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异空间交汇的裂缝里,景象颠倒且扭曲。
“好像做梦一样……这是空间折叠?”
甲板不再同船壁连在一起,船锚反重力地飘在空中,整艘渔船仿佛解体一般东一块西一片,就连脚下正站着的船首甲板都有解体的迹象。
“小心!”
临近位置漂浮着不少平坦的礁石,三人小心地、一块接一块踩着往眼前可见的溶洞入口前进,还没走几步,各自的头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痛!”赵心语吃痛地转身寻找凶手,随即便发现了好几尾鲛人,从脚下的海水里弹出上半身,刚刚砸中她们头的东西是某种贝类,看起来正出自鲛人之手。
然而这似乎只是开始,她们才停留了几秒钟,更多的贝类便又砸了过来。
“好痛!”几人被迫往回跑了几步,可这一下却招来了更猛烈地袭击,似乎鲛人们在警告她们快点走、且不许回头。
“喂,刚刚的鲛人不是还呆在储鱼舱里怎么都不愿意出来,还做着奇怪的手势吗?现在怎么……”
梁汝跟在最后,看见鲛人的样子后有些好奇。
乔枝努力保持着平衡,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块稍远些的礁石,余光瞥向海中的鲛人。
现在的她们已经将大半身体缩回海中,唯有几双幽邃的眼睛露在水外,以一种……近似监视的眼神警觉地盯着她们。
自己离开储鱼舱之后,留在那里的家灵对她们说了、或是做了什么吗?
“算了……别瞎猜”,乔枝自言自语地小声念叨了一句,朝梁汝摇摇头,又继续跳上下一块甲板碎片。
“比起这个,前面就是溶洞入口,王尸,没关系吗?”梁汝跳到她身边时,乔枝问。
梁汝抬头看着完全颠倒的周围,平静地摇摇头:“这里,和我以前的生活挺像的呢,都是支离破碎的。”
“所以没关系,就去看看吧,万一能找到我能做的事情。”
乔枝不太理解梁汝的答非所问,但当前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详细了解梁汝的家事,便只是点了点头。
“到了,小心。”
一路被鲛人催促着向前的乔枝接了一把赵心语,后者又拉了一把梁汝,总算都抵达了溶洞入口。
“好像果冻一样……”
赵心语不敢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皮肤,相比先前或多或少有过的,像是撞上透明玻璃的触感,这种仿佛穿过了一层果冻的感觉相当新奇。
【来。】
相较身体上的触觉,来自溶洞深处的呼唤令乔枝顿时打了个冷颤,但赵心语明显没听到这个声音,还好奇地询问她怎么突然脸色变这么差。
“你们没听见那个声音?”
“什么声音?”赵心语疑惑地看了一圈周围,“除了海浪,什么都没了啊,你说是吧梁……”
赵心语转过身,才看见梁汝蹲在地上干呕。
“喂喂喂,你还好吗?”赵心语被她们俩各自的怪奇反应吓得左转右看,这时候还是地上的梁汝摆摆手虚弱地站了起来,说她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说起来,当时决定来溶洞时,第一个提反对意见的就是梁汝,当年究竟……
“铃——”
鼓乐声像个总不合时宜造访的恼人亲戚,三人只能全都先闭嘴,一股脑地先往溶洞内跑。
刚进溶洞这段路虽然有不少大坑,由于涨潮的关系,能行的路面也被淹了近半,但几个人本就浑身狼藉,完全不管不顾的情况下倒也向前强行推进了近百米。
重点问题是,百米之后出现在前面的已经没有地面,纯纯是一段水路。
“怎么办,游进去?我……我不会游泳。”
赵心语首先面露难色,紧接着梁汝也摇了头,说十年前她们来探洞的时候前半程全是坐皮划艇,就这样她们都划了十几分钟,然后才抵达了当时和她同艇的金小敏喊停的、绑着两艘皮划艇的上岸点。
“这么长的距离,水流还这么急,我们不可能游过去的。”
梁汝的判断合情合理,但眼前的状况又实在十万火急,紧急关头——
“咚!”
是一艘老旧的木船,看样子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年,还没沉纯属是质量好。
它像被某人逆着水流拖过来似的,突兀、迅速地被拖到了她们身边,要不是赵心语反应迅速,一脚踩进泥沙里抓住了船上断得只剩半米不到的船绳,木船肯定已经被冲离了好一段。
“舍香?”
