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榻上。
苏隽柔被薄香茜抱在她的怀里头,一勺一勺往苏隽柔嘴里灌着红枣汤。
苏隽柔似乎真得是睡着了。
薄香茜用勺子给他灌红枣汤,他竟然把勺子咬嘴里。
还抿了起来。
薄香茜看着苏隽柔这一副黏腻又恶心的死样子,想把勺子抢过来。
苏隽柔却用手把勺子的短柄,连同她的手也一起抓住了。
“这红枣子真好吃,自从我苏隽柔当了这狗皇帝以后,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红枣儿了。人人都想当这狗皇帝,偏我苏隽柔一点儿也不想当。
宫外的刀杀人还能让人看见血,可这宫中的刀杀人,你连个鬼都找不到,这人它莫名其妙地就没了。
朕有时候都不知道,朕自己又能够活多久呢?
权臣奸贼,宫中内鬼,各地藩王,甚至于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
朕都不敢相信。
可只有这红枣子的味道,总是能让朕的心情稍微能平静一些。”
此时。
苏隽柔似轻轻叹了口气,唇齿跟嗓子颤抖地发出一丝微弱而又破碎的笑声,“就好像朕又可以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在阿娘母后的膝盖装睡好几个时辰。阿娘母后她也不会赶我走,而阿娘母后不在了以后。也就只有曦蕊能这么对我,可后来就连曦蕊也不在了。
但幸好朕……
还有你。
茜娘!!!”
苏隽柔忽然笑着睁眼醒来,抓着勺柄和薄香茜手背的手掌。
突然……
用力捏住薄香茜的手指,握紧她的手掌和手背。
将她手里的那只勺子给夺了过来。
“所以朕……绝不会允许再有任何人企图伤害你,但朕也绝不会让你从朕的身边逃走……把朕当一个玩物一样随便丢弃!这是朕给你薄香茜的恩宠和善待,但也是朕想要茜娘给我苏隽柔的宠溺和疼惜。
朕今天可以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哪怕是坏了朝廷和宫里的严律规矩,也要特赦护着你薄香茜单独一人,并赦免你薄家所有人的欺君大罪,保住你们薄家满门的性命!
并且,除了以上这些……
任何你薄香茜所想要的一切,朕都可以给你!
可朕想要的……
你也绝不能辜负和背叛朕!
否则……
你薄香茜大小姐和你薄家满门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朕……!
怕是也难说……万……一啊!”
苏隽柔这狗皇帝鼻孔里喘着粗气儿,把薄香茜熏得浑身黏热。
可这狗皇帝还威胁她。
“但朕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不是说朕想伤害你……
而是朕绝不能让自己失去了曦蕊之后,又再失去你。
失去茜娘…!”
薄香茜被苏隽柔夺过勺子,圈紧了她的玉臂香肩压在那贵妃榻上。
眸子里……
一片汪洋怒腾,可却眼泪花花的。
晶莹闪烁,惹人心疼。
“陛下,贱妾……”
薄香茜抬着手指,想要替苏隽柔擦拭眼角的泪水。
可她一开口,却说错了话。
不由心头惊慌失措,看了一眼苏隽柔的脸色,赶紧慌忙改了口。
“茜……茜娘,不知道陛下心里有多苦,但茜娘看到陛下这样,茜娘就抑制不住为陛下心疼,茜娘不想看到陛下这么伤心难过,就像当初陛下还没即位的时候,茜娘在陛下的身边照顾陛下那两日一样。
至于后来陛下即位登基做了皇上以后,陛下到底经历多少了多少痛苦和委屈。
茜娘也并不清楚,更不知内情。
况且茜娘也不敢对陛下过去所经历的种种。
或幸或悲也好,或喜或忧也罢。
妄加揣测猜度,有任何暗中凝视或窥探的心思。
茜娘只想就这样依偎在陛下怀里,永远跟陛下在一起。
这……
对茜娘就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
薄香茜一边言辞慵懒地说着,一边靠拢熨帖着苏隽柔的心。
苏隽柔被薄香茜说得心中悲情自怜,不禁默然阖上了双眼。
又睁开。
竟似在薄香茜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比当初在叶曦蕊身上感受到的温存芳柔。
还要更触动……
他内心最深处的孤独与悲哀。
似将他苏隽柔的心神魂魄都勾了去。
萦绕在她指间……
随她如何恣意摆弄戏耍蹂躏。
他也已逐渐对她沉沦着迷……
几近。
愈发变得。
溺醉其中,难以自拔。
“茜娘,以后……
朕不准你再说起那两个字。
你知道了吗?”
苏隽柔眼神凝注看着薄香茜,用他从薄香茜手里夺过的那柄勺子。
放进薄香茜手里端着的,盛了暖日生烟的那只红枣汤汤碗里。
并突然……
紧紧把薄香茜端着汤碗的手,攥紧握在了他自己手里。
然后……
他凝视着薄香的眼神,也突然变得愈发冷酷和温柔。
却又痛苦……
而又格外悲伤深情。
“陛下,你说的是……哪两个字?贱妾……茜娘不明白。”
薄香茜似乎被苏隽柔吓到了,不禁有些紧张和害怕起来。
“哦,爱妃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朕以后都不准你再说自己是‘贱妾’,朕要让你永远都记住,你是朕最宠溺怜惜,也最爱慕在乎的贵妃,而绝不是跟她们一样对朕来说有无皆可无甚紧要的贱婢妻妾。你薄香茜终究与她们不同,她们只配拥有占据朕的皮囊躯壳和朕赏赐给她们的那些鄙俗之物粉腻东西,而只有你……能走进朕的心里!”
