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拍档 第82章 金须

乔枝赤脚刚跑上二层甲板，就被迎面冲过来的手机砸了个满脸。

-你总算出来了，没事吧？情况有变，计划成了一半。

“什么意思？”

舍香这边打字也片刻没停，备忘录上很快出现好几行字。

-你的计划一开始都很顺利，四不像去了二层甲板，被你附过灵的鱼线绊倒，然后梁汝猛打转向渔船倾斜。

-四不像被海水淹了之后，当扈的确出逃了，但是……

-那之后四不像的样子就变得很奇怪。

随着舍香打完最后一个字，甲板上突然传来的抢天呼地的悲鸣才让乔枝一惊，这是她在储鱼舱内时听不到的声音。

“我……”乔枝这边刚刚才张口，又被舍香接下来打的字震惊得说不出活。

-你为什么在里面耗了这么久？船已经开到溶洞了，接下来怎么办？

乔枝看完文字赶紧转过身去，身后溶洞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三分、不，也许只要两分钟便会到达。

“金须呢？”在那之前，她必须优先确定金须的下落。

只是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刚刚还打字飞快的舍香居然停住了。

“当扈出逃之后应该会有金须，你们捡到了吗？”

-这个……

好几秒钟，舍香才敲下这几个字。

那一瞬间，乔枝的脑海里划过许多念头。

是当扈没有掉落金须吗？是金须被海浪冲走了吗？还是赵心语拿走了金须？

但舍香敲下的文字，出乎她的任何预料。

-金须拿到了，但和你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

-你去驾驶舱就知道了，总之抓到了一半。

乔枝被舍香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但见着手机悄悄往甲板飘去，她便也探出头去看四不像的状态。

刚刚嚎叫了一通的四不像仰着头，脖子上有个明晃晃的血窟窿，其中的长须已经消失不见。

四不像的武器被甩得老远，脚上能看见几道口子。它的四周，船壁被砸出了七八个凹洞，栏杆也断了几处，甲板更是遭了大殃，原本平整的那块甲板坑坑洼洼像块烂泥地。拜此所得，周围计划用于阻拦的鱼线已经断了大半，小心一些的话穿过甲板通行不是问题。

奇怪。乔枝左右看了一圈，原本甲板上几条未被捕进鱼舱的鲛人此时不知所踪。

-趁它现在没有动作，赶紧。

舍香敲下这行字后，迅速地贴着渔船护栏就往前冲，乔枝也没时间问那么多，紧紧跟随她身后就往前跑。顺利通过之后，她发现四不像的确像失了魂似的，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这边！

驾驶舱外，赵心语拉着门拼命朝她们两个挥手，她们刚冲进驾驶舱，赵心语就迅速把门关上反锁。

“你怎么这么慢？！那东西你想想办法怎么解决，我真不擅长处理蛾子！”赵心语指着驾驶舱一角接连输出了一大段，乔枝这时才发现，仪表盘的正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个有成人头大的蛾蛹。

而且更渗人的——是这蛹只有一半。

赵心语见乔枝不说话，手脚并用地解释起了刚刚的场景，强调事情变成这样她们也始料不及。

“当时舍香冲出甲板，四不像追着她跑出来，很快被甲板上的鱼线绊倒，但是它当时就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拿着它那把……我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反正就是铁皮团流星锤到处乱打。”

“你给的那些鱼线脆得很，我明明全部都用上了——从这头栏杆到那边栏杆围了十几圈，但是她一锤就断，还气鼓鼓地就往驾驶舱走。好在当时梁汝反应快，赶紧打了个转向，当时又刚好有个大浪打来，这才把它弄懵了。”

“后来……我们就听见甲板传来一声很恐怖的嚎叫。”

四不像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将头抬高。

随即，一团乱七八糟的长须从它的脖子爬了出来，贴着船壁就往上爬。

赵心语和梁汝当时反应及时，那东西爬到三层驾驶舱外时，她们冲出小门，拿了个抄网就将它抓住。

偏偏这时四不像还反应过来了什么，徒手就这么爬了上来，甚至快爬到三层甲板时，还迅速伸出来一只手。

两人边尖叫着边往驾驶舱内扯抄网，最后——

“抄网被它掏走了一半，当场就被塞进了它嘴里。然后四不像就跟傻了一样，两只手都那么松开掉了下去。剩的另一半抄网，里面爬出来半个……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像蛾蛹，它自己爬上的墙壁，然后就那么停在了那里。”

