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最终在不甚愉快的气氛中草草收场,温梦玲处理完急事匆匆赶来时,正看到小照费力地搀扶着脚步虚浮的江北从餐厅出来。
“怎么回事?”温梦玲快步上前,立刻闻到江北身上淡淡的酒气,同时触到他手臂不正常的滚烫,“怎么这么热?”
小照一脸焦急:“温姐,江哥没喝多少,不知道怎么回事烧的很严重……”
温梦玲蹙眉,和李岩、谢景霖等人道别后与小照一同将江北安置在了车后座。
谢景霖只是冷淡地颔首,目光掠过江北绯红的脸颊时未有丝毫停留。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温梦玲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方。
江北蜷缩在宽敞的后座角落,脑袋无力地倚着车窗,似乎陷入了昏睡。他高大的身躯此刻却蜷成一团,长腿委屈地收拢,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
窗外流转的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在病中昏睡时,白日乐观的少年显出一种罕见的脆弱与温顺。
温梦玲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一丝无奈和不易察觉的柔软。
终究才十八岁,他弟弟这个年纪才高中毕业呢,这孩子独自在圈里挣扎,生病了身边连个贴心照顾的人都没有。
她低声嘱咐小照:“开稳些让他好好睡一觉。明早如果烧还没退就送到医院。”
“明白,温姐。”小照连忙应下。
车内恢复了宁静,只有引擎的低吟和江北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温梦玲揉了揉太阳穴,谢总态度不明,让他带着这个新人表现的却又不怎么在乎。
似乎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会风平浪静。
翌日清晨,江北在一阵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中醒来。
高烧已然退去,那种头重脚轻、浑身酸痛的感觉消失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其柔软宽大的床上,身下是质感丝滑的床品,鼻尖是温和的香气。
他坐起身环顾这个陌生又奢华的环境,极简现代的装修,视野极佳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繁华景象。
“哥,你醒啦!”小照听到动静,端着温水走了进来。
小照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感觉怎么样?烧好像退了,真是太好了!昨晚可吓死我了。”
“你……照顾了我一晚上?”江北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嗯呐,”小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温姐吩咐的,而且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垂下眼睫,掩饰住眸中的神情低声说了句谢谢。
小照摆摆手,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终只是嗫嚅道:“哥,你……你先洗漱,我去准备早餐。”
江北捕捉到了小照那欲言又止背后的猜测,他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坦荡得令人意外:“小照,你是不是觉得,我能得到这个角色是被人包养了?”
小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脸瞬间涨红,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哥,我绝对没那个意思!我……”
“没关系,”江北打断他走到落地窗前“你猜的确实不错,我和谢总之间确实有协议。”
他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那双桃花眼里没有闪躲:“他给我资源,我帮他做些事。各取所需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如此坦然反而让小照愣住了:“哥,对不起,我不该乱猜……你放心,我嘴很严的!”
“嗯,我知道。”江北走过来拍了拍小照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以后跟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也真心待你。”
小照重重地点头,他感觉自己跟的这个新老板,虽然手段不那么常规,但为人却意外地坦诚和真实。
小照去准备早餐后,江北依旧站在落地窗前,也让他清晰地看到楼下车道的情况。
一辆线条流畅价值不菲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出地下车库,融入清晨的车流。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江北也能认出,那是谢景霖的车。
他端着水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眼神追随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车,眸色深沉,看不出具体情绪。
“哥,早餐好了,是清淡的鸡丝粥和小菜……”小照端着托盘走过来,顺着江北的目光也看到了那辆远去的迈巴赫,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江北收回视线,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懒散神情,仿佛刚才的凝视只是错觉。他转身接过小照递来的粥碗语气轻松:“看着不错,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照连忙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哥,我们以后就和谢总住同一个小区吗?”
江北:“嗯……这估计只是他的一个住处。”
小照难以想象:“这么有钱……”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要经常和谢总打交道啊?”
江北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热气,抬眼看小照,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怕了?”
“嗨呀。”小照摸摸鼻子“谢总看着冷冰冰的,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不过谢总其实人还挺好的。”
江北:“怎么说?”
