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小重山 第18章 第18章

兰蹊斜坐着靠在床脚边，脚边是符舟方才扔过来的茶碗碎片，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茶碗碎裂的地方离兰蹊很远，但有些细碎的瓷片还是迸溅在了她身边。

符舟蹲下身，盯着兰蹊的睡颜，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兰蹊这些时日的种种反应，都不像是真正知道逍遥宗核心的人，又是他都怀疑是不是他猜错了。

今日岳白一来，彻底坐实了她的身份。

若前些日子她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符舟觉得，兰蹊心道应当大成了，竟然没有丝毫破绽，若不是装的，那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刚才叫他了，但他却摔了茶碗，茶碗又竟下意识避开她，是因为三生引么。

不过，她是不是想解释，但她根本没一句实话，但若是要解释，也应该给她说话的机会。

符舟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兰蹊，见她眼角有泪，不免伸手想要替她擦去，手背还没碰到她的脸颊，兰蹊却突然大喊一声，“清缴昙夜，出征烬城。”

尽管后四个字喊得并不大声，但符舟离兰蹊如此近，自然也是听到了。

顿时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兰蹊，烬城之战果然是五宗十派早有此意，原来三年前就已经开始策划了，真是可笑，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把娘作为挑起这场大战的导火索，最终却因此让她死了，那场大战，搞得战火纷飞，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而他刚才竟然还对仇人心软……呵。

符舟直接拉着绳子，将兰蹊拽起来，兰蹊猛地惊醒，方才她好像做了个梦，比前面那些零碎的片段更全，梦里面那个人这次没有哭，但她好像要救一个人，但刚听到她的声音，就醒了。

兰蹊迷迷糊糊，突然想起刚才符舟生气的事，说不定自己解释一下还有救，“符舟，我不是……”

还没说完这句话，兰蹊就感觉一阵大力将她送出去。

下一瞬，就摔在了床上。

“符舟你做什么？”兰蹊还没反应过来，符舟就强行抓住她，让她躺在床上，随后运气，掌心向下随后向后收手，兰蹊本想挣扎起来，符舟为何突然这么生气，分明刚才进房间还没有这样，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兰蹊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密密麻麻的痛。

“好痛……”兰蹊瞬间倒在床上，痛苦地蜷缩起身子，符舟还在源源不断的引兰蹊体内的真气回流，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替兰蹊运转压制三生引，近乎渡给了她体内的七成功力。

他现在内力还未大成，加起来也不过原本三年后的一半还未达而已，否则也不用费劲找什么雪莲，炎毒发作直接用“凌沧决”压制摧毁就是，就算是内力未大成，但心法招式却是已经知晓，即便现在的三成功力，打那两个带走兰蹊也不过是吃力些罢了。

可惜了，现在他……要他们都死。

现在正值深夜，兰蹊疼的额头上都是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生理性的眼泪落下来，像断线的珠子，尽数没入床褥中，翻身后，眼泪从一只眼中流出，又没入另外一只眼，刺激到眼泪越来越多。

“呜呜，疼……符舟，我……”兰蹊疼的咬到自己下唇，符舟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温度，看兰蹊像看死人，手上却不自觉收小了力。

符舟捏住兰蹊的下巴，兰蹊牙齿松开下唇，刚张口，符舟丢进去一个药丸。

兰蹊噎得不停干呕，但因为符舟逼迫，干将那颗药丸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啊痛……”兰蹊因为疼痛，满头大汗，整个人剧烈颤抖着。

“我的身份你既知道，那我手里自然是毒。”符舟凑近兰蹊，有些厌恶，“怕你死了，只收了五成。”

“我跟你说……呜……符舟，我死了三生引也死了，你……给我解药……啊呼。”兰蹊感觉呼吸都在痛，每次呼吸，都像是再让身体遭受一遍凌迟。

符舟捏紧手中的药瓶，威胁说道，“你最好别想着自己死，否则，我不仅会杀你师兄，还要血洗逍遥宗。”

兰蹊将脸埋到被子里，现在想点什么呢兰蹊，你想啊，反正以前的世界，现在的世界都差不多，都是这样惨惨的，以前的身体不痛，心嘛，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痛，这两个也差不多啊，没事没事，很快就不痛了，呼呼，给自己呼一下，呼一下就不痛了，乖啊。

