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星穆常常伴晚霞而出,披星戴月而归。了无(liao wu)也是纳闷,时常找不见自家公子,好不容易碰见一面,还是他家公子翻墙入府时。
萧星穆脚刚落地,转身就与一脸清澈的了无(liao wu),撞了个面对面。
了无(liao wu)这孩子咧着张大嘴痴笑,萧星穆一张俊脸直接被吓得失了色。
了无(liao wu)好容易逮到一次人,满脸痴像的忙问:“公子近日不在府上,可是去见了画中仙?”
萧星穆深吸了口气,定了定魂,尴尬的咳了两声:“我让你帮我查的事如何了?”
不过一秒,了无(liao wu)瞬间正经起来:“禀公子,有些眉目了。”
萧星穆理了理衣裳,迈开长腿挪步向书房“那你且说说,都查到了些什么?”
了无(liao wu)紧跟他家公子,绘声绘色道:“沈年将军幼时与陛下便是好兄弟,直至辅佐陛下登基,就被册封为镇国将军,功成名就之后,取了萧明月公主,两人恩爱非常直到至今。”
“属下,,,并未查到有何种术法,使人目盲令人起死回生,不过起死回生之术,倒是有一人能办到。”说到这里儿,了无(liao wu)眉头紧皱,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了无(liao wu)很少有磕巴的时候,见他不语,萧星穆也停下了手中点墨的动作,淡淡的吐出一个字“谁?”
了无(liao wu)咬了咬牙,缓步向前,离萧星穆近了些,压低声音“清蓝圣女。”
听到这几个字,萧星穆也是心头一惊,手中的动作一顿,毛笔上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他的心绪也好似这晕开的墨汁一样,一些不好的东西逐渐侵蚀上他的心头。
传言,南疆有灵巫一族,擅用巫蛊之术,其族长极为残暴,以蛊控人,族人苦不堪言,奋起反抗,南疆内乱,云朝帝都才乘机将其收复,南疆王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为保命,向云朝帝都献上族中圣女,以保自全,传闻这女子其血可使人万寿无疆,得此女亦可保江山千秋万代。
这些都还是萧星穆在道观时,听师兄弟们讲起,他曾以为这就是个荒谬的传说,可后来才知道此女子真的存在过,那便是已经消失已久的清蓝圣女——慕清蓝。
那一年,圣女无故消失之际,正当文淑皇后分娩之时,谁曾想,文淑皇后生产时不幸血崩,没了圣女的血气,文淑皇后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因此萧泽,也就是当今的陛下,恨透了灵巫,文淑皇后死后,萧泽更是下令地毯式搜索慕清蓝的踪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是至今都无果。
文淑皇后也就是萧星穆的母亲,正因为他的降生,她的母亲才会死去,因此他的父亲,当今的陛下,恨慕清蓝,也恨他,所以从他降生开始,就不愿多看他一眼,要不是他父亲,年事已高,龙体欠佳,或许,萧星穆一辈子都会待在云顶之巅的道观里。
当年的事太过复杂,现在的萧星穆没有恨,也没有爱,因他深知,时也,命也。
不过,他倒是好奇,为什么沈君安也有这种起死回生的能力。
想到这儿,一股凉意忽然涌上他的心头,后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若当时的清蓝圣女还活着,现在应该跟他父王一般年岁了。
但诸多的疑问,又涌现在萧星穆脑海中,他眉心紧拧,脸色算不上好看“了无(liao wu)你怕是要回一趟云顶之巅。”
做正事时,了无(liao wu)反应还是极快的,立马心领神会,一刻也不敢耽搁的飞身离去。
事过多年,云朝帝都早就不会,再有关于清蓝的任何消息了,但云顶之巅藏书阁就不同,这天下奇闻异事都有收录。
萧星穆在无心执笔,心里只能默默祈祷着,事情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傍晚,夕阳斜照,火红的色彩,似是点燃了天边的云彩,温暖的阳光通过敞开着木窗,照进宽敞的小屋,沈君安就坐在窗边的梳妆台旁,摸索着什么。
萧星穆很是准时,踏晚霞而来,飞身稳稳的落在窗外,魁梧的身躯,挡住了披在沈君安身上的晚霞,他躬身撑在窗台上,注视着沈君安,见她胡乱的摸索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在找什么?”
声音很温柔,像是藏着暖意,沈君安先是一怔,手上的动作顿住半刻,缓缓道:“大夫说,我的眼睛不宜见光,我想出去,想着找条白绫将眼睛遮上。”
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感受彼此的陪伴,若日日相伴,也总不能半生无言不是。
萧星穆轻笑了一下,翻窗入屋,轻车熟路的从梳妆台抽屉中拿出条白绫,轻柔拿起沈君安的白嫩的小手,将轻飘飘的白绫放在她手心里“是这个吗?”
