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总觉得最近家里面怪怪的。
楼道里时不时熄灭的照明灯,熬夜赶的PPT却在保存前一秒惨遭电脑黑屏、睡梦时迷迷糊糊总能听到朦胧话语……
还有一到晚上就有种莫名的窥视感,她总觉着旁边有人,心里毛毛的,完全不敢闭上眼睛睡觉。
“小姜啊,你这印堂……”茶水间里,组长老王端着枸杞红枣养生茶凑过来,眯着眼打量着她额头,“啧,有点发暗,晦气缠身啊。”
姜棠听完眉头微不可查得皱了一下,动作利落地往咖啡机里塞了两颗浓缩胶囊,语气异常坚定地否决了他:“王哥,二十一世纪了,咱们讲科学。我这纯粹是加班怨气实体化,外加点儿……”
她顿了下,似乎在找一个更加唯物主义的解释,“嗯……运气周期性波动?”
她端起那杯黢黑的咖啡猛灌一口,苦涩味直冲天灵盖,试图去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
无神论思想是她二十多年人生垒起来的铜墙铁壁,风吹雨打,屹立不倒。
然而,这堵墙最近似乎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凿开了一道细缝。
尤其是在她打游戏连跪的时候。
姜棠是个重度手游依赖患者,工作压力越大,她在峡谷里厮杀得越狠。
可最近她的战绩却是连着一片的红色,每当她操作的脆皮小法师被敌方刺客一套带走时,一个轻微的带着明显嘲弄意味的嗤笑声总是会恰到好处地钻进她的耳朵。
冰凉,像有人贴着她的耳廓用气声吹出来的。
第一次,她以为是耳鸣。第二次,她警惕地环顾空荡荡的客厅。第三次……
“喂,小短腿,草丛是你家祖坟吗?蹲得这么虔诚?等着队友给你上香呢?”
这语气!嘲讽值直接拉满!
姜棠吓得“嗷”得一嗓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手机脱手而出砸在抱枕上。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玩命蹦跶,后背瞬间爬满一层细密的冷汗。“谁?!谁在那儿?!”
她厉声质问,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虚张声势。
回应她的,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
“疯了……绝对是加班加出幻觉了……”姜棠用力搓了把脸,试图把刚刚那股寒意搓掉。
她走到窗边,一派人间烟火气,她试图用这熟悉的景象说服自己:“哪有什么鬼怪?都是用来吓唬小孩的。”
可那挥之不去的被窥视感和耳边那声过于真实的嘲笑,却像两根细小的冰针扎进了她“唯物主义”堡垒的根基。
为了安(证)慰(明)自(没)己(疯),她咬咬牙,斥“巨资”下单了一个家用摄像头,对准了客厅最常活动的区域——沙发和电脑桌。
安装的时候,她还特意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劲儿:“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装神弄鬼!”
第一晚,风平浪静。
姜棠对着监控回放看了三遍,反复确认除了她自己抱着薯片追剧笑得像个二傻子外,啥异常也没有。她松了口气,把那声“嘲笑”正式归档为“压力过大导致的神经性耳鸣”。
然而第二天晚上,十二点整。
姜棠顶着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带着近乎自虐般的好奇,忐忑不安地点开了昨晚的监控录像。
前半夜依旧是她在书桌旁噼啪响敲键盘的社畜日常,但就在她快进的手指准备停下时,猛地发现在靠近暖气片下方的阴影处发生了异样。
几只大小不一、颜色暗沉的蜘蛛,如同接到了某种无声的集结令一样它们从墙缝、家具底、窗帘褶皱的阴影里悄然爬了出来。
不是一只两只……是十几只!
但匪夷所思的是它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漫无目的地觅食或织网,而是……有秩序地排成了一个歪歪扭扭方阵!
姜棠手里拿着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了桌上,就连水洒到地板上她都没顾得上擦。
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那些蜘蛛,小的如同黑芝麻粒,大的足有指甲盖大小。但此刻无一例外的它们全都安静地趴在暖气片那里,头朝着同一个方向,排列得整整齐齐!
它们安静了几秒钟,一动也不动,像是在接受某种无形的检阅。
紧接着,它们像是得到了解散的指令,突然“哗”地一下四散开来,眨眼间就在各个角落消失的干干净净。
姜棠的头皮阵阵发麻,一股寒意瞬间从她的脚底板“嗖”地一下窜到了头顶。
这画面比任何恐怖片的特效都来得真实和……毫无逻辑!
她哆哆嗦嗦地抓起手机,把这段足以让昆虫学家和灵异论坛同时疯狂的视频发到了工作小群。
【姜棠:[裂开][裂开][裂开] 紧急情况!我家蜘蛛成精了!午夜阅兵!有视频有真相![惊恐][视频]】
【同事A:卧槽槽槽槽!棠姐你家这风水……绝了!蜘蛛精在搞军事演习?!】
【同事B:笑不活了!这队列排得,比我们部门晨会站得还直!棠棠你确定没偷偷训练它们?】
【同事C:@姜棠讲真,养猫吧!一劳永逸!毛孩子是坠吊的天然杀虫剂加心灵按摩师!】
【同事D:附议 10086!猫猫教拯救世界!】
【老王:小姜啊,不听老人言……早说了你印堂发暗……赶紧去拜拜吧!心诚则灵!】
看着群里瞬间被“哈哈哈”和“卧槽”的消息刷屏,姜棠烦躁地抓乱了头发。
“猫!对!猫吃蜘蛛!天经地义!”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火速下单了两只品相极好的英短蓝猫,一只叫“元宝”,“招财”。
招财进宝,镇宅驱邪!
