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前还能看到月亮高悬在夜空,谁知下半夜忽然下起雨来,一直到早上都没停歇过。
安卿晨抱怨归抱怨,一大早还是准时拿着雨伞出门了,嘴里衔着早餐也不忘吐槽着鬼天气。危澜今天也是要去上班了,之前科主任给她放了一周假,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危澜还想着是不是要把休过的假都补回来,结果技师长给她发消息,说让她周末正常休。
本来还想着中午要和郝姨吃饭,用午休的时间可能有些赶,这下不用担心了。
危澜今天早早起床,站在窗边向外看,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
危澜望着窗外的雨发呆,窗户关着,房间内风扇嗡嗡响,双眼向外看,只见雨落,不闻落雨声。
雨滴成丝,丝织成片,片片交错,组构画面。
最先出现的一把蓝格子雨伞,雨幕被伞截断,溅起一阵雾气飞散,再看到一双快步迈出的脚,再向上是宽松九分牛仔裤,伞面倾斜,露出白色竖条纹衬衫,伞下人伸出脑袋,向上看。
和从窗边向下看的危澜视线碰撞,方绪枝招了招手。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啊?不是说十一点吗?”危澜在见到方绪枝的那一刻迅速拉上窗帘,换好了衣服,打开门看到裤脚湿了一片的方绪枝疑惑问道。
“你忘了?”方绪枝曲起手指又要敲危澜的脑门,被危澜熟练地躲开了。
“你别老敲我脑门!要是敲出个坑来多影响我面相啊?”危澜小声抱怨。
“你干嘛这么悄声说话啊?像做贼一样,”方绪枝也低头用气声说,“人头骨那么硬,我手指敲断了也捣不出个坑啊?”
“水滴石川!”
“好好好,快让我进去吧,别被发现了——”
方绪枝还特意拖着长调。
危澜闪身让开一条缝让她挤过去,又够头往外左瞟右看,见门外没动静这才慢慢把门关上,没发出一丝声音。
危澜关上门,一转身眼前就出现方绪枝好奇的脸,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吓得危澜一声惊呼,脑袋撞上身后的门。
怎么软软的?
危澜侧眼一看,是方绪枝反应极快的将手垫在的门上,危澜一脑壳撞了上去。
危澜不自禁吞咽,他嘴唇颜色真好看。
“真做贼啊?”他在危澜耳边悄声说。
危澜条件反射地将他推了出去,手掌碰到他胸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纹路。
这家伙看着文质彬彬,竟然有胸肌!
危澜感觉脸颊迅速发热,刚刚还摸到了胸肌上的突起,脑海又开始三百六十度环绕楼下阿姨的话——
“你谈了啊?”
不过还好危澜因为最近熬夜皮肤有些暗黄,看不出脸红。她真得开始思考,难道这是迟来的青春悸动吗?
危澜抬手摸了摸额头,她好像真的长逗了。
在抬眼看向方绪枝,危澜好像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哈呦~你那脆弱的脑壳可要护好了,别一不小心被门夹了。”
危澜眼角一抽,收回刚才的话。
“你到底来干嘛呀?你一个男的别老来我们女生家好不好?”危澜叉腰质问。
“呵,我想走你家楼下那条破路啊?是谁昨天哭哭啼啼的,还说不想让我走……”
“谁说啦!谁哭啦!”
“小狗说的!”
“你…”
“小狗还说,要我明天再来!”
“方绪枝——你给我滚回厨房洗碗刷锅!”危澜边说边伸手扒拉开他,闪身进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了。
“再做个早餐,冰箱里有冷冻速食!”危澜趴在床上喊道。
方绪枝走到厨房看着摆的到处都是的碗筷,还有那个满是鸡油的锅,默默放下肩上的背包,打开,是新鲜食材。
他动作娴熟的拌肉馅,烧开水,拿出饺子皮边包边煮,最后还做了一锅煎饺。
“开饭了——”
早餐被端上桌,摆在危澜面前,刚出锅的速冻包子、烧麦还有一个水煮蛋。
“你不吃啊?没事,这里不差你一口,”危澜边肯包子边说,“不过怎么闻着那么香,吃着不对味儿啊?”
危澜不见方绪枝说话,一抬头,却见方绪枝不知何时有回到厨房,端出一盘水饺,还有煎饺,放到了自己面前,埋头就开吃。
危澜:……
“方绪枝——”
“干嘛?这不是你自己点的餐吗?我还贴心地为你加了蛋白质。”
“你!我…我也想,吃你那种!”
“没有。”
危澜放下啃了两口的包子跑去厨房,果然看到还有一份摆在台面上,还多了一颗煎蛋。
危澜一手一个盘子端到餐桌,高调的朝方绪枝一耸肩,也开始埋头吃饺子。还贴心的把水煮蛋和包子推给了对面人,收获了那家伙的挑眉一笑。
危澜迅速地将早餐一扫而空,刚准备去洗盘子,就听到方绪枝欠欠有漫不经心的声音:“那是给我妈准备的,结果现在进了你肚子,咋办?”
