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霓 第5章 第 5 章

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那天起，在费莺霓的记忆中，她鲜少有与梁连玉起冲突的时候。

尽管在周围人看来，梁连玉性格冷淡、不近人情，想必费莺霓这场恋爱一定谈得很辛苦。

但让费莺霓自己来审视这段感情，却觉得做出让步更多的那个人是梁连玉才对。

高中那会儿，费莺霓每天早上五点便起床，就为了提早到教室多学一会儿。

当她坐到公交车上的时候，车窗外的天刚蒙蒙亮，空旷的街道上只有早点摊陆陆续续地推着车出现。

然而当公交车抵达绿泉广场站时，梁连玉就会拎着给费莺霓买的早餐从容上车。

因为起的太早，梁连玉的眉目间含着一抹倦意，连眼皮都懒洋洋地耷拉着。

却在费莺霓身旁的座位上落座后，从透明塑料袋里拿出煮熟的鸡蛋，慢条斯理地替费莺霓剥开蛋壳，这才慢悠悠地递了过来。

大学的时候，得知费莺霓要和大学舍友们到野外露营，梁连玉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硬要跟着她一起。

想也知道，另外三个女孩见了梁连玉后该有多么束手束脚，这趟露营她们未必能玩得多么尽兴。

于是，梁连玉开车将费莺霓送到几人约好要露营的山脚下，看着她与舍友们愉快地汇合后，便重新启动车子，按照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总之，林林总总的小事细数之下，费莺霓很清楚，她和梁连玉之间，是梁连玉妥协得更多。

因此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费莺霓也愿意做出会让梁连玉高兴的选择。

但这一次不行。

费莺霓不会因为梁连玉不高兴，就放弃去上班。

哪怕梁连玉为此冷着脸，浑身散发着不快的气息。

费莺霓依然有条不紊地投递简历、预约面试，最终敲定了她现在所在的这家公司入职。

木已成舟，梁连玉改变不了费莺霓明天就要去上班的事实，但两人的关系总要缓和，于是费莺霓主动到书房找梁连玉，提出要和他谈谈。

这几天，因为费莺霓铁了心要与他对着干，梁连玉罕见地将自己关到了书房里。只有等费莺霓睡下之后，他才默默地睡到了费莺霓的身旁，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最后恼怒地闭上了双眼。

梁连玉不明白，不过是不去上班这么一件小事，为什么费莺霓就是不肯答应。

每个月累死累活，忍着被领导和客户刁难才赚到手的那几千块钱，还不如他为费莺霓在银行随便存的一笔定期来的利息多。

因此，看到费莺霓主动来找自己，梁连玉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动容。

因为他很清楚，费莺霓的目的不是服软，而是为了来说服他。

但费莺霓要往他怀里坐，梁连玉即使冷着脸，也没有拒绝。

甚至在人坐到腿上时，他习惯性地将手揽到费莺霓的腰上，牢牢地把费莺霓锁在怀里，免得之后一言不合费莺霓便生气到要走开。

费莺霓用双手捧住梁连玉的脸，柔和了语气后开口：“我知道你认为我为了那点工资辛苦上班不值得，但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阿玉，我就是个普通人。”费莺霓诚恳地道。

从小到大，费莺霓必须非常努力，才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她对自己的天分心知肚明，这辈子也打算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下去：努力学习，考到一所不错的大学，选个不讨厌也有一定前景的专业，最后找一份看得过眼的工作，勤勤恳恳地为升职加薪而忙碌。

这就是费莺霓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了。

梁连玉则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费莺霓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梁连玉在一起，甚至为了梁连玉，在人生中插入了早/恋这一个选项。

这是费莺霓目前做过的最大胆的决定。

好在结局不坏。

不仅没有拖彼此的后腿，五年过去，两人的感情也一如既往的稳定。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费莺霓要因为梁连玉而放弃自己的规划。

“你是命运送给我的礼物，却不应该成为我人生中的外挂。”费莺霓同梁连玉开玩笑道。

诚然，依靠梁连玉，费莺霓能轻而易举地过上十分舒适的生活，但她不想这么做。

梁连玉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打算说点什么来反驳费莺霓。

譬如他不在乎费莺霓依赖自己，如果觉得花他的钱名头不好听，那他可以找律师将名下财产一分为二赠与费莺霓……

然而他的嘴被费莺霓给堵住了。

纤细的食指轻轻抵在梁连玉薄薄的唇上，却轻易的便让他哑口无言。

费莺霓同梁连玉对视，睡裙下骨肉匀停的小腿弧度极小地荡了两下，而后人也靠到了梁连玉的胸膛上。

她的声音与他的心跳声渐渐重合。

费莺霓道：“阿玉，你是我的后路，如果哪天我需要你拽我一把，你再伸手好吗？”