小门旁边丢着个已经严重变形的抄网，内部一团迅速枯萎如同海带的长须，都在无声说明着赵心语所言不假。

能做到这个程度，她们已经拼尽全力。

“但是……这跟金须又有什么关系？”眼前的半个蛾蛹呈现巧克力色，正中切开的伤口仍在少量渗出黄白色的液体，它们顺着重力淌到仪表盘上，将电子屏都糊得看不清。

“不知道，可能‘金须’没有掉落，也可能是指代这个大扑棱蛾子里的某种物质……”赵心语缩到梁汝身后，她用行动证明着自己不擅长应对蛾子这一事实。

“你……们两个先别说这个了，过来看看眼前这事怎么处理！”

梁汝同乔枝面对面说话时仍有些不自在，前往溶洞的决定她截至今时也没能全心全意认可，不过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这么做了而已。

而乔枝看着眼前几乎跟船等高的溶洞，终于开口：“失去意识的时候，住在这个溶洞里的王尸……就是别墅里王尸婴灵的妈妈同我做了约定，内容有两项。”

“第一项，她要求我们将她的孩子带回来，这个要求光凭我们无法做到，所以我们必须利用王尸婴灵饥饿，且正前往外接空间进食这一点将她诱导过来。”

“怪不得你这么坚持要把船开过来”，梁汝叹了口气，像是接受了这个理由，“那么另一项？”

“第二项，她要求见一个人。”

乔枝转身面向梁汝，“十年前，有一群人类的孩子来过这里。那时，王尸一眼就认出了，其中有一人是当年她被选为‘祭品’前，曾给过她一百枚银元安定母亲和两个孩子的……梁幼雯梁女士的后代。”

“那个人，是你，梁汝。”

梁汝整个人都愣住了，乔枝说的东西过于陌生，她从未从母亲和姐姐口中听过，也从来没印象家里人说过类似的事情。

“但是”，乔枝的下一句话，又将梁汝心里刚燃起的某丝正义感全数熄灭。

“当年将王尸选为祭品的，是由两个当地望族牵头组建的福海商会，而这其中的一家，正好是梁家，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梁汝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她没反应过来乔枝这话的意思。

“王尸是人造灵，这个后天形成的族群记录不多，我并不能确保它们仍然保留着人类的感情。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它们会说谎。因此王尸所说的想见你，也许只是个借口而已。”

“不过……”乔枝的话锋又缓和了些许，“至少就我同她的谈话里，她对你暂时没有恶意，甚至当我问到十年前溶洞里发生的事情，她还有意隐瞒了，关于你的部分。”

“我……”梁汝结巴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可渔船却在此时像是撞上了某个透明气泡般，整条船都发出了刺耳的挤压声。

更不凑巧的，是就在这时，熟悉的鼓乐声响了起来。

“啧，真会挑时候，全到齐了”，乔枝赶紧爬上操作台，她也顾不得什么干净还是脏，伸手就要脱下自己的T恤将半个蛾蛹包起。还是赵心语尖叫着阻止，并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乔枝用她才罢休。

“现在两个特异空间在碰撞挤压，这两股力量都很强大，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能打破一部分獬豸的契约，彻底离开这里也不一定。”

“尤其是你，梁汝。”

“都到这里了，逃出去不也会被台风卷走吗？你说什么鬼话”，赵心语干脆利落地回怼乔枝，转头却发现梁汝真的低下了头，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

“对不起”，乔枝从口袋拿出罗盘，将它交到梁汝手上，“这个法器，我刚刚拜托熟人帮忙对它做了点改善，下一次使用之后它会彻底坏掉，但下一次，它一定能打开正确的门。”“这意味着，等梼杌、王尸婴灵离开通路之后，你们有一次机会能逃回别墅。”

“那你呢？！”看乔枝就要离开驾驶舱，赵心语赶紧拉住她的衣服。

“我必须去救李可，她的魂魄受伤了，生魂还被王尸拿走，我只能这么做。”

“你笨啊！我的意思是你就要这么一个人去吗？！”赵心语急得直跺脚，指着乔枝就差破口大骂，“都到这种地方了我也不可能丢你一个人去好吧，我之后还有一大堆生意要你接！我跟你一起去！梁汝你呢？还有那个不是李可……呃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的魂魄，你呢？”

直到这时，她们才发现赵心语的手机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回她的身边，而带领乔枝来到驾驶舱的舍香，早已不知所踪。

“舍香？”

乔枝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随即才突然站起，往外跑去。

她终于明白了舍香为什么会支持渔船开往溶洞，也理解了当时她敲下的那句：“当别墅的特异空间和溶洞相连接，已经坏掉的磁场会彻底崩溃瓦解，届时产生的冲击，我期待它的表现”的真正含义。

舍香，她想带着被困在滨南别墅里，所有无法往生的魂魄一起……提前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