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落在车窗上,季狸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咬着吸管喝豆浆,偏头看了眼副驾驶的许嗔:“你今天几点下班?要我来接你吗?”
许嗔翻了下手机行程表:“下午三点开庭,案子不难,应该五点半前能结束。你别来接了,我自己打车回来。”
季狸不满意地“啧”了一声,“你当我这司机工作室白取名的?”
“那工作室是不是应该改名叫‘狸接送’?”许嗔轻笑,侧头看她,眼里藏着一点带水的光。
车子停在律所门口,许嗔推门下车,刚要关上车门,季狸叫住她。
“许律师~”季狸探出头,装模作样地一本正经,“你亲我一下,不然今天案子要输啦。”
“幼稚鬼。”许嗔却还是俯身凑过去,轻轻在她嘴角点了一下。
“早点回家。”她说。
季狸笑着挥挥手,看她走进律所。
律所内如常安静,只有打印机和敲键盘的声音断断续续。
许嗔脱下风衣,换上工牌,坐回她那张整洁得像样板房的办公桌前,点开今天要复核的文件。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静、利落,几句交代,就能让新来的实习生紧张地直点头。
但只有熟悉她的同事才知道,这位在法庭上金句频出的许律师,其实在午休会准时吃一盒水果切块,还用小叉子一块一块叉着吃,那是某人早上六点起床切好的。
中午茶水间,有年轻律师在闲聊。
“许律师,你结婚了吗?”
许嗔低头拿水的动作顿了下,语气淡淡的:“没有。”
“啊?我以为你已经结了。”对方有些惊讶,“你感觉好成熟,好像那种下了班就回家带娃的已婚姐姐。”
她轻轻笑了笑,没有回应,转身拿起水杯离开了茶水间。
许嗔靠在椅背上,忽然有些出神。
她从未在意过这种八卦,但今天却因为这个问题,心里泛起了一点细细的波纹。也许是因为早上季狸送她上班时,阳光恰好洒在她睫毛上的样子太动人,也许是因为那个吻太顺理成章,仿佛她们早就过了一辈子一样。
她忽然想到,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很愿意再郑重一次。
不是对外,是对季狸。
就算法律上不被承认,她也想给她一个仪式,一个只属于她们俩的、毫无保留的承诺。
别人有的,季狸不该没有。
想到这,她握了下手里的笔,嘴角悄悄扬起一点柔软的弧度。
屋里昏黄的灯洒在桌角,季狸洗完碗出来,正擦着湿漉漉的手。许嗔抱着猫窝坐在沙发上,忽然问:
“狸狸,我们要不要……结婚?”
季狸动作一顿,毛巾停在指尖,没说话。
许嗔转头看她:“我不是在催,只是今天有人又问我结婚没。我想着,虽然法律不承认,但我们可以办个仪式。”
季狸低头,把毛巾挂回厨房门边,坐到她身边,声音轻了些:“……你很在意吗?”
许嗔认真点头:“不是形式,是我不想我们明明是彼此最亲的人,却总像是躲在阴影里。”
她说得温柔,却带着隐忍的力道。
但季狸却沉默了。
“你不愿意?”
季狸咬唇,半晌才低声开口:“不是不愿意……我只是觉得,婚姻是个太沉重的东西。”
“对我来说,不是束缚,”许嗔轻声,“那是约定。”
季狸垂眼:“可如果哪天分开了,大家就会说,我们不负责任,说你是被我耽误的……我不在乎,但我不想你背负那么多,尤其是因为爱我导致的。”
许嗔一愣,接着问:“你是觉得我会离开,还是你根本不相信我?”
季狸一动不动。
良久,她低声说:“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怕你哪天发现我根本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会……后悔。”
隔天午后,律所午休,许嗔约林荼去隔壁咖啡店。
她把那晚的对话告诉林荼,神情里有些心灰意冷:“她总是怕来怕去,我就想给她一个肯定的名分,怎么就这么难?”
林荼搅着拿铁,没立刻说话,过了会儿才笑:“其实你们已经是最亲密的人了。”
“嗯?”
