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椿与椿 第5章 第 5 章

她站在客厅的门口，穿着再次相遇的那一身衣服，手里拖着行李箱，回头看她一眼，眼神温和，却始终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你怎么不问我要去哪？”

季狸抱着沙发的靠枕，没有出声。

许嗔走近，像从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不会再走了。”

她点点头，眼睛紧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就消失。

梦里没有尽头，只剩下玄关重复开关。

午后，手机震动。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

许嗔发来这条短信后，就没了回应。

季狸盯着那一行字，有些恍惚。

所以这次，是有告别的出差，还有告别的，再次离开。

她近期没打算开新稿，太累了。

之前连轴转，忙着养活自己，确实该停一停了。

但随之而来，是母亲安排的密集相亲。

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站在镜子前，却没有看自己一眼。

许嗔离开的那年，她也刚离开家，去上大学。

其间试着接触新的人，对方聊文学，她表示赞扬；聊理想，她表示羡慕。送她回家，她礼貌道谢，之后便没了下文。

只是身体开始变的不对劲，不过按时吃药就好了。

这次明明只是许嗔出差，她却这么郑重其事地打扮，到底是为了什么。

暴雨砸在法院玻璃上，许嗔踩着水花进门，助理小黄一脸焦急：“张雨团队早到了。”

她擦了擦包上的水渍，扫过对面倚在立柱边的男人，对方推了推镜框：“许大律师，跨国案不能迟到。”

“高铁晚点。”她递上整齐装订的材料。

助理递过号码票，她淡淡说：“24号窗口，请便。”

雨越下越大，她盯着滚动的案号，手指抵着桌面，背脊笔直。这个标的过亿的并购案，今天必须完成立案。

盛夏阳光炙烤法院台阶，蝉鸣震耳。当法槌落下宣布胜诉时，小黄猛地拉住她手腕，汗意透过衬衫粘腻的惹人心烦。

“许律师！”书记员跑来递签收单，“调解书下周一送律所。”

她签好名字，余光瞥见对面张雨摘下眼镜，眼神难辨是懊恼还是克制的敬意。

高温街道热浪翻涌，小黄边走边说：“客户说要送锦旗，‘雷霆之辩，巾帼护法’您觉得这词怎么样？”

她仰起头，阳光终于穿透乌云，空气滚烫而明亮，可她只想快点回家。

手机弹出张雨的新消息：

【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国际仲裁规则？】

许嗔看着旁边情侣并肩走过，楞了两秒。

低头回了一句：

【咖啡就不用了，家里有人在等我。】

季狸一开始就知道她交了整年的租金。

闲暇的时候，季狸总会来她家做个卫生，或是开开窗通通气。她不知道许嗔什么时候回来，但希望无论什么家里都一尘不染。

一天午后，她照常来许嗔的房子里添添人气，听见门外有动静，忍不住起身去开门，接过发现是自己的快递。

她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了一句：“欢迎回来”，又自嘲的笑了笑。

看着空了快两个月的房子，她开始困惑。

她一直告诉自己，许嗔的回来，是因为工作，是因为刚好那个房子空了，是因为人生兜兜转转刚好路过这里。

但她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在赌是因为她。

所以她努力假装表现得像个“正在往前走”的人：去相亲，试着不注意每一次门锁响动，试着不再出门吃早饭。

可她知道，这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一个事实：

“这次你走，和我无关；但你如果留下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

耳边是手机随机播放的音乐：我一个人的失眠一个人的空间，一个人的想念两个人的画面....

季狸伸手点了暂停键。

如果她不愿回来，为什么交下一整年的房租？为什么明明住在市区更方便，却选择了这里？

这是许嗔出差的第十八天，季狸习惯性地去早饭摊排队，听见摊住和别人闲聊：“新搬来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搬走了？”

季狸想说“是出差，话到嘴边，却没出声。

饭团的香味反而让她想起，对方早起还不忘记挑口味的样子，心里一酸。

酒吧灯光昏黄，低音炮的震动、舞池人群的晃动让季狸感觉耳膜要被冲破。

季狸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捏着一杯兑了三分之一气泡水的威士忌，没再续杯。她坐的懒懒的，好似身子没了支撑，半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远处却不聚焦。