隔天下班,姜棠就抱着这两只小祖宗回了家。
她开门,小心翼翼地把两个毛球放了出来。她蹲下身,满怀希冀地指着暖气片下方那个“阅兵台”,“元宝!招财!看!敌人在那里!冲啊!为了小鱼干!”
元宝落地,好奇地嗅了嗅新地毯,迈着优雅的猫步。
招财则显得警惕许多,竖着雷达似的耳朵环顾四周。
突然,两只猫的动作同时僵住!
“喵嗷——!”
元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的毛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瞬间炸开!
招财更是如临大敌,背脊高高弓起,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呜噜呜噜”声。
它们的爪子不安地在地毯上抓挠,非但没有上前捕猎的迹象,反而在一步步惊恐地向后挪动!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臣服?
就在此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入户门毫无征兆地、狠狠自己关上了!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平地惊雷!
“啊——!”姜棠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跌坐在地,她的心脏狂跳到几乎快要窒息。
两只猫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嗖”地一声化作两道灰影,闪电般钻回了还没拆开的航空箱深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只露出两双写满惊恐的圆眼睛。
“没……没事……新环境它们……害怕……对,害怕……”姜棠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强撑着安慰自己。
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她不敢再看那个方向,手忙脚乱地拆箱子、放猫窝、倒猫粮。
而两只猫却全程缩在箱子里,死活不肯踏出去一步。
等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巨大的恐惧和诡异感缠绕着她,她睡意全无,急需发泄,于是再次点开了那个游戏。
姜棠今晚的手感,一如既往烂得人神共愤。她一连打了好几局,可结果次次是“Your turret has been destroyed”。
她不死心地开始了第五局,等到她操作的ADC被对面的刺客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快要血量见底时,她只好再一次狼狈不堪地缩进了下路草丛。
就在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害怕对敌方发现时,那个熟悉的戏谑的男声再一次无比清晰地在她的右耳畔响起:
“喂,姜大记者,”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恶劣的笑意,“你这草丛蹲得,比狗仔队埋伏顶流还敬业啊?怎么,里面藏着能让你一战封神的惊天大瓜,还是……”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停顿了一下,恶意满满地补充,“……单纯是吓得腿软,出不来了?”
“啊啊啊——!!!”姜棠直接从电竞椅上弹射起飞!她猛地扭头看向右边可右边却是空空如也!
“幻觉!压力!神经衰弱!”她一边像念紧箍咒一样反复念叨着,一边冲进厨房手抖着吞下两片褪黑素,然后一头扎进卧室,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黑暗中,她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第二天,休息日。
姜棠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闪身扑到电脑前点开昨晚的监控录像。
午夜十二点。
熟悉的暖气片下方。
蜘蛛军团……再次准时集结!队列甚至比前两晚更加整齐,透着一股森然的纪律性!
姜棠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
紧接着,让她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画面出现了:她的两只宝贝“招财”和“元宝”,迈着一种略显僵硬、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了的步伐,从猫窝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蜘蛛方阵的……队尾!
然后,它们努力挺直了毛茸茸的小胸脯,昂起了带着惊恐表情的小脑袋,僵直地站在那里!那姿态,活脱脱就是两个被迫加入邪恶阵营、等待黑暗领主检阅的……猫质!
姜棠张着嘴,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样,巨大的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彻底将她淹没。她颤抖着,把视频再次甩进工作群,精准@了同事C。
【姜棠:@同事C !!!!!解释!!!!!![视频] 这叫克星????我家猫加入敌军了!!!开始军训了!!!!!![灵魂出窍.jpg]】
【同事C:………………………………我滴个亲娘四舅奶奶!棠姐!你这房子怕不是建在阴间办事处楼上了吧?!连猫都镇不住了?!实在不行物理超度呢?![吓尿了]】
【同事A:卧槽×100!灵异事件实锤啊棠棠!快跑!】
【老王:唉,小姜啊……速去城隍庙!心要诚!】
姜棠看着刷屏的“快跑”,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粉碎了。
“搬家?不可能的!押一付三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定,“物理超度是吧?行!”
当晚,姜棠就灌下了两大杯浓得发苦的黑咖啡,企图强行驱散困意打起精神。
她翻箱倒柜得把家里所有的杀虫喷雾剂找了出来一字排开,然后小心谨慎地戴上了口罩和手套。她眼神狠决地鼓足勇气对着暖气片下方、所有墙角的缝隙……进行了饱和式无差别的喷洒!
“嗤——嗤——嗤——”
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浓烈得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白雾,呛得她直咳嗽,眼泪刷刷地往外流。
“咳…我看你们…咳…这下还怎么阅兵!”
她抱起被熏得晕头转向的猫,果断逃离现场“走!住酒店!”
姜棠在附近钟点房里心神不宁地等到将近十二点,她估摸着味道散了,才鼓起勇气打开了家门。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刺鼻的杀虫剂余味,但……很安心的是,没有蜘蛛了。
她刚想松一口气,等目光扫过客厅中央那张米白色的沙发时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
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黑衣短发的“人”。
他腿很长,随意交叠在一起,衬得沙发空间小的可怜。
“解释一下,”少年的声音清冽,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质问,“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棠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死机了。
恐惧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她的一切思考,她抱着猫猛地转身就去拧门把手!
“咔哒!咔哒!咔哒!”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拧,可门把手就是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门板上。
突然间一股阴冷刺骨气息向她袭来,少年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贴着姜棠的头顶响起,带着阵阵寒意,“转过来看着我,姜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