“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八岁到十八岁,成长的时间早让你们对彼此了如指掌”林荼扬眉,“又何必在意世俗的标准呢,她不敢承诺,不是因为不爱你,是怕这承诺变成你们的牢笼。”
许嗔失笑,却眼圈有些发红。
她顿了顿,语气轻下来:“你比谁都懂她有多怕失去。别和她吵,慢慢来吧。”
当晚许嗔第一次回到对门的房子睡觉。
夜色静谧,季狸靠在窗边,手指轻轻颤抖着发出一条信息:
“我不是不想和你结婚,只是……我怕一旦真的办了仪式,所有人都觉得我把你绑住了。可我自己,连留住你都没信心。”
手机屏幕冰冷,像她心底沉重的秘密。
她望向窗外的黑夜,心像被悄悄撕裂,往日的阴影涌上心头,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和她对自己的怀疑。
过了许久,手机亮起,是许嗔的回复:
“那你真的怕我会离开你吗?”
季狸无言以对。她怕的不是许嗔会离开,而是自己无法成为那个值得她留恋的人。
她多想说:“我害怕我不够好,害怕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更怕你因此失望。”
泪水滑落,她却无力擦干。
她想告诉许嗔:
“我爱你,却又害怕这份爱沉重得压垮了你。”
门轻轻被敲响,季狸抬头,目光还没转开,门缝下透出一抹温暖的灯光。门缓缓推开,许嗔站在那里,眼神柔软又坚定。
“狸狸,想和你结婚是因为你不是谁设定里的万人迷,你本身就是万人迷,是我想绑住你。但如果你觉得太沉重”她说,声音带着一丝温柔的颤抖,“不管结不结婚,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承担,好吗?”
房子挂牌不到两天就卖出去了。
交接前夜,走廊的灯忽明忽暗,像旧时光最后的眨眼。季狸从自己屋里走出来,站在许嗔门前。
许嗔开门,看她手里还攥着那串钥匙,问:“舍不得吗?”
“有点,”季狸低声,“这里是我们最远,也最近的地方。”
许嗔没笑,只是伸手取过钥匙:“那就留给下一个人吧。我们,往前走。”
新房在市中心,离许嗔上班只要五分钟,楼层很高,风能穿过整间客厅。
他们在房里装了独立书房,用来写稿、看案子,许嗔还坚持留了个放映角,小型投影仪、厚地毯和成排的旧电影光盘。
浴室里有双人浴缸,阳台装了扶手,高度是两个人装修的时候提前预演过的。
卧室的天花板装了一块镜子,是季狸偷偷选的,许嗔第一次看到时脸红了很久。
她们把原先两间房的东西合成一个家。有些旧物带了过来,有些被温柔地留在原地。
“我们不是结束,是开始。”许嗔说这话时,正坐在地毯上选电影,季狸懒懒地靠在她腿边。
窗外天光明亮,屋里炉灶温热,有人在厨房煮汤,有人在沙发读书,偶尔交换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是日子。
她们没有婚礼,也没有戒指。只是从某一刻起,冰箱门上多了两份便签,牙刷杯里放着两支颜色不同的刷子,书架上新添了很多“没时间看但买来很重要”的书。
夏末,日头偏西的午后,季狸在微博发了一条宣传新书签售的动态。
配图是一张画风清透的海报,人物是新书主角,但在背后的一角,隐约能看到一抹熟悉的轮廓——穿着黑西装、撑着伞、侧脸轮廓干净利落,像极了某人的模样。
她在文案里写得很平常:
「第二次签售。说好要来当我保镖的人,这次别迟到了。」
@子非鱼
顺便画完了新册子,没画她的时候总觉得手生。
短短一句,评论区直接爆炸:
【你清醒一点,你那明明是你女朋友!谁家保镖能长这样啊】
【呜呜呜呜呜,实名投喂狗粮了是不是?】
【原地晕倒,签售能约吗,能约吗,能约吗!】
【画手实名秀恩爱还不如直接直播求婚】
很快,@子非鱼 转发了那条微博,配文:
“雇佣关系请自觉支付酬劳,按小时计。”
评论区又炸:
【呃呃呃这是什么情侣日常好好嗑】
【求求你们,结个婚吧!啊对不起,我忘了没法结……(但快点仪式安排上好吗!)】
季狸没有回复,只悄悄点了个赞,然后把手机扣在桌上。
阳光正好,桌上摊着她正在赶的原稿,纸张边角压着一只猫爪状的镇纸。
客厅里,许嗔正在削苹果,动作娴静,小臂还卷着袖子,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偶尔低头,对着窗边的光,眼睫轻轻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