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权臣为何跪下索吻 第104章 抚明

……

段休瑾和左依棠的谈话逐渐恢复平静，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秦认才终于松了口气，只是看着两人对立而站，尤其是看着左依棠的背影，他的思绪突然飘远，想到发现左依棠时，她也是这么在枣糕摊前站着，而在那铺子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个人……有个男人从后头的小巷穿过，虽然只是侧脸，但他的五官……

秦认警惕起来，拍了拍秦识的肩，“哥，我刚刚……刚刚在找到左依棠的地方，我好像看到关鹤了。”

关鹤，玄雀盟盟主，也是多年来他们视为噩梦的存在。

秦识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浑身僵了一下，旋即他转头看秦认，

“关鹤？关鹤怎么可能还活着？当年逃出来之前，我去确认过，出口都用火给堵死了。他怎么可能逃得出来，更何况来乾都？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看错了吧。”

秦识办事想来妥帖，听到他这番话，秦认本该心安，可不知道为什么……

前面左依棠和段休瑾已经聊完了。

段休瑾给出承诺，“好。”

虽然刚刚出神了不知道他们具体聊成了什么，段休瑾就应了声好，但人在想事的时候回答问题总会依赖性地跟旁边的人重复答案，秦认不过大脑也跟着说了个“好”，直到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看着左依棠准备转身离开，他的思绪彻底回笼，完整补充道，

“应该吧，是我看错了。”

_

第七天，

这是江抚明被关押的第七天了。

大清早，她对面的狱友咽了气，或者又该说，终于被狱卒发现已经没了气息，身体僵硬发凉，给拖了出去，至于具体死亡时间……没人说的准。

江抚明是全程看着她被人抬出来的，四肢呈一个僵硬的大字，没人轻易掰得动，双眼双唇紧紧合上，右手还紧紧握着馒头，那是两天前那个疯女人进来时她爬起来拿的，就咬了几口，始终没吃完。

狱卒处理尸体的动静惊到了疯女人，疯女人问了一圈“怎么了”，狱卒不耐烦地回答一声“死人了”，听到话后，疯女人又开始呜呼哀嚎起来，将江抚明好不容易维持的克制冷静摧毁，恐惧如阴湿地里慢慢长出来的霉菌披在她全身的皮肤上。

江抚明屈曲双腿，双手环住膝盖，将下巴搭在上面，身体微微颤抖。

她有些害怕了，

真的害怕了……

许是刚进来没多久，还有力气，疯女人哭的音调始终没有降下来，声音也没有弱半分，于是在那始终连绵的凄厉哭声中，江抚明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怀疑，她再待下去，再多待一会，她大概就要跟对面那个狱友一样了，吃饭懒散，喝水懒散，睡觉懒散，然后就那么懒散地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再也不用动弹的懒散的死尸。

江抚明缩紧双手，闭上眼睛。

别哭了……能不能别哭了……

或者，

来个人吧……

来个正常人吧。

江抚明在心中祈祷。

此时此刻，在这被死亡和哭声包裹的牢狱里，江抚明已经不像之前，将希望寄托在王凭与段休瑾身上，希冀他们能尽快来救她出去。

她居然可笑地把希望投到了楚仁殊身上，她希望楚仁殊的人能来，能来将她提出去与江信成对峙，虽然她此刻还没有彻底了解当时的真相，

但……

让她出去透口气吧，

让她出去与正常人说说话吧……

她真是有些受不了！

就在这时，身前传来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声响在这哭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冷静平和，像是嗅到救命稻草的气息，也不管是谁，江抚明一下抬起头试图抓取。

一袭绿衫摆开，下摆拂过监牢腐旧的木柱，一如勃勃的生机出现在枯枝上，但奇怪的是，这样的奇迹没显出希冀来，倒是格格不入。

彼时江抚明心里就隐有猜测，她的视线一路上瞟，看到那张熟悉的俊秀出尘的面庞，果不其然

——长孙见山。

两人对上目光，长孙见山停下脚步。

相对无言。

那一瞬江抚明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在这样一处地方见到精神良好，没有被牢狱的黑暗阴湿啃噬掉灵魂的正常人，她心里还是不住地产生了祈祷被听见的喜悦，终于见到“活人”的轻松，还有对长孙见山本人虚伪作风的——反胃。

“你是来看热闹的吗？”