这不合常理的支援只能让她们想到是舍香在帮她们,可抬头望去,除了天然溶洞上方数个大洞外透出的黑天之外,她们又什么都看不见。
“走吧”,最终还是乔枝最先跨上了木船,此时海水正往洞内流淌,不需要多少力气,她们也能顺流向前。
象征追击者的铃声逐渐靠近,另外两人互相对视之后,迅速也上了船。老旧的木船船板发出了挺大一阵吱呀声,但最后还是撑住了三个人的重量,缓缓向洞内流去。
“好高、好黑,感觉我们就像三只小蚂蚁。”
赵心语仰着头,看着小船顺着大洞投下的痕迹,顺着一段阴、一段暗的海水依次向内前进。
身后的铃声已经远了许多,很明显大海是如此公平,既拦住她们,也拦住追兵。
“舍香她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她现在会走在那些大洞旁边吗?”
赵心语朝溶洞上方的巨大孔洞伸手,仿佛这样就能跨越几十米的距离,轻易触碰到上面洞顶。
“说起来这里的水往洞里流,跟个消水洞一样。我小时候,家那边也有个山里的消水洞,大人总是警告小孩别进去玩,说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十八层地狱再也出不来。还总会说以前谁谁谁家的孩子就是不听大人话进去玩,结果就这么死了……”
也许是这一路都没能坐一会,赵心语这么往船上一坐、头一仰就莫名放松了些,嘴里说起的话也有那么些惊恐起来,直到身边的梁汝狠狠打了个冷颤才突然住嘴。
“抱歉我没想吓你,而且那是山,这里是海,不太一样的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不是因为你……”梁汝抱着自己的胳膊,内心此刻的恐惧难以自抑,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随着她们的前进愈发清晰。
毋庸置疑,梁汝是个自我承认的胆小鬼,几年前她坚持出国,为的也是换个环境、换种心态好让自己不再想起十六岁那年的东西。
但事实证明,她做不到。
因此宁庆缘的邀请函寄到,她才会如此间不容息地出发赶往。
“我其实明白,我想回这里再看一次、再亲眼确认一次很久了。”
“这里的内部的确有个陡坡,但是和消水洞……或者任何一种海蚀洞的原理都不同。既不是因为高度差、也不是因为海水密度,而是一种,更加难以解释的东西。”
“我去!”
梁汝的话刚说得赵心语毛骨悚然,什么东西就突然碰了一下她的脖子,吓得她差点翻下船——虽然等她回过神来后,所看到的东西冲击力险些又吓了她一次。
“红线……?为什么这么多?从哪来的?”
数以万计的红线密密麻麻地洞顶垂下,海风吹拂,红线整齐划一、柔软地向洞内摆手,这幅场景——
好像数不清只带血的手臂,因为接受了自己轻如柳条的命运而随风摇摆。
“不是,这……怎么回事啊?!”
赵心语震惊得说不出活,她只能结结巴巴地看向梁汝,祈祷她能给出个回应。
“这是十年前,来过这个溶洞的我们达成过共识,不再向外人提起的秘密。”
“因为就算和警察说了也没用,温柔一点的警察,会让我们冷静,说我们是遭受了精神刺激产生了集体臆想。但大部分警察会沉默、或者是直接摇头,要不然是说洞里调查过什么都没有,要不然是说这里邪门,让我们别贪玩再去。”
“就连十年前滨南别墅的我们,也并非所有人的印象都相同。有人说看到了满洞的红丝带、有人说看到了海市蜃楼、还有人说什么都没有。我分不清谁有没有说谎,也不清楚差异的根本原因,但事实就是如此。”
“欸,是红丝带啊……”
赵心语仰起头,再三确认眼前的景象,“那你们看到的,是什么?”
船上的另外两人,一人仰着头表情淡定,另一人则将头埋在腿间发抖不语。
“也许和注定相承的因果有关。”
乔枝开口,语气听不出好坏。
眼前所见之物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不久之前,她就看过一次非常相似的场景。
稍长些的、写着文字的半透明卷轴垂下来,擦过她的肩膀或是脸颊,随即便径直穿透过去。
至于梁汝……
未等她回答,梁汝所指的上岸处便已经出现。
“就是这了吧!”
明显水浅了不少、可以落脚的泥沙地,天然的、从水中立起的岩石。
“有好多断掉的绳子,还有沉掉的皮划艇……”
木船剩余的船绳已不足以缠绕岩石,她们只能在水浅的位置迅速下了船,又看着任务结束的木船向更深处的,场景深处流去。
【来。】
耳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乔枝看着眼前狭窄的、顶部偶有蚀洞的长廊。
“走吧,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