危澜动作一顿:“啊—你不早说!你还等我吃完了…那,要不你再做一份吧。”
“食材用完喽。”
“我现在就去买。”
危澜说着就去拿钥匙,却被方绪枝抓住了手臂,危澜一转头,就见他下半张脸埋进臂弯,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发抖。
危澜微笑着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朝着方绪枝手上删了过去。
“喔!危小澜,你自己力气多大你心里没些数吗!”
危澜侧头看着自己线条优美的肱二头肌,微笑。
“啊——危小澜,你够啦!”
“啊我错啦——”
“疼疼疼!”
*
“郝姨,好久不见啦。”危澜撑着一把西瓜红的雨伞,哒哒地跑向郝璐。
“哎呦!你瞧你,都瘦成啥样了。怎么这么憔悴哦!”郝璐一把把危澜拉到自己伞下,小心的护着她钻进车里,生怕危澜被雨淋到一点,然后随后将伞扔给了身后的方绪枝。
方绪枝轻轻甩了甩伞面的雨水,不急不缓地将伞折了起来。
隔着一扇车窗,危澜享受着郝璐不厌其烦的念叨,还有那双不是那么细嫩的手掌轻抚她的头发。
危澜不经意间瞥见窗外,方绪枝似乎松了一口气。
危澜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本来笼罩在他身上的乌云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事日光的余晖。
可能孩子在妈妈身边都是如此吧,危澜漫不经心地想。
“哎,枝枝啊,你还在外面墨迹什么啊?快上来,别淋感冒了!”郝璐见危澜一直盯着窗外看,也侧头去叫方绪枝。
“别让妹妹担心你!”
听到这句话的危澜立马坐直了身子,双眼平视前方,不再去看他。
去往饭店的路上,郝璐从没让场子冷下来过,还一直说这两天要让他们两个做导游,她要在这座城好好逛逛。
危澜一直微笑应和着。
从上车起就一直沉默的方绪枝忽然开了口:“妈,妹妹腿伤刚好!而且她在医院实习很累的,好不容易休息了您就别折腾她了。”
“哎呦!澜澜你听听,我还没老呢,这小子就开始嫌弃上我了!”郝璐一幅煞有其事的样子跟危澜抱怨着。
“我能不知道吗!我着不是想着你们年轻人别老躺在床上玩手机,也多出门散散心。眼前开阔了,心也就不堵了。”
“是呢。”危澜笑着说。
“妈——我哪里嫌弃你了,”方绪枝坐在后排,扒着前排座椅跟郝璐争辩,“我就是提醒您一句,我语气哪里不好了?妹妹你说!”
“确实哈。”危澜点点头。
“嗨,那是我的错喽,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们,这还没说几句呢…”
“那是我的错!”
“呃,”危澜看看这个,又转头看看那个,不知怎么两个人越说越上火了,危澜怕他们真吵起来了,赶忙劝和,“都是天气的错!好好地日子它怎么偏要下雨!”
郝璐不和方绪枝吵了,她艰难的笑了声,在等绿灯的间隙盯着危澜看,忽然就眼框湿润了。
“妈——”方绪枝又开始叫了。
郝璐拿手肘用力捣了他一下,强挤着笑脸,说话还带着哭腔:“妹妹也是的,你实习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枝枝那天撞见你,我们都不知道你一个人跑着老远来实习,可担心坏我了。老方当晚就给我抢票,结果没抢到,我这赶紧开车过来了,还是来的晚了,要不然还能照顾你。”
“我…这不还没毕业嘛,就想着实习和上学不也是一样的,反正到寒假那会儿也回去了。”危澜赶忙解释。
“那哪儿能一样啊!你在学校里我们离得近啊,那做高铁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你这多远啊!”
危澜也不知敢怎么说,她觉得自己可能真得是做错了,她将自己浸泡在回忆里,浸泡在陈年痛苦里麻醉自己,她错过太多了,不过还好赶得上。
之前一直听方绪枝说他大学在lin城,她还以为是离家不远的临城呢,谁知是这个林城啊。
她当初为了逃避,还是特意选的远地方实习,也不知怎么就刚好遇到方绪枝了。
“看看你这瘦的,还有你!方绪枝,你也是,眼下一片乌黑!这不行,我得给你们都做了体检才能放心回家。”
刚好,绿灯亮了,车子起步向前走。
危澜隐隐有些感觉,她神色立马不自在起来,她缓缓转头看向后座的方绪枝。
雨点拍打在车窗上,摔个粉身碎骨。
他避开了。
默认了,那就是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