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已闭关十日有余了。自玄度来因缘境走了一遭后,那天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随风飞至天界各方。
作为上古神魔大战残留下来的唯一一只勾陈,颜卿一向被人稀罕得很。不论走到哪儿总有人追上去围观。懂得礼数的尚且以不打扰到她的方式凝视,那些胆子大或是仗着亲族强盛目中无人的便直接围上来对她指指点点。
如今更甚了。
月宫隔三差五差人往因缘境送东西,太平得久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八卦的谣言就传得漫天飞。好事的仙家们稍一打听便知晓东西是送给因缘境哪位神仙的。饶是药材实乃望舒所赠给遭到术法反噬的颜卿补身子的,仍是堵不住猜测纷纷将她和月宫的玄度神君生往一块凑。
月宫乃看守天界流犯罪仙的重地,众仙都嫌晦气才不会平白往哪里走一遭,但颜卿这儿就不一样了。即便平时都有人络绎不绝地递拜帖进来,以求一睹世上这最后一只勾陈的风采,如今更是明目张胆。打着恭贺勾陈喜获姻缘的幌子,一波接一波地上门求见。
闹得因缘境众人不得安生。人家递了帖子客客气气地来,又不能对人冷脸相。但气极的白绵绵是真有可能与人棍棒相向将人打走,比笏合计着师父和大师兄都不在,光靠四师弟陵光也拦不住白绵绵。于是匆匆闭门谢客,对外只说因缘境众人闭关修炼不宜打扰。
想是天界平日安宁得惯了,自上次神魔大战至今,六界已相安无事近万年了。大家整日都太闲得慌了。
门忽然被推开的时候,颜卿正持勾陈朱砂笔奋笔疾书地帮司命算着几本命簿上的因缘果业。
来人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推门进来走到她面前。
敢如此不经通报不递帖子进因缘境,擅闯她颜卿房间的不超过三个人。
一是她从来风风火火做事容不得半点犹豫的三师姐白绵绵,一个便是面前这位。再有一位……一想起他颜卿便觉得被掐了一下的手腕有些酸痛,不自觉轻抚了下。
“听说你惹上了桃花债?”
颜卿放下笔,果然抬眼便见一身宽口大袖独一无二的衣袍在她面前闪过。那人打量着她,绕着她足足走了三圈。颜卿只见到那身左黑右白像极了无极道袍的翻飞衣衫,在她面前一圈一圈呼呼扇过。耳边是那人发出的啧啧声。
他终于停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又看着她上下打量。
“啧啧,不亏是我成墨教出来的人。才出门一次便引得玄度那般人物的惦念。”
一身左黑右白无极“道袍”,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加上时不时召出丢到半空扔一扔的先天衍卦,不是擅长推演天命数术的逍遥神仙成墨又是谁。
颜卿笔尖一顿提笔唤道,“师叔。”而后便又径自算起来。
成墨见颜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倒也不急,悠悠地找了张椅子一座,自己给自己斟起茶来。
“最近天界很是热闹,众仙都在猜测因缘境长白尊神座下的第六名弟子,世上的最后那只勾陈,和天性冷淡传言性子古怪的月宫一脉现任月宫主人玄度神君要何时大婚。”
瞧见颜卿果然停了笔,成墨饮尽杯中茶召出先天衍卦把玩起来。浑圆的先天衍卦被抛至半空,底部映出八卦罗盘虚像微微闪着金光,透出些古朴的卦纹形状来。颜卿只瞅了瞅便放弃了,先天衍卦所示之象向来除了成墨无人识得。
成墨突然横眉瞪眼望了她一眼,“竟然还有好事者跑来向我问卦求解,问你与月宫玄度的因缘。我跟他说啊……”他双目一挑瞥着落下的先天衍卦随手接住,道,“你们两个,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颜卿抬眸看着他随意散地姿态,猜想成墨必然也是想替她了解了这流言蜚语。毕竟师徒一场,有这些闲言碎语的难免坏了因缘境的名声,扫了她长白师尊的面子顺带着也让他脸上无光。他一向自诩是靠实力出名的,从不愿意制造流言蜚语的,当然也不愿意身边徒弟师侄地靠流言声名大噪。
颜卿了然地点点头,再看成墨的眼神不觉亲切了些,“诚然,我一心所向月宫的藏书罢了。对玄度神君,确实没有半分意思。还是师叔有办法。”
成墨没说话,听她说起月宫藏书便知,她还是没放弃练好勾陈秘术,想博览群书找到修炼秘籍。这么多年,颜卿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只要事涉勾陈族,不论如何她也不愿落了下风败坏勾陈名声。但勾陈秘术,她却始终学不会,慢慢地便成为她的一个执念。
先天衍卦握在手里好一阵把玩成墨才慢慢道,“听说那玄度神君在出世之际,其母素影神女受了神魔大战戾气的重创。玄度生下来险些便一命呜呼了。多亏上一任月宫主人也就是玄度生父玄清神君,多方拜访高人,搜寻世间种种典籍秘辛上古秘术,才将他救回。月宫也因此收藏了无数的秘籍。”
成墨沉吟片刻,明知事涉颜卿禁忌还是随口问出来,“你的勾陈秘术还是练不会?”
