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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被发现了,”卫雪酩嗓音凉凉,如山泉叮咚作响,可落在黎渡姝耳边,跟催命符似的,
“还不出来。”
黎渡姝硬着头皮,捡起秋分落下的帕子,往外挪一个身位,她垂头,交领上是单薄颈子。
卫雪酩听到人儿嗫喏道,“二爷。”
倚靠在凉亭的男人没有发言,两个人之间便只剩令人窒息的沉默。
月色朦胧,依偎着树梢,往旁偏了些许,恰好照亮男人半边面庞。
男人鼻梁高挺,如高耸山脉,分割光影,半张脸在明,剩下半张在暗,眸光扫过来,给人以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黎渡姝清减了。
卫雪酩眼眸微眯,先前及笄礼见黎渡姝,她脸上尚且有婴儿肥,如今褪去青涩,连着生机也快没了。
好似一株外表还光鲜,实则内里已完全毁坏的花朵,若再不施以援手,怕是要任其香消玉殒。
“还不回去?”
男人毫无预兆开口,嗓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黎渡姝摸不清他在质问还是随口一句,但方才卫二姑奶奶遣人私会卫雪酩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她下意识攥紧帕子,不着痕迹往袖里塞没烧完的纸钱,语气镇定,“二爷放心,我什么都没瞧着。”
出乎意料地,卫雪酩没有再追问。
他略偏头,眉梢轻挑。
开始叫他二爷,而不是国公爷了,真有意思。
“我不做有违道德之事,”卫雪酩两条长腿往前伸,因为过于长,有些无处安放,他略向后仰,慢条斯理道,
“你尽可放心,不过,天色已晚,赵三爷,竟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黎渡姝垂眸不语,握着帕子的手有些脱力,在不自觉发颤。
实在有些令人想发笑,连她的“大哥”,国公卫雪酩都看出她跟赵惜这段感情岌岌可危。
想到赵惜那句“我和清舒要住进来”,黎渡姝眉心微蹙,嘴角用力压下去,才忍住讥讽。
“清舒小姐是三爷的表妹,自幼身子弱,如今怀了孕,更是得仔细着,是以三爷没空管我。”
话出口,黎渡姝才觉不对。
卫雪酩只是随口一说,她怎么还接上话了。
不着痕迹往后挪了挪,黎渡姝一紧张,动作大了些,袖口一直揣着的双喜纹荷包,就在这个时候,忽悠悠落了下来。
亲密贴身之物被人瞧见,黎渡姝一股热血冲上太阳穴,苍白面颊也有了几分血色。
抬手拿帕子遮住发烫的脸,黎渡姝微蹲身,捡起那针脚细密的双喜纹荷包。
“如此绣工的荷包,想必费了不少心,”卫雪酩悠悠开口,语气听上去,暗含劝导之意,
“既如此,要送给值得的人,才值当。”
黎渡姝羞红一张脸,只庆幸没在上边绣赵惜的名姓,要不这金红交织的荷包着实是让她没法见人了。
“受教了,二爷早些歇息。”
倒不至于慌不择路,即使心跳如擂鼓,黎渡姝走出去迈的步子仍是稳的。
她款款而行,素履点地,几乎是踮起足尖在走,只为不引起凉亭中人注意。
可不远处,一道幽幽怨怨的哀歌响起,那个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又飘荡到河边来,风一吹,声音凄厉。
黎渡姝小臂外侧寒毛乍起,后背爬上冷汗,腿脚木一瞬,随即旋身换过方向。
裙摆翩跹,掀起残香,好似荷花开放时淡淡芬芳,只往卫雪酩怀里扑。
“站稳,”他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掌扶住黎渡姝肩头,卫雪酩眼底更加幽深,喉结滚动,语气低沉,
“怕?”
