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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半年朝夕,永世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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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半年朝夕,永世沉沦
        
    “前面……好像有个村子。”阿禾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有一种异常的稳定力量。她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几缕炊烟。
小桃苍白的脸上立刻焕发出光彩:“有村子!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
“这里太近了,只能稍作休息我们还得再走远点。”阿禾打断她过于美好的幻想,语气谨慎,但目光却看向江白,带着询问。
江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看着阿禾那双沉稳的眼睛,里面有关切,有疲惫,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将五人视为整体的坚持。
大家又走走停停了两个月,终于找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用藏匿的碎银租下最破旧的茅屋。当晚,围坐在唯一的破锅旁,吃着用野菜和一点点米粒煮成的、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逃亡时的紧张团结,在抵达暂时的“安全”后,出现了一丝裂痕。小珍和秀秀依旧惶恐不安,小桃则开始不切实际地憧憬未来。江白默默地喝着粥,心里盘算着如何悄无声息地离开。
夜里,阿禾坐到了她身边。
“小白,”阿禾的声音很轻,几乎融进夜色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白身体一僵,没有抬头。
“你想走,对不对?觉得我们是拖累?”阿禾的语气没有责怪,只有了然。
江白沉默着,算是默认。
阿禾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却又有一种坚韧:“这一路,要不是你的聪明,我们早就死了。但是小白,一个人……太苦了。”
江白攥紧了衣角。
“你看看小珍,她胆子小,一个人活不下去。小桃爱做梦,容易被人骗。秀秀……她都快不会说话了。”阿禾的目光扫过角落里蜷缩着睡去的三个女孩,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母性的责任,“我们五个,是从那个鬼地方一起爬出来的。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她看向江白,眼神诚恳而带着一丝恳求:“试试看,好吗?试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用再算计着每一口吃的,不用再听着鞭子声睡觉。就我们五个,互相照应着,过一段安生日子。”
“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江白心湖的石子,漾开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她习惯了在泥泞里打滚,在夹缝中求生,“正常人”的生活,对她来说遥远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抬起头,对上阿禾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信任,有期待,还有一种她无法拒绝的、沉重的温暖。
第二天,当小桃兴高采烈地将几株不知名的野花种在茅屋后,当秀秀默默地将大家唯一一件还算完整的衣服洗净晾好,当小珍尝试着对隔壁探头探脑的村童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时……
江白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阿禾将一把有些生锈的菜刀递到她手里,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的笑意:“今天你去村里换点盐巴吧,你脑子活,不会吃亏。”
江白握着那把沉甸甸的菜刀,看着阿禾眼里的信任,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一点点被营造出来的、微弱的“家”的痕迹。
她内心深处那堵坚冰筑成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好。”
她听见自己干涩地应了一声。
那一刻,她决定,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一次。相信这偷来的时光,相信这脆弱的羁绊,相信这黑暗中,由五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共同点燃的、微弱的篝火。
然而噩梦并没有远离。
就在这生活了半年左右,第一个出事的是小珍。那天她只是去村口的小溪边洗衣,却再也没有回来。她们找到她时,她躺在溪边的乱石滩上,浑身湿透,脖子上缠着她们熟悉的水牛皮鞭,眼睛惊恐地圆睁着,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东西。
没有惊呼,没有告官。四个女孩心里都明白——他们来了。
恐惧像无形的网,瞬间勒紧了她们刚刚放松的神经。她们试图再次逃亡,却发现村子唯一的出口,白天看似无人看守,夜里却总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她们被圈禁了,成了笼中待宰的猎物。
猫,开始玩弄老鼠。
每隔三天,精确得如同诅咒。
第二个是秀秀,被发现吊死在她们茅屋后的歪脖子树上。
第三个是小桃,她爱美,最后却被毁去了容颜,尸身倒在种下的那几株野花旁,花朵被践踏进泥里。
每一次死亡,都是一次精准的凌迟。管事们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们:逃?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们的掌心。求死?没那么容易,我们要看着你们在恐惧中一点点崩溃。
茅屋里,只剩下江白和阿禾。曾经的五个人的温度,迅速被死亡和绝望的冰冷取代。江白所有的聪明才智,在绝对的力量和残忍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蜷缩在角落,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往日灵动的眼眸里只剩下涣散的恐惧。
阿禾却异常地平静了下来。她看着濒临崩溃的江白,又看向门外无边的黑夜,眼神里有一种江白读不懂的决绝。
“小白,”阿禾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江白心上,“我们跑不出去了。”
江白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阿禾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脸上竟露出一丝极其苦涩却温柔的笑:“但是,小白,你知道吗?这半年,是我这辈子活得最像人的日子。不用挂在悬崖上,不用挨鞭子,能吃饱饭,能看着小桃种花,能听你讲故事……是你带着我们出来的,谢谢你。”
她的感谢,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江白无地自容。
“可是……可是我害了大家……”江白哽咽着。
“不。”阿禾打断她,眼神锐利起来,“留在山里,我们早就烂死了。这半年,是赚来的。”她顿了顿再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江白一眼。
她曾经为她们最后准备了一条路。
但现在,这条路,只能容一个人走。
第二天,阿禾不见了。当她在中午回来时,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跟着那几个脸上带着残忍笑意的管事。
江白惊恐地看着阿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禾没有看她,只是对着管事的头目,声音平静无波:“人在这里。我帮你们找到她,按约定,放我一条生路。”
叛变!**裸的叛变!
江白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信任在瞬间崩塌。
江白凭借着求生本能拼命的跑,身后传来管事的狞笑和追赶的脚步声。
最终她被阿禾堵到了悬崖边,下面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河水在极远处轰鸣。
无路可走了。
她绝望地回头,阿禾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而那些管事,则不紧不慢地围拢过来,像欣赏落入陷阱的猎物。
“阿禾!为什么!”江白哭着质问。
阿禾看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愧疚,有决绝,更有一种深沉的、江白当时无法理解的寄托。
那些管事就在崖变戏谑的看着二人,阿禾一步步朝着她走去,最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朝她推去,只是最后时刻回握住了她的手臂,外人看起来好像江白拉着她一起冲下了悬崖。
下坠的狂风中,江白听到阿禾在她耳边用最后的气力急促地说:
“活下去……找船夫……”
然后,江白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自己推向远离崖壁的河流方向,而阿禾的身影则在她上方急速远去。
“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噬了江白。
这时她才明白阿禾用自己的“叛变”,消除了管事的戒心,将她精准地送到了唯一的生路前;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掩护和推力,确保了江白能落入深水;她最后用生命,演完了这场“叛徒”的戏码,打消管事去山崖下寻找的念头。
江白最终被等在崖下的老渔夫捞起,渔夫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来这里打渔,阿禾早就知道这件事。
她活了下来。
带着阿禾用最惨烈、最曲折的方式赋予她的第二次生命,带着其他三个姑娘未能瞑目的冤屈,带着那半年偷来的美好时光和随之而来的、更深重的罪孽与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