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惜月 第38章 冷月·最终一役

目前剩余人数，三。

那不就意味着，除了她和韶玦祎，只剩下十七了吗？！

斗智斗勇到这个份上，她哪怕此刻出局也无憾了：在幻境活到最后，打败了大多数的金牌杀手。

不过她身边那个墨衣少年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他要十七出局。

仙月雨瞳忽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被用来点亮树林神像的，是谁和谁的护身符？”

“十五和另一个杀手。”

“嘶……有点麻烦，另一个杀手护身符上的规则我们不知道诶。”

护身符点亮神像后会消失，规则便成了谜。

“没关系，我记得。”韶玦祎启唇。

十一和十七点亮神像时，其实有好几个杀手在旁边。他们和他一样看见了护身符上的规则，只不过，最后全死于地窖。

她竖起耳朵：“你赶紧说说呗。”

“第十一条，在树林，不要相信动物；十二条，如果你已在夜晚进入树林，跟随它们的脚步，就可以顺利离开。”他把那个杀手与十五的规则连在一起重复了一遍。

见她聚精会神听着，不时点点头，一副全然相信的模样，他顿了顿又说：“就不怕我骗你，给你假的规则？”

仙月雨瞳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是，这并非没可能。既然到最后，拿到宝箱的只有一人，那么，那个人不是十七，就是韶玦祎。

也就意味着，她会死在他前面，死在他滴水不漏的计划里——可能，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虽想到了这层，雨瞳却没有说破，强颜笑道：“不怕啊。”

“无条件的信任未必是好事。”他碧瞳深邃，就这样凝视着她。

那么认真的神情。有一瞬，她感觉像还在星尘之地，他认真地教她术法；然而此刻，他认真地提醒她，别相信他。

在幻境外，她的确不敢轻信任何人；可是，在幻境内，在一个虚假的空间，她仍无信任他人的机会吗？

“赌输了算我应得。”她自嘲，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他之前救了她好几次，如果没他，她根本活不到现在。他拿到宝箱是应该的。也罢，她就信他给的规则好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出局。

虽知这仅是幻境，不至于真死掉；但若死在他手里，她还是会有点小小的难过。

韶玦祎没再说什么。

两人离开地窖时，天色阴沉，仍然飘着小雨。几只飞鸟从天空中掠过，展翅朝南方飞远。

他们在树林里走了很长一段，默契地不去打破沉默。他在观察周围环境，她也是。

她发现，有几棵树上长着红色浆果。这里的小动物，无论是飞鸟、松鼠、鹿，还是蚂蚁，都在朝南行进。规则十一说，不要相信动物，难道要与动物做相反的事？走相反的方向？

跟着“它们”方可走出树林，“它们”是蜥蜴人……怎样才能跟随蜥蜴人又不被发觉呢？

仙月雨瞳感觉，这当中必然有玄机。十一那块护身符上未知的规则是关键，相较掌握全部规则且不受蜥蜴人攻击的十七，他们反倒处于弱势地位。难道，她和韶玦祎也不得不去吃红色浆果，以避免被蜥蜴人攻击吗？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还没问完，就听到他说：“我拒绝。好丑。”

她难得从他口中听见这种……呃，有点幼稚还有点任性的话。

倒也正常。吃红色浆果，面部会长蜥蜴鳞片；如果她有韶玦祎这么好看一张脸，大抵也不想看到自己脸上生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不吃不行啊。”雨瞳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吃了浆果，才能避免被蜥蜴人攻击；避免被攻击，才有可能跟着它们走出树林。反正一出幻境，蜥蜴人特征就消失了嘛。”

话虽如此，另一个谜团却在心底升起：十五怎么解释？十五在夜晚进过树林，且没吃红色浆果，那他……是如何尾随蜥蜴人走出去的？

“记得十五么？”韶玦祎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嗯，我刚刚也想到他了。”

“‘它们’……会不会是文字游戏？”

