜传音给符舟的，翟叶澜承认自己有私心，对符舟这个孩子，她始终做不到倾注一个母亲的爱，本就想这么草草度过一生，至于旁人的看法，她一向不在乎。

在这垂苑中老去、死去也是极好。

但兰蹊却在此时出现，身受重伤。而兰敬尘那个老家伙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自己的女儿被伤成这样，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巧合的是，她醒来的时候竟然失去了记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撬墙角了。

“哥哥好，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幸得还在阿娘身边，她救了我，我便再和你认识一次吧。”兰蹊笑着说完，又递给符舟她手中刚摘的金杏。

符舟盯着那些捧在兰蹊手中的金杏，霎时想到在小重山的那段时日：

山上有一片杏林，只不过成熟时节远比娘垂苑中的金杏晚的多，特别的是，那种杏子从青涩到成熟都呈黄色，看上去很是诱人。

那时，兰蹊寒毒刚解，伤势也大好，她去了杏林，过了没多久便拿过来几个给他尝，他明知此时杏子必然酸涩，便让兰蹊先自己尝一个。

下一瞬，兰蹊毫不犹豫地拿了其中一个咬了一口，神色从容，符舟有些疑惑，看着兰蹊再次递来的杏子，拿起一个放入口中，当即被酸的变了神色，皱起眉。

只记得那天兰蹊捂着肚子笑了很久，赶着渐晚的天色，两人吃了一顿很好吃的晚饭……

“哥哥？”兰蹊端着的手都有些酸了，沉默的符舟大梦初醒般接过兰蹊的金杏。

兰蹊，现在，算是他的妹妹？也不能完全算，按照娘的性格，收兰蹊做义女，可不代表给符盟主收。

翟叶澜拉着兰蹊进了屋，符舟捏着盒子的手有些颤抖，浑浑噩噩地跟了进去。

她失忆了……

娘收她做了义女……

娘说她不愿便离她远些，可他们现在变成了陌生的……兄……妹。

“好了，放下盒子便可以出去了。”翟叶澜看了符舟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符舟像个提线木偶，将装着“天山雪莲”的木盒子轻轻放在案桌上，还未转身离去，翟叶澜出声道，“妹妹给的杏子不吃么？”

符舟将一颗金杏放入口中，转身离去。

除了垂苑，符舟便看到外面站着的符烬。

“父亲。”符舟走过符烬身边时，淡淡地喊了一句，便继续向远处走去。

他快死了，才知道，叫声父亲，也不是那么难。

兰蹊在符舟走后，陪着翟叶澜说话，不多时便沉睡过去，梦中她好像吃了一朵很好吃的花……

待兰蹊再醒来之时，翟叶澜已经离开了，屋子中空荡荡，外面也静悄悄的，兰蹊坐起身，靠着身后的头枕，曲起腿，将头靠在膝盖上，将自己环抱起来，盯着被子上的银线出神……

半响，兰蹊披上披风出了房间，站在屋檐下看着月亮，今晚的月光格外皎洁，洒在地面上泛起柔光。

良久，转身回房，快关上房门的时候，抬眼却看到站在院中的符舟，兰蹊愣了一瞬，怀疑是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睛，又看过去，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眼神对视的一瞬间，他躲开了视线。

兰蹊率先出声，“哥哥？这么晚了怎么没有休息，是找我有什么事么？”

符舟嘴唇动了动，又沉默下来。

随后抬起手腕，看着腕间那根刺目的红线渐渐变淡，又抬起头，开口道，“兰蹊。”

兰蹊等着他的下文。

符舟缓步走过来，取下腰间挂着的那个荷包，递给兰蹊。

兰蹊有些疑惑，“哥哥这是要送我礼物？可是等早上也来得及的，我看看是什……”兰蹊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住，荷包里赫然躺着她在荞州城典当的那块紫玉身份令牌和一纸赎当的契票。

“哥哥哪里得来的玉佩，怎么连着当票都给我了。”兰蹊将令牌放在荷包里，笑着看向符舟。

“兰蹊，你没有失忆对不对？”符舟这次没有躲开兰蹊的眼睛，看着她问道。

兰蹊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回道，“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好困，有什么话早上再说吧，我回房了，这玉佩我就不收了，谢谢哥哥。”

兰蹊将取出的紫玉令牌又丢进荷包，拉住荷包封口塞到符舟手中，符舟却没接，反而抓住了兰蹊的手腕。

符舟看着她说道，“我现在本该已经是个死人了，两日已到，三生引为什么没有反噬？”