颜卿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相传勾陈一族可引天地灵气集日月精华,引天雷滚滚凝紫光电云。可她在还是一颗蛋的时候根基受损严重,时至今日仍底子薄弱,不擅术法。不论如何修炼,功力便向石沉了大海,掀不起丝毫波浪。
“你也别太执着,该放弃的时候就放弃。练点别的也挺好,别总揪着练不会的那些没日没夜的白费力气。”成墨将那上古圣物稀罕至极的先天演卦随意地抛起来,一脸无害有诚挚,“哎呀,在勾陈领地捡到的就一定是勾陈蛋?许是我那师兄长白老眼昏花了了,捡了个别的乱七八糟的蛋带回来当勾陈蛋养着了?”
颜卿啪地合上面前那本命簿,走下来将成墨往门外推。这一来来回回,成墨蓦然看到桌案上的几本命薄。
“咦,昱珩那小子又让你帮忙算因缘数术了?我都选他做司命了,怎的这么不争气地还求你帮忙?”成墨伸着脖子往桌案上张望,一边搏力不让颜卿将他推出去。“不过小九九啊,当初你二人同随我修炼因缘果业之术时,我便看出还是你的造诣更高些。如今你还是能帮衬他些就多帮帮他啊,他一个石头成精的,没你心中的小九九那么多……哎小九九你的幽尘怎么不见了?”
“师叔您该回了,六界安危不能没有你苦心孤诣地八卦。”颜卿虽于术法方面造诣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极低的,但力气却是极大,她敷衍着,几下推搡间便把成墨推到门外。
成墨早将先天衍卦收起了,这会儿便使劲扒着门边,一双眼睛似笑非笑,认真地继续胡诌,“别说做师叔地没提醒你,我近日夜观天象,发现你的红鸾星动了,似乎有偏移的痕迹。不若你便试试那玄度神君?命定之人不好找!难道你的幽尘是被当做信物送出去了……”
“啪——”
大门紧紧闭上。
颜卿靠在门边,听屋外喋喋不休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才敢放松,走回座位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饮下。
颜卿向来不喜成墨,奈何长白师尊应允。她的童年便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随成墨修习因缘数术。一并结识了成墨的好徒弟,当今司命神君昱珩。
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石头精。
石头精?
颜卿忽然来了精神,唤了块彩云来,急急忙忙爬上去仰身躺下。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后便掐诀向司命那里行去了。
一路只见彩云飘摇,谁能见到勾陈出没?倒是省了不少被人围观的麻烦事。
彼时昱珩正在推算命数,察觉是谁来访时便挥了挥衣袖。房门立刻被打开,不多时颜卿的彩云顺着大门口缓缓飘进来。
彩云停在屋内便没了动静,昱珩也不急,仍自顾自地推算命数。足足半柱香的功夫过去,颜卿才打着哈欠从彩云间爬出来,谁想迎面砸来几本命簿。
她伸手挡下,耳边却呼呼地传来昱珩毫无感情的声音,“我很忙,先帮我将这几本命簿上的因缘果业算清楚再说。”
颜卿顿了片刻,登时将她带来的几本命簿飞出去,转身驾云离开。
原本开着的大门瞬间合紧,将颜卿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昱珩满意地翻看着手中几本算得清清楚楚的命簿,走下去拦住颜卿。
“竟将命簿算得这样好,小九儿真是一只好勾陈。真该给那九天御雷勾陈大帝瞧了去,也好看看这位子孙后代给勾陈族添了多少光彩。”
话这般说着,果然见颜卿缓和了脸色,昱珩当下便搀着她走下彩云,好言相对,“小九儿,找我来所谓何事?昱珩必全力以赴。”
昱珩算得上和颜卿一起长大,对她这脾气秉性向来了解。知她生平最恨别人说她给勾陈族丢脸,最尊敬的是她师尊长白尊神,最崇拜的是那位不世出的,只在传闻中可隐约听闻的勾陈族先祖九天御雷勾陈大帝。
因这为位先祖归隐天外天多年不曾出世,无人知晓他是死是活是真是假。因此颜卿才成为了这世上的最后一只勾陈。
颜卿想着找他的目的,便也没再别扭,将梦中所见石头精的样子跟昱珩描述了一遍问道,“你可还有其他石头精的亲戚?”
“我近日夜观天象,发现你红鸾星动!”神棍成墨上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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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