对视了一会，反胃这一点情绪丝毫没有悬念地占据了上风，将江抚明所有的恐惧害怕整合起来，令她率先于长孙见山出声，开启这段对话。

长孙见山低下头，躲避她的目光，弱声道：

“我是来看你的。”

“表兄是拿我当热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抚明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长孙见山陷入沉默。

江抚明已经吵出状态吵出情绪了，看着他不言不语，一瞬觉得吃瘪的是自己，希冀他快些说话，让她好继续与他“殊死搏斗”。

谁知过了一会，长孙见山只是弯腰，将右手提着的食盒放下来，并没有直接回答江抚明的话，转而道：

“我想着你被关七日了，连着七日光吃馒头和水，人总是要受不了的，所以我给你带了些吃食。”

刚说完，他立马抬腿转身离开。

江抚明脖颈彻底直起，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些错愕。

这就走了？

她还没说几句啊。

正想着，长孙见山的话音飘来，但江抚明眼下已经无法看到他的人影了，只能生生听着，

“说实话，其实我打心底里，是更喜欢你一些的……我对你是有喜欢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但，我有更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不得不做出取舍。”

说到这里，长孙见山话音停顿，像是迟疑了，至于是为他倾诉的那番情意的真实性而迟疑，还是为他如今发现自己得到的东西好像不那么称心如意而迟疑，没人知道，这停顿不太久，很快又续上了，长孙见山继续道：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话……总之我说出来了，我对得起我自己。你记得吃那些东西，我特意挑了些我吃着还不错的。”

长孙见山的话音落下，脚步声便响起，徒留江抚明原地愕然愈甚。

半晌，江抚明才发出感慨，

怎么有人是这样的！？

刚成婚就跑到另一个女人跟前说他其实更喜欢的是她，知道她不喜欢听还要硬说，只为求一个对得起自己……

“嚯！”

江抚明扭头，气笑了。

她现在是骂也懒得骂了，长孙见山人也不在她面前，骂出来除了气自己，别的好处一点不占，更何况她如今心里头揣着的更多是好奇，好奇长孙见山那脑子怎么长的，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在里面，竟然能将这么些干净无辜的字拼成这般讨人嫌的句子。

江抚明看了眼精致的食盒，又扯唇嗤笑一声。

刚准备挪开目光，见得那食盒上有阴影覆过来，江抚明动作一顿，又转了回去。

她心底里清楚长孙见山不可能再回来，此刻又不是狱卒巡视的时间，听脚步声不太杂乱，干净利落，应该不是押送新犯人进来，所以江抚明对这黑影的主人十分感兴趣，一直往外望着。

下一秒，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门外。

左依棠也意外自己一转身就与江抚明对上了视线。

两人大眼对小眼瞪了一会，左依棠主动提起，

“我来带你出去。”

“楚后让你来的？”

左依棠再答话时，压低了声音，

“不，是段休瑾，他让我来带你出宫。”

……

有先前段休瑾差点被误传的消息害死那遭教训，其实江抚明不太敢跟着左依棠走，直到她掏出段休瑾的亲笔信，段休瑾在信中说她可以相信左依棠。

江抚明才跟着左依棠离开。

一路走在左依棠后面，江抚明心中有忐忑，可是看着顺利无阻，所有的狱卒几乎对她们的行迹漠不关心，只有刑室门口的守卫问了一嘴，左依棠答话说楚后传令让她提人出去，守卫便无所阻拦地放行。

一切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江抚明的忐忑终于转而变为疑惑。

她盯着左依棠的后背，想了一会，走出宫门后，江抚明才出声问，“段休瑾答应了你什么？”

闻声，左依棠的步子在前面骤停，她过了一会才转身，看着江抚明道：

“不愧是抚明神女，聪明。”

“但我没有跟你说的义务，麻烦。你要想知道，自己回去问段休瑾去，我现在只负责把你全乎地带回去。”

说完，左依棠转回身去继续带路。

江抚明遂也作罢，想着反正不久后也要见段休瑾的，早些知道晚些知道似乎没差。

她抬腿跟上去，走了有一段，经过一个拐角，沿着一面青石墙走时，江抚明心口突然胀闷不已，前头的左依棠的步子也在此时慢了下来，偏头回来看了眼江抚明，又瞥了眼旁边的青石墙，神情有几分不自然。

直觉告诉江抚明这青石墙一定跟“她”有些关系。

原只是带着探究不经心地往旁边歪了歪头，见着青石墙上的刻满的字画后，立时有一把不见影的利刃，准确无误地剜入“她”的心窝，狠狠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