周晚喝一口酒，终于还是开口了：“你最近……不太对劲。”

季狸没回头，盯着窗外街道上的雨，轻声：“怎么不对？”

“你以前没这么安静。”周晚撑着脸，语气有点烦躁，“她还没回来？”

季狸闻言低低笑了下，把杯底的冰块转了半圈，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出差。”

“她出差之前你不是还能睡着觉吗，现在倒好，失眠两个礼拜，稿子一张没画，连外卖都不点了。”

季狸假装没听懂，只回了句：“我不是在画？”

“画个鬼。”周晚掏出手机给她看，“你两天前半夜给我发了个月亮的照片，然后问‘你觉得它看起来孤独吗？’你是不是自己看着都快哭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想要不要笑一笑，缓解下气氛，最终没笑出来。

“她要是真的走了你也就罢了。”周晚盯着她眼角的倦意，“可她还在，你却比她不在的时候更加颓废。”

季狸终于抬头看她，眼里有一点点细小的光，“她说，她不会再走了。”

“那她人呢？”

“在忙。”

“她忙得连发一条问候的消息都不行吗？”周晚声音压低，咬字很轻，“季狸，我不是劝你放下她，我只是怕你……等的没意义。”

季狸低下头，食指指尖缓缓敲着杯壁，仿佛是在节制情绪。

“你还爱着她啊。”周晚自顾自说完，仰头把剩下的酒喝光，苦得想吐。

季狸没说话。

可她坐在那儿的样子，和那些雨夜街角的流浪猫，一样瘦，倔，又不肯躲进屋檐

宿醉之后，是头疼难忍，手机里周晚的聊天界面是她长篇大论。

与此同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记得准时来医院拿药。

知道了

季狸回复之后便不再看手机

许嗔出差的第20天

由于失眠太严重，季狸来到了许嗔的房子里，睡在了客厅。

季狸睡前看剧时迷迷糊糊睡着，梦到她高中住在一起的晚上，许嗔在厨房切水果，说：“你再不睡，我就把果盘也吃了”

梦境狸她回应了一句：“你别走”

梦醒后抱枕有点湿，她翻了个身，想象着平时许嗔坐在沙发上的场景，就当她现在也陪着自己。

许嗔出差的第22天

本来还在看电视的季狸，看见了许嗔打给她的未接电话。

回过去的时候，对方说：“已经找到要的东西了”

挂了电话，季狸想这算是她会回来的信号吗？

许嗔出差的35天

妈妈安排的新相亲对象，请她去游湖

她心不在焉地聊着，对方问她平时喜欢什么样的生活节奏，她说：“活一天算一天”

回家路上走到电梯口，习惯性地等了很久---直到确定今天对门不会开门。

“阿狸，我看了你新稿的前几章”张绒那边是敲键盘敲击的声音，“你这次确定要走双女主路线吗？你前几本不都是无CP吗？”

她捏着手机，靠在自己家的沙发上，语气有点迟疑：“......你觉得怎么样？”

“说实话，前几章我以为还是走得是宿敌路线呢，直到这几段对手戏，拉扯感太足了，阿狸，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真恋爱了”

季狸笑了笑，没接话。

张绒停顿了一下，语气跟着严肃下来：“你知道的，国内这种题材远没有BG向和BL向来得吃香，你要是觉得题材不太合适，我这边可以帮你换个包装，不一定要是感情向的”

“那你觉得..... 她们之间关系像什么？”季狸轻声问。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不像朋友”

“我把编剧大纲发给你，你现在是有点出圈的趋势，但也容易被盯，你自己把握分寸，角色是你的，你画的好，比市场精准的多。”

她挂了电话，坐了好一会儿，风吹过耳边，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好像可以透过两扇门，看到对面有没有人。

她低头自言自语：“不像朋友......也不敢像别的。”

楼下的小孩在跑在笑，对门的双拖鞋还在，风穿过楼道，它却纹丝未动。

手机震动了好几次，季狸看了眼就息屏了。

【季狸，下周一上午10点的复诊号我特意留好了，这次复查需要空腹抽血，记得来，别把生命当游戏】

房间的灯没有开，借着月光看见季狸手腕凸起的骨节上，她蜷缩着身子，闭上眼，静静的像是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