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惜月 第73章 冷月·纷然落雪

这是虹夕暮失踪的第二天。

金沉亦快疯了。他时常呼喊着虹夕暮的名字，时常魂不守舍，听到一点消息就急得上蹿下跳，如热锅上的蚂蚁。

和他一样忐忑不安的，还有仙月雨瞳。

她见金沉亦一副“不找出嫌疑人就不罢休”的样子，实在提心吊胆，只好暗自祈祷别被看出端倪。

银星湖中漂浮的那一角衣帛，最终暴露了虹夕暮生死。

金沉亦得知这个消息时，天打五雷轰，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要崩塌了。

他追悔莫及。为什么，她那天没有待在暮儿身边？为什么，在依莲院，他对她说了那句话？

——“暮儿，道理上确实是你不对吧？人家已经道歉了，你纠结什么呢？”

他生怕自己丢脸，没有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没有帮她出头，没有考虑她的情绪……最后她孤立无援跑了出去，他也没有去追。他从未想到，这一别成了永恒；而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责备。

多么悔恨。生离死别的痛苦，几经将他撕裂：他再也没有机会与她道歉，再也没有机会弥补缺憾，再也没有机会和她共度时光……

“暮儿！我的暮儿……她死了！被人推下湖淹死了！到底何人如此歹毒……？！”金沉亦跪在银星湖边，捧着虹夕暮的衣角，哭得天昏地暗。

死了人，毕竟是件大事，冷月派很快传开。湖边是一群看热闹的外门弟子，甚至平日里鲜少见面的亲传弟子都来了，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仙月雨瞳注视着人群，有些茫然。

人群中并没有太多哀伤的元素，更多只是猎奇。一张张探究的脸凑在一起，把悲剧当闹剧看。弟子们漠不关心，至于众侍女，往昔惨遭虹夕暮压迫，此刻说不清是为金沉亦难过多一点，还是幸灾乐祸多一点。

往往，越凄惨的事件，对人们越有吸引力。但凡悲剧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一出精彩大戏。

她把自己从思绪里拉出来，目光扫了一圈。没发现韶玦祎的身影。

金沉亦喘着粗气，央求左护法言卿：“护法大人……您知道的……我要找出凶手，我要还暮儿一个公道……！”

言卿劝慰道：“金掌事，你冷静点，虹夕暮也许根本就没有死，连她的尸体都没发现，一片衣角不能证明什么。”

“可是……可是，护法大人，我……”

“也罢。我理解你的心情，要查，便去查吧。”

“……卑职无能，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查不出凶手……”金沉亦嗫嚅了。沉默良久，他再度开口：“卑职，想见祭司大人一面！”

在场所有人，听见他这句话都愣住了。

言卿也怔了一怔：“你要见殿下？”

“水镜……”金沉亦含糊不清，“水镜……上次我见祭司大人用过，可以倒放时光……我要知道谁是凶手！我要还暮儿一个公道！”

言卿无奈叹息了一声：“那，你自己去找他吧。”

后来，仙月雨瞳听说，金沉亦在圣月宫下，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而自始至终，那个高高在上的白衣祭司都没有理会，甚至不曾给过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她百感交集。

说到底，虹夕暮落水淹死，跟自己仍脱不了干系。尽管是对方心存恶念，她虽抱着私心，但也尽力去救了，问心无愧。然而，她眼中十恶不赦的虹夕暮，却是金沉亦的全部——爱与信念。

如今他的全部，覆手间就被摧毁了。

这一切，对于金沉亦来说的确残忍。而她，仙月雨瞳，也算间接摧毁他的罪魁祸首。

……

金沉亦突然把矛头指向雨瞳，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金掌事你胡言乱语什么呢！”夏泠第一个站出来帮好友讲话，“为什么无缘无故针对她？”

“是呀！”芸泉也站了出来，语间有了几分怒意，“我了解潼潼的为人，她怎么会干这种事？”

“呵……”金沉亦冷笑，“就数她和暮儿矛盾最激烈！”

“但也不能凭空指认温潼吧？”那位名叫童予的亲传弟子，竟也为她发声。

仙月雨瞳站在原地，既感动，却又不是滋味。

金沉亦缺乏证据，又见大家立场都一边倒，当即心下绝望，悲愤地嚎啕大哭。雨瞳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竟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一晃便是一周。这件事，看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少了个人，似乎并不影响依莲院的运作。大家各忙各的，各有各的事，各有各的朋友，各有各的生活。虹夕暮之死，从头到尾，受打击的只有金沉亦。

水镜仅能倒放三天。随着时间推移，追查死亡真相的可能性越来越小。金沉亦更消沉了，他成天成天苦丧着脸，一副颓废的样子。人们时常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机械库旁发呆，双眼空洞，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冬天来临了。

那天，仙月雨瞳是被冻醒的。

她连打三个喷嚏，从榻上坐了起来。抬眼，见窗上起了一层白雾，她推开窗往外头望去——

一阵冷风灌入。雪花跟着飘了进来。

下雪了！

雨瞳承认，自己身上可能还有几分孩子心性。她喜欢冬天，喜欢雪，喜欢堆雪人打雪仗。想到这儿，她忽然来了精神，三下五除二穿好外衣，把自己裹成粽子，而后兴致勃勃地跑到了偏房外。

星尘之地笼罩在纯白之中，梦幻的有些不真实。地上覆了层厚厚的雪，银星湖上，也结了厚厚的冰。

“嗨潼潼！”夏泠也已经穿戴完毕来到她的身边，“一起堆雪人嘛？”

“好呀！”

雨瞳揉了一个雪球，从山坡上掷下去。捡起来时，雪球比原先大了两倍不止，反复几次，小雪球便成了大雪球。

……

不多时，两个雪人堆好了。夏泠给它们安上鼻子和嘴巴，用手指着说：“潼潼~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昂？”仙月雨瞳凑过去，哭笑不得，“什么呀，我们长得哪有这么抽象。”但看到夏泠失落的眼神，她连忙改口，“嗯……那个，我是说，它们挺可爱的，就是没我们可爱啦。”

夏泠特别好脾气。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我也觉得！咱潼潼是侍女中最漂亮的啦！”

“哎呀，别夸我啦，我会骄傲的！”

“我实话实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