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将她保护起来。

可以，但没必要。

梁连玉沉默。

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

那天过后，费莺霓没有将郑洁心的私事告诉任何人，只是偶尔会下意识地去关注郑洁心的状态。

事关人生大事，别人只能提建议，具体如何抉择全看自己。

但郑洁心看起来好像不再受到她男朋友的影响，再次拿出全部的劲头应对工作，连每周例会上，陈凯东想找茬，环顾一圈也只能悻悻地作罢。

没办法，上周还挑剔郑洁心写错时间的客户，这周就向陈凯东表示，希望下个季度仍然由郑洁心来负责同他们对接。

直到例会结束，费莺霓忽然收到两条来自郑洁心的消息。

郑洁心：谢谢你，霓姐，我考虑过后，还是和他分手了。

郑洁心：如果他拿着大公司的offer来和我谈就算了，否则凭什么让我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去冒险。

啊。

虽然对郑洁心的决定感到有些惊讶，但费莺霓还是有种意料之内的感觉。

郑洁心不舍得和男友从校园走到社会的感情，但她如果只看重感情，也就不会在进入这家公司后，努力用一年的时间啃下了那么难缠的一个客户。

在痛苦的两端，郑洁心最后果然选了对自己的前途更有利的那一方。

费莺霓回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往前看就好。

郑洁心立刻发了个可爱的表情。

郑洁心：霓姐，下班后有空吗？我听说海誉商场那边开了家新的日料店，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知道郑洁心是想靠这顿饭答谢自己那天的举手之劳，费莺霓想了想，还是回绝了她的好意。

费莺霓：抱歉，下班后对象还在家等我一起吃晚饭。

上班以来，除了推不掉的应酬，费莺霓一向不和同事出去聚餐。

私心里，她也更想把上班之外的时间留给梁连玉。

郑洁心：既然这样，那今天下午的咖啡可不能拒绝我了哦？大杯香草风味馥芮白，去冰对吧？

这是郑洁心平时观察到的，费莺霓常喝的选择。

费莺霓笑了笑，回到：没错，那我就不客气了。

郑洁心发了颗系统自带的爱心。

红彤彤的爱心简直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热情、活泼，充满了能量。

晚上，大概是郑洁心的事让费莺霓有些感慨，她不由得想到如果当初梁连玉坚决不肯退步，非要让她在上班和他之间二选一，他们俩会不会也走到分崩离析的这一步呢？

“在想什么？”

梁连玉注意到费莺霓坐在梳妆台前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便走过来，俯身将她笼入自己的怀抱里。

这个动作能给梁连玉带来极大的安全感，仿佛这样就能紧紧抓住费莺霓，像抓住一只永远不会飞走的黄莺。

“没什么。”费莺霓轻轻地摇了摇头，胡思乱想是胡思乱想，但没必要说出来让梁连玉不高兴。

对于分开一词，看上去对任何事都十分淡漠的梁连玉远比费莺霓的反应更大。

还记得高中毕业的同学聚会上，一群人玩嗨了，也不害怕梁连玉的冷脸了，愣是点名让他加入到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之中，否则就不许费莺霓和他躲在沙发的角落里安静地看手机，硬要把两人分开。

知道同学们没有恶意，再加上毕业后大家分散到大江南北，或许再难像今天这样团聚，费莺霓也跟着说了几句软话，总算让梁连玉坐在了啤酒瓶前。

喝空的啤酒瓶转到谁面前，谁就得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二选一。

尽管三十几个人中，想控制啤酒瓶转到梁连玉面前的概率算不上高，无奈大家都卯足了劲，就想坑梁连玉一把，于是一轮下来梁连玉也不得不回答了两次真心话。

第一个真心话的问题还好，问问题的女生手下留情了，第二个真心话的问题却一下子让热闹的气氛安静下来。

众人看着梁连玉阴沉的脸色，面面相觑。

最后不得不由班里最活跃的社交分子站出来打圆场。

费莺霓还记得那个问题是，如果你和现任分开了，会选择复合吗？

梁连玉那双漆黑的眸子一下盯住了问问题的那个男生，把人看得直冒冷汗。

“我永远不会和她分开。”

梁连玉的声音极沉，如同黑夜里泡过冰凉的泉水似的，冒着阴冷的寒意。

费莺霓见状，笑着上去牵住梁连玉的手，甚至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

这时班里公认的人缘王，名叫刘清露的文娱委员连忙跳出来打趣道：“哎呀，没想到我们的大学神这么会说情话，我要是莺霓都开心死了吧？”

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发出善意的哄笑。

只是下一轮真心话大冒险，没人再强迫梁连玉参与。

那天的聚会结束，在送费莺霓回家的路上，路灯在梁连玉的脸上打下深邃的阴影，以至于费莺霓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看见他抿成一条线的唇角。

“不要生气啦？听到你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时候，其实我还挺高兴的。”费莺霓晃了晃两人十指紧扣的那只手，有意哄道。

“我没有生气。”梁连玉却道。

他微抬起下巴，略带倨傲的神情从阴影中露出，“我说过的话，从来不是自欺欺人的谎言。我说我们不会分开，那就一定不会。”

说着，他俯身，含住费莺霓的两片柔软，随着呼吸一起渡过去的还有一句笃定的仿佛谶言一般的呢喃：

“你永远只会属于我。”

片刻后，费莺霓无奈地想，还说没有生气呢，明明都快把她的嘴唇给咬肿了。

霓宝在外面和大学舍友们露营的时候，霓宝男正抱着手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是不是玩得很开心？都已经十分钟没给我发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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