兰蹊好似有些疑惑地看着符舟，道，“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一听到兰蹊说疼这个字眼，符舟将手瞬间松开，随后兰蹊逃也似得关上了房门，随后缓缓蹲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从荞州城就已经知道了，她还自以为瞒了符舟许久，只有她，是从船上，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以为的景象罢了。

符舟蹲下身，捡起那个荷包，看着房中光影变暗，在门前站了许久。

突然感受到一阵罡风，他一瞬间便到了金杏林中，接着一个声音响起，“问完了就走，别打扰她休息。”翟叶澜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符舟进入垂苑那一瞬她便知道了，本想把人轰出去，出来却见兰蹊只身一人站在屋檐下，这两人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便先让符舟进来了，免得兰蹊在门口站太久着凉。

符舟行了一礼，开口道，“多谢娘。”

出了垂院，符舟练了一晚上剑，休息之时，抬眼看向今晚的月亮，心道：妹妹也好，至少有了联系。

符烬在远处的登临阁看着练武场的剑气，垂眸不知心中所想。

翟叶澜看到符舟走后兰蹊房中的烛光彻底泯灭，转身回房去了，只要小蹊不受到伤害就好，其他的由她们自己决定，现在还是想想明早给她做什么早膳比较好。

而兰蹊，慢慢起身，到床边坐下，一切又恢复沉寂，仿佛和刚才没什么不同。

这一晚，是个不眠夜。

……

“小蹊儿，醒了吗，娘可以进去么？”早上晨光正好，翟叶澜在兰蹊房门口叫她，兰蹊此时正巧坐在梳妆台前，听到翟叶澜的声音，回道，“阿娘，我醒了，我没有锁门。”

翟叶澜听后笑笑，推门进来。

兰蹊看着翟叶澜，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即翟叶澜给兰蹊梳头发，最后又给她系了一根十分漂亮的发带，二人一起挑衣服，这都是翟叶澜新为兰蹊做的。

“来，娘看看。”翟叶澜退后两步，兰蹊在原地转了两圈，翟叶澜越看越喜欢，蓝敬尘怎么这么好命，有这样可爱的女儿。

兰蹊自从翟叶澜进来后，目光就没有离开她，梳头发时，也是在镜中看她。

是的，兰蹊确实是失忆了，可那是刚醒来时，等翟叶澜见她没反应后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时，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但就算如此，当翟叶澜提出要收她做义女时，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很自私，也很卑鄙，她装作失忆，让翟叶澜把她留在了这里，不管日后如何，但现在她得到了娘亲的爱，哪怕只有这么一小会而已。

“小蹊儿，想什么呢？”翟叶澜温柔地唤着兰蹊，兰蹊猛地回过神来，看向翟叶澜，说道，“没什么，阿娘，我想习武，可以吗？”

翟叶澜自然是满口答应。

“你根骨绝佳，练武当然是可以的，不过，现在昙夜盟最适合的人选……”翟叶澜想来想去，昙夜盟那些家伙，功法激进，根本就不适合兰蹊，而且一个个心思各异，难免出什么岔子，可若是符舟……就不同了，替兰蹊疗伤的时候，发现她体内竟然有符舟的内力，可各人内力本就相冲，他们却诡异的契合，那是翟叶澜就明白这两人还有事情瞒着她。

兰蹊醒过来之后，她便告诉了兰蹊她的身份，恢复记忆也是有极有可能，还有兰蹊给符舟的那些金杏……应当不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加了什么东西，翟叶澜不知道。

她始终觉得，兰蹊可能已经恢复了记忆，但兰蹊需要时间，那她便不说破，有什么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兰蹊看出翟叶澜的犹豫，问道，“阿娘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那我……”

翟叶澜立即说道，“没什么为难的，你看让符舟先教你基础剑法如何？”

兰蹊本来是想和翟叶澜多相处，想找个由头让翟叶澜陪着她，而阿娘现在竟让符舟教她，这……

翟叶澜期待地看着兰蹊，兰蹊扯出一个笑，回道，“好，那便让哥哥教我。”

翟叶澜开了垂苑之外的阵法，符舟刚进来便听到兰蹊这句话，他身后还跟着符炼。

二人都被翟叶澜叫来垂苑吃早膳，符烬自然是喜出望外，早早过来等着翟叶澜开机关阵，父子两又在垂苑外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