风声呜咽,北风一卷,卫大姑奶奶凄厉嘶哑的歌声飘过来,夜半,寒水边,白衣披发者,极其容易激得人寒毛倒立。
一双大掌虚虚拢在肩膀,黎渡姝唇角微抿,心跳缓缓平和。
嗅到那股药香,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好像在这浓夜里,有人,也没那么叫人怕了。
黎渡姝吸一口气,沉住,抬眸,身子不由向后微动,撞到男人宽阔胸膛处。
没有想象中那么硬,比较结实,黎渡姝咽一下唾沫,倒是一种新奇感觉。
像陷进较为结实的棉花里。
男人身上没有汗味,幽幽散冷香,跟药香混在一起,令人不由屏住呼吸。
黎渡姝左脚前迈一步,不着痕迹离男人远了些。
她动作镇定自若,身后男人眼帘微垂,掩住眸底的暗色。
在黎渡姝看不见的地方,卫雪酩修长五指伸开。
他白皙手背隐隐显出筋络,随即五指攥拳,骨节分明,淡淡青筋没入云纹袖口。
月光撒在河面,波光粼粼,只天上阴云有些多,聚拢成团,可能要落雨。
或许是远远瞧到凉亭这边有人,那女子倒还没有过来的意思。
她身形纤细,几乎是皮包骨头了,看不清脸。
白衣女子沿着河边,边走边唱,手脚也跟着乱动,时不时还会僵住,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她口中的歌曲,倒是让黎渡姝失神半刻。
那是小时候,莫妈妈也曾给她唱的抚儿歌。
月牙儿被云层掩住,北苑中的一切都拢了层薄纱,模模糊糊,瞧不太清。
黎渡姝却能清晰感知自己的心跳,像有人拿鼓槌在敲她身前那面鼓,咚咚,咚咚,极有韵律。
“走。”
跟黎渡姝肩胛骨靠着的那一块突然颤动。
意识到自己跟男人外衣已经快贴一块儿,黎渡姝下意识拘谨起来。
她整个人闷闷缩一下肩膀,企图离那股好闻的冷香远一些。
若是明月在场,定然会惊得下巴都掉,黎渡姝整个人蜷缩,像所有物一样被男人圈在怀里。
偏偏,黎渡姝本人还不自知。
“送你回去。”卫雪酩声音沉稳,尾音下垂,不给人反驳余地。
男人声音低哑,开口时,胸腔跟着微颤,暗夜中,没人能看到他那一双墨眸里,酝酿起怎样的风暴。
确认黎渡姝站稳,卫雪酩主动后撤一步,他眉目淡然,一双丹凤眼狭长淡漠。
与之对视,则需要莫大勇气。
黎渡姝尚未看清男人眼底的暗色,便主动挪开视线,一如宴席上那般。
清晖为黎渡姝本就不是很有血色的面颊及颈子更添几分脆弱,卫雪酩视线缓缓滑过,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就是她这种小身板上战场,估计随意就能被人拧断脖子。
或许,连那兵器拿不拿得稳都还另说。
但跟精忠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不一样的,黎渡姝那一双眼,深处有微光,凝聚闪烁,好似心里有所求。
但凡人有所求,至少比茫茫然无方向之人会坚定一些,韧性也好,利于军队凝聚军心。
在黎渡姝的角度,则是男人身姿挺拔如松,沉默寡言。
他眉心永远是蹙着,脖颈不会低,整个人好像高山之巅,那一捧永远都不会化的雪。
冰冷淡漠却知礼。
大抵是京城少女们长辈都喜欢,并希望能做自己女婿的人选。
既然卫雪酩开了口,黎渡姝也不再客气,朝他道声谢,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差半步左右,向西苑走去。
那块地荒凉,就比北苑好一些,是黎渡姝自真实身份被揭发之后,便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担心卫雪酩走不惯,行至外头长回廊,离那河岸稍远些,黎渡姝便略一福身。
“有劳二爷相送,到这儿便成了,二爷身子尚未好全,应当早些歇息才是。”
黎渡姝轻声细语,眉目浅淡下垂,好一副温和之色。
卫雪酩眉心却蹙得更紧,“谁与你说,我身子未好全。”
他音调往下降,不难听出其中上位者的威严,等人高的影子小山一样,排山倒海往黎渡姝的方向压。
信息自然是跟黎渡姝熟识的闻音阁阁主所言,几乎不会有错。
多年前,黎渡姝机缘巧合,救下闻音阁阁主独子。
闻音阁阁主不胜感激,让其认黎渡姝为义姐,各类信息也主动传达给黎渡姝。
就好像,这次卫家军大胜而归,民众知道的战神和英雄,是随军出征的安王尉迟泓。
而非真正有实力的主帅,卫雪酩。
早在卫雪酩病重消息传出来时,民间便流言四起。
大抵是说卫雪酩身子早就坏了,没法支撑长途奔袭,那几场赫赫有名的战役,其实,都是安王尉迟泓在打。
简而言之,百姓这几年崇拜错人了。
蒙昧的民众喜欢造神,以满足内心对世道不太平的幻想。
然而,仗打赢了,天下太平,百姓又开始嚼舌根,他们更期待,亲眼看大人物跌下来。
于是乎,这个战神姓尉迟不姓卫的传言,极快地占领大街小巷。
其传播之迅速,着实令人震惊。
黎渡姝倒得知后边原因,实际上,是闻音阁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张阁主受了安王手下的人银子,得办事。
是以今日卫雪酩自宫中归府,竟意外顺利,街上百姓眼神阴沉,无一人上前热烈感谢。
百姓的冷漠目送,跟几日前,卫家军进城时的万人空巷,形成鲜明对比。
“二爷脸色有些苍白,妾胡乱揣测而已,”黎渡姝面色不变,咬定不承认,谅卫雪酩也不能如何,
“不过,也可能是妾考虑欠妥,二爷许是久在边疆,不喜修饰边幅。”
黎渡姝答得从容,卫雪酩视线沿着她温顺眉眼下移,停在黎渡姝微抿唇角处。
如此来讲,她其实,也是有几分关心他的罢。
“你还年轻,”卫雪酩眼底浮现一抹暗色,随即长睫一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洞察力倒是强。”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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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