沈君安双眼空洞,但能感受到萧星穆手心的温暖,她呆呆的点点头,有些笨拙的要将白绫蒙上。
萧星穆见状轻柔道“我帮你可好?”
沈君安愣了片刻,随后呆呆的点了点头。
见沈君安同意,萧星穆方才从她手中拿过白绫,冰凉的指尖轻柔的滑过沈君安的手心,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在沈君安手心漾开。
萧星穆顺势牵着她,让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自己躬身为她用白绫遮眼,许是凑得太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气氛也瞬间变得旖旎。
第一次,离一个女子那般近,萧星穆心中还是有些紧张,手上的动作也有些笨拙,但最终,还是以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告终。
此时的两人晚霞披身,美如画卷。
萧星穆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眼神似水般俯视着沈君安,沈君安虽是看不见,但也能听到少年郎如鼓的心跳,她的耳尖也微微泛红,心头也荡起了不小的波浪。
夕阳下,院中的那一池荷花显得那样娇艳,木道上沈君安紧紧抓住萧星穆的手腕,在萧星穆的小心搀扶下缓缓挪步。
见木道旁的小船,萧星穆柔声询问“君安小姐想划船?”
沈君安似是有些遗憾,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不了,我怕是不方便,在木道上坐一会就好。”
萧星穆看穿了她,语气仍旧轻柔“无碍,有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他自己先上小船,顺势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带了过去。
沈君安坐稳后,似是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家中父兄都唤我君安,所以唤我君安便好。”
萧星穆浅浅一下,她到底还是接受了他。
“君安。”
她听的很清楚,垂下头浅笑着回应。
小船拨开层层藕花行至中心,鼻间荡过淡淡的荷花香,耳畔传来阵阵蛙鸣。
萧星穆瞧着沈君安白绫遮面,满是仙气的面容有些入了神。
沈君安抬起玉手,感受着略过的花杆,觉船停稳后,缓缓开口“阿宣,我问你一事可好?”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萧星穆放下船桨,似是猜到她要问什么“你是想问我是如何进的小院,是吗?”
沈君安不多言,只是点点了头:“嗯。”
萧星穆回想着“那日下山,经过这紫竹林,惨遭埋伏,躲闪中,在竹林中迷了路,正不知所措时,听到了你的笛声,才贸然进了这小院。”
听着这话,沈君安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整整十二年,她从未踏出过这里半步,更没见过生人。
幼时是被看的紧,等成年了才发现,这小院所在之处如同迷宫,院外的人进不来,外内的人出不去。
正低头沉思着,沈君安突然感觉手掌一暖,正想抽回时,手掌被摊开,手心上传来凉意。
萧星穆凑近她,将羚羊角制作的笛子,放在她手心“那日唐突闯入,害你竹笛落了水,今日我将它送于你。”
沈君安静静的听着他的话。
“此笛白如夜空中的月牙,所以叫做月牙笛,将它送你最合适。”
对于萧星穆,沈君安是不抗拒的。
听着他的话语,她双手默默的感触着他送的笛子,冰冰凉凉犹如凝脂,久握变得温热,还有淡淡的栀子香散出,末尾挂着丝滑的流苏,不用看也知是用心的。
许是觉得太过贵重,沈君安欲将笛子归还,又被萧星穆推了回去,并柔声道:“君安,收下可好?”
“若是可以,现下吹一曲送我,可好?”
火红的夕阳下,少年郎蹲坐在船中央,目光似水的望着船头的姑娘。
沈君安默许了,她摸索着,缓缓举起手中的月牙笛。
片刻,悦耳的笛声在花池中荡开。
笛声清脆悦耳,曲声宛如山间百鸟啼鸣,又如山间甘霖簌簌,似是能洗涤心灵。
夕阳下,沈君安柔美的脸上,透着些许粉红,一双玉手抬笛子一侧,朱红水润的双唇轻衔笛子,轻柔的吹拂,阵阵微风拂过,脑后的白绫飘带和几缕发丝缠舞,美如天仙。
萧星穆就坐在一侧,痴醉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他内心的自私甚至想将这一刻,永远停留住。
夜幕而至,萧星穆又一次伴着星辰,策马而归,他的心里,只期待着快一点天明,因为待在沈君安身边的每一刻,都让他有前所有的感觉。
他回想起,游船时,曾试探的问过沈君安,这一生的心之所向,他期待着她的回复。
她说:“一生所求便是平安喜乐,远离这皇城,一人仗剑天涯,去看这世间山海湖泊,在这广袤天地间,镜水泊舟,新雨听竹,拾花植木,迎风浊酒,在不要孤身一人,困于一方天地。”
听到这些时,萧星穆不知为何,心中某一块似是空了般,令人难受至极。
她想要的,不过是像常人一样自由自在而已。
他心疼她,亦不想她,只能被困在这一方天地。
也确实!沈君安呀!她心中是无爱的,也可以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她只渴望自由,而这自由不是与人共享,是独自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