小照:“昨夜突然有人一直按门铃我吓了一大跳,都准备去报警了,还好最后虚惊一场,哥你猜怎么着,我一问,他竟然是谢总叫的医生叫来给你看病。”
“宿主,反派现在心情不太美妙啊。”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江北在心里轻笑:"正好,我就喜欢看他不太美妙的样子。"
黑色宾利平稳地驶离公寓,汇入清晨的车流,逐渐驶入一片戒备森严、绿树成荫的庄园。
谢父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一如既往地沉默。
“爸,景霖这次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大哥谢景鸿率先发难“李岩那个本子投资不小,他却力排众议定下一个毫无名气甚至不是科班出身的当男主。这叫什么事啊?”
二哥谢景城说话永远比大哥更委婉:“大哥,话不能这么说。景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苦衷。”
他刻意顿了顿,“我听说那个叫江北的Alpha信息素与三弟契合度100%,是治疗三弟这病的唯一解药。我们做兄弟的要理解,三弟被这病折磨了好多年。”
这番话看似体贴实则恶毒,直接将谢景霖的决策描绘成一种迫不得已的、甚至可能损害公司利益的自私行为。
谢景霖背脊挺直,放在扶手上的手背因用力而青筋微显。
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份关于江北的简单资料,与他哥哥们口中项目大男主的身份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父亲谢父坐在主位沉默地翻看着那份资料,看不出喜怒。
“为了治病,就能把几个亿的投资当儿戏?拿公司的项目给他的药铺路?”谢景宏声音拔高“景霖,不是大哥说你,你怎么能让公司为你的私事而遭受那么大的风险!”
“你要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不如先把手里几个核心项目交出来,医生不是说了吗,若是找不到100%契合度的alpha还可以做腺体摘除手术……”
腺体摘除四个字被他轻飘飘地说出,仿佛那50%的死亡率和严重的后遗症,只是一场小感冒。
父亲仍然端坐高位,高深莫测,谢景霖心中好笑,这人大概是习惯了他这几个儿子在他面前斗。
谢父年少风流,两位所谓的哥哥是婚前情人所生,与谢景霖的亲生母亲联姻之后,又生下了他。他的父母强强联合,谁也没有因为两个私生子而影响两家的合作。
作为他们两个人基因的继承者,谢景霖不落下风,万事以利益为先,他也最能知道谢父在乎的是什么。
谢景霖终于开口打断了大哥的话:“江北是我选的人,李岩导演亲自面试通过的。他的能力,剧组自有公断。”
“大哥,二哥。”谢景霖开口“你们如此关心我这个项目的投资,正好现在父亲也在,不如请你们解释一下你们去年主导的、投资额高达五亿的海外电影,为什么至今拍摄还没开始?”
谢景鸿的脸色瞬间变了。
谢景霖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目光转向谢景城:“还有二哥,你号称要打造顶级女团,三年烧了十个亿,推出的组合现在在哪里?是还在某个地下酒吧跑场子还是已经解散了?”
“我启用一个新人,是基于项目本身和李岩导演的专业判断。即便他最终失败损失的也只是一个项目的部分投资。”谢景霖目光锐利“而你们动辄数亿的资金,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父亲,我认为目前最迫切的不是质疑一个项目的选角,而是应该成立一个特别审计小组,彻底清查公司近五年所有重大投资项目的实际收益与资金流向。”
“毕竟,”他微微勾起唇角“我们不能让某些人的无能或者说是中饱私囊拖累了整个谢氏的未来。您说对吗?”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一直沉默的谢父深邃的目光在三个儿子之间逡巡,最终落在了谢景霖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一锤定音:“景霖的项目按他的计划进行,至于审计小组的事,”他顿了顿,“景霖,你来牵头筹备。”
“是,父亲。”谢景霖微微颔首。
谢父目光锐利:“切不可与那个alpha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情。”
谢景霖颔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兄长们:“自然。”
从祖宅出来,谢景霖感觉自己的腺体在隐隐作痛。
他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
他需要绝对的掌控,需要彻底摆脱这该死的、让他处处受制的疾病!
他拿出手机,利落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简洁目的明确,不带任何多余的感**彩:
【今晚八点,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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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