十七借刀杀人获得十一的护身符后，跟着几个蜥蜴人往前走，边走边把所有规则在脑中过了一遍：

【一、戌时三刻前请回到你选择的住处】

【二、请不要拒绝它们的请求】

【三、夜晚进入树林，你可能会走不出去】

【四、今晚你不能睡觉，且别让它们发现你没睡着】

【五、地窖是安全的】

【六、请勿站在阴影处，以免被藤蔓袭击】

【七、误食树林里的红色浆果会变成它们的傀儡，并获得部分它们的特征】

【八、帮它们杀够十人，即可恢复原样】

【九、地窖讨厌热闹，也不保护贪婪的行为】

【十、每次开门需生祭一人，以解除血光之灾】

【十一、在树林，不要相信动物】

【十二、如果你已在夜晚进入了树林，跟随它们的脚步，就可以顺利离开】

【十三、规则中存在混淆视听】

【十四、一旦察觉自己被跟踪，请尽快去往人多的地方，与同伴汇合】

【十五、不要和死去的人交换东西，否则你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哪个部分会缺失】

【十六、已死之人将凭活死人的形态再度出现，可再杀死一次；但杀死他们后你会受到惩罚——被扔进地窖】

【十七、惩罚即保护】

【十八、地窖很危险，请不要去地窖】

【十九、尽量站在阴影处，以免被藤蔓袭击】

前面的十条规则中多次出现“它们”，“它们”是蜥蜴人。规则中存在混淆视听……到底混淆了什么呢？

眠之塔内的规则相对清晰，他暂未找到什么漏洞；十八、十九是人为伪造的假规则，排除；第三、七、十一、十二条有关树林，且模棱两可……这四条混淆视听的可能性最大。

动物……

他把关键词锁定在第十一条规则上。这是个意义广泛的词汇，恐怕不能按字面意思理解：动物，可以是生灵，可以是会动的活物，当然也可以是人！

不要相信动物……不要相信人……不要相信杀手……不要相信活死人……不要相信蜥蜴人……无论带入哪一个，似乎都说得通。

护身符上的规则虽不骗人，但从未被证明过绝对正确——或许，存在漏洞。

如地窖。地窖是安全的没错，可超过人数还不照样爆炸？这并不代表五和九哪条出了问题，它们皆是正确的规则，只是有条件限制。

行，那他就谁都不信。

但跟踪不代表相信吧？他跟着蜥蜴人走，可他不信它们的话——这也不矛盾。反正它们不会伤害他，想跟多久跟多久。

“‘它们’……会不会是文字游戏？”

文字游戏？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韶玦祎继续道：“十五手中的规则是第十二条。还记得他何时进的树林么？”

她感觉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只是在引导她思考。

所以……？

“十五请求合作时说过！”仙月雨瞳一拍脑门，“他他他进幻境当晚就去了，还因该举动得到了护身符，所以他被蜥蜴人小女孩提问时才躲过一劫。”

“当你未见过蜥蜴人时，看到‘它们’，会想到什么？”

“只能想到动物吧……反正不是人，我也想不到蜥蜴人，脑子里没概念。”

“嗯。把十一十二条连着说一遍。”

“在树林不要相信动物，跟随它们脚步可以顺利离开……”念完，雨瞳茅塞顿开，激动到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我应该是第一个遇上蜥蜴人的人！十五碰到小女孩前，根本没见过蜥蜴人，他看到护身符上的‘它们’，只能想到动物！他走出树林跟随的不是蜥蜴人，是动物！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动物！”

“完全正确。”他赞许，语调冷静地补充道，“规则按一定的逻辑排列，第十二条的‘它们’解释第十一条的动物。可惜我们先入为主，以为‘它们’就是蜥蜴人。”

前十条中，“它们”代指蜥蜴人无疑；十一十二条皆是树林规则，很可能有相关性。起先，分别看两块护身符，他也没反应过来；直至把这两条连在一起向她复述，才发现多了层含义。

“十七不清楚十五进入树林的具体时间，推不出这一点诶。”仙月雨瞳坏坏一笑，“我们掌握了他没掌握的关键信息！”

仍是那句话——跟踪不等于相信。开口问答案，动物指不定故意带错路进行误导；不远不近跟着就好，它们没那么强的反跟踪意识。十五在只知十二条、不知十一条的情况下能走出树林，运气占了大半。

“十七是傀儡，对蜥蜴人有天然的亲近与信任。他很可能尾随蜥蜴人。”韶玦祎推测。

“跟蜥蜴人走会怎样？”

“不清楚。等好戏吧。”

话说十七尾随蜥蜴人走了半个时辰。对一个杀手来说，路不算长，他很快看到了出口，看到了树木后掩映的塔。

出口处是两条岔路的交汇点，而他走的显然是较近的一条。

十七心头狂喜：果然，跟着蜥蜴人出树林是正确选择！他赌对了！

他两步并作一步迈，正当他左脚要跨出去时，皮肤上忽然传来一阵难忍的剧痛——

一片一片、小小的、青色的……

鳞片。

十七惊恐地盯着自己手臂上长出的鳞片，却无法阻止它们的产生。他疼得牙关紧咬，额头沁出了大颗汗珠，强撑着身子踉踉跄跄往河边走。

河面映出的，根本不是他的容颜！

那是一张布满了青色鳞片的、看不出任何人类特征的脸！头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三角状，黑绿相间的横条纹逐渐爬上额角。他瞳孔紧缩，下颌甚至长出了倒刺——

蜥蜴。

怪物的直觉正在侵蚀他的大脑。十七咬牙，用残存的意识，努力与这种侵蚀对抗：

怎么会？！他明明已经跟着蜥蜴人走到出口，明明差一点就能成功了！他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到头来怎么会功败垂成！

究竟……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十七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他咧嘴一笑，蜥蜴直觉完全攻占了他。另外的蜥蜴人在欢呼，恭喜它们的队伍又多了位同伴。

异化完成。

迷失自我的瞬间，他就被幻境传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