兰蹊在昏过去的前一秒，心中突然在想，要不毒发吧，再痛一点就感觉不到了。

看兰蹊不动，符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慌，上前一步，抱住兰蹊的肩膀将人翻过来。

兰蹊本该红润的面色现在煞白煞白的，脸上的眼泪干了，却留下了泪痕，眼尾和眼皮又红又肿，符舟眼看着她眼角的泪又渗出来。

但他又想起了什么，将兰蹊放下去在床上离她远远的，在心里默默告诫，这是骗子，更是仇人，还是血海深仇，她生不如死，他应该高兴才是，反正没了五成内力压制，三生引会活的更好，连那一丝丝的威胁都不会有了，还有两成功力，足够保她不死。

此刻，船缓慢行进，海上下起瓢泼大雨，船上风帆升起，大船在风浪中行驶着。

兰蹊昏迷，完全不省人事。

符舟就这样在她身边坐了一夜，听着后半夜她不断地抽噎声，但她始终没有醒来。

天光大亮，船，靠岸了。

……

“唉你听说了吗，晴川码头那边今早打架了。”苏州城中，一市集商贩跟身旁的朋友说道。

另外一人不以为然，“每天打架的人多了，人在江湖走，怎能不湿鞋。打架不是常有的事。”

这商贩急了，说道，“你不知道，这打架的人大有来头，逍遥宗你总知道吧，兰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岳白，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

这另一人笑着打趣，“还绝对想不到，难不成昙夜盟的大魔头啊。”

“唉你怎么知道，只不过，不是大魔头，而是大魔头的儿子，符舟。”这商贩老板有些震惊，还真让你给蒙对一半。

这人震惊道，“他们不是有江湖合约？怎么会打起来，到底怎么了。”

那商贩接过友人手中的瓜子说道，“据说那符舟是抢了这岳白的师妹，兰宗主的女儿，现在天梯榜第七的兰蹊，那岳白自然是不让啊，这不，就打起来了，据说当场抬出来一具五大三粗但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友人急忙问道，“是谁死了？”

这商贩吐出嘴中的瓜子皮，沉思了下说道，“应当是岳白，因为当场好像还有朝廷的人，给永安传了消息，朝廷帮逍遥宗下了对符舟的追杀令，那符舟肯定还活着。”

这友人惋惜道，“可惜，听说是个天才，就这样被昙夜盟的人杀了，真是太坏了，什么时候把这些人都清剿了才好，江湖就太平了。”

这商贩也摇摇头，看到来了客人，立即起身招呼着，不再多言了。

而此时苏州晴川码头，除了码头上的木桩断了几根，和地上还未冲刷掉的一大滩血，根本看不出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

“咳咳。”符舟擦了擦唇角的血，心道，果然吃力。

“主子，她现在有些脱力，暂时醒不过来。”蓝席玉说完，便看到符舟投过来冰的吓死人的目光，立即低下头，说道，“属下这就去用蛊术将她唤醒。”

符舟冷声道，“不用麻烦，桌子上有盆冰水。”

蓝席玉看向水盆有些犹豫，现在风鹤城虽已经入夏，但毕竟在这地牢里，又是昏迷，淋上一盆子冰水，这身子绝对会受损。

“怎么，你想帮她？”符舟一出声，蓝席玉便知主子动怒，赶忙跪下来说道，“属下对主子忠心不二，只是，属下斗胆说明，她现在身体受大创，万一发烧，三生引会受到影响，耽误主子的事就不好了。”

符舟一摆手，蓝席玉猛地摔出去，但她知主子手下留情了，可这也是在催她的意思。

她只能站起来，走到桌旁，端起那盆水，慢慢地朝地牢墙边的兰蹊走去。

即使再慢，也到兰蹊身边了，人总是在心中祈祷奇迹会发生，但多数时候，都不能尽如人意。

兰蹊没有醒，蓝席玉平日里养蛊，手从未抖过，现在竟然很想将这盆水失手洒在一边，她悄悄挪了步子，但水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感觉一阵微弱风力。

果然，她这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主子。

一整盆冰水，尽数浇在了兰蹊身上，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蓝席玉将盆子扔到一边，赶紧将兰蹊脸上的水擦干净，还有脖子伤口处，换了新的布子包着。

身后却有声音传来，蓝席玉半跪着，转身一看，主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只听主子说道，“出去”。

蓝席玉心底突然有些痛，先前小蹊都是她照顾的，中了三生引，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现在却变得比最初时还虚弱，那样有朝气的小姑娘变成这样，主子以后绝对会后悔的。

“咳咳……”兰蹊慢慢睁开眼，有些恍惚，手不自觉抖着，好像体内不痛了，可身上为什么还是这么痛，痛感延留吗？兰蹊笑笑，还活着，真好，外面好亮的光，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