苏隽柔把薄香茜的手攥得越来越紧,逼得薄香茜不禁叫了出来。
“陛下,疼……!”
薄香茜的手被苏隽柔紧紧握着,让她感觉苏隽柔骨子里一直潜藏隐忍的,那股疯狗一样的狂暴粗野的狠劲儿越来越暴露出来了,她忽然发现这狗皇帝其实一点儿都不可爱也不温柔,而是一头一旦疯起来就会吃人的野兽和疯狗,仅仅只是苏隽柔看着她的眼神,喉结滚动吞咽越来越急切紧迫,还有他喘息时扑到她脸上那越来越焦躁的狂热气息,都让她神经绷紧愈发战栗紧张恐惧了起来。
苏隽柔似乎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又把她的手捏紧了一些,“疼?爱妃你倒是说清楚一点啊!你不跟朕说清楚一些,告诉朕你到底是哪儿疼,朕又怎么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才不会疼。再说……朕可是刚跟你说过,朕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朕自己!可是爱妃你却在朕的面前,跟朕喊疼?
如果按朝廷律法和这宫里的规矩来讲,爱妃你知道你这是属于什么罪行吗?”
薄香茜摇头,“陛下,贱……茜娘没那意思,茜娘绝不敢……”
“这叫谤君大不敬之罪!按律……当处以极刑,满门抄斩!”
苏隽柔声音嘶哑低沉,双眼猩红灼热,让薄香茜感觉自己都快要被他吞进了嘴里,被他的肠胃蠕动融化……
然后把她彻底吃掉了似的。
薄香茜看到苏隽柔这种模样,竟然开始有些后悔起来了。
此时。
她的心里不禁开始怀疑和诘问自己……
“相思鸳鸯血的毒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啊!我在给他下毒之前,早就已经把我们薄府附近能找到的性子最烈也最野的疯狗都找来一一试过了。没见有哪条狗有他这么疯的啊!难不成苏隽柔这狗皇帝真得跟她们私底下说的那样,平时温柔体贴平易近人,可一旦疯起来……简直比这整个玉锦国上下最疯的疯狗还疯?”
薄香茜看着苏隽柔那疯狗一样狞笑又深情的神情,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薄香茜你是给自己挖了多大的一个坑啊!虽然早就知道苏隽柔这狗皇帝玩儿得疯,但没想到这狗皇帝竟然……这么能疯啊!他、吗疼死老娘了,还不让老娘叫出来,是要把老娘的手捏废了才甘心吗?去他姥姥的吧,老娘不跟他玩儿了还不行吗?嘴上说得好听,可一动起来就跟狗似的!啊!呸!什么跟狗似的,狗都没他这么疯的!”
但是……
“疼!疼!陛下……疼死茜娘了!”
当薄香茜隐隐约约看见,叶曦若这位当朝皇后中宫娘娘,跟着一名贴身小宫女两人鬼鬼祟祟地偷偷出现在良缘殿外。
叶曦若僵着脖子紧咬着牙,两只手把拳头攥得死死得……
不顾院子门口侍卫的阻拦,非要往里硬闯进来。
但小宫女生怕叶曦若鲁莽冲撞了狗皇帝,把苏隽柔这狗皇帝惹得震怒了。
紧忙拼死把叶曦若往回拽……
然后,似乎还跟叶曦若说了些什么。
叶曦若听了以后。
想走又不怎么甘心。
继续看着苏隽柔和薄香茜两人你侬我侬深情缠绵。
她又气得心梗想要发疯。
于是。
叶曦若把侍卫呵斥了一顿,让侍卫躲到了一边去。
她跟小宫女扒在院子门口的门柱子上……
两人就偷偷往里看。
一边看着,
还一边生气上火嗔怒难抑。
薄香茜无意瞥见了叶曦若跟她身边那名小宫女的脸。
两人就赶紧躲到门柱子后头去了。
等薄香茜把脸转向一边。
她们又鬼鬼祟祟继续往里窥视偷看。
薄香茜本来还很抱怨苏隽柔这狗皇帝把她端着汤碗的手……
捏得生疼。
想要一口吞了这狗皇帝的心都有了。
可这会儿。
她却忽然改主意了。
因为……
叶曦若跟那名小宫女的突然出现,让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兴奋和满足感。
好像掠夺。
又好像窃有独占。
自己一个差点儿死了的人。
还就只是个跟前太子有关系的,前太子太傅险些被满门抄斩的当朝太师……
薄寿山的亲生嫡女
一名戴罪之身的罪臣之女。
居然把叶曦若这个皇后娘娘最心爱,也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男人抢了过来。
这种感觉……
让她爽到快要崩溃疯掉了一样。
那种愉悦感满足感几乎像是填满了她内心一直以来的沮丧和空洞……
让她深深感觉到,仿佛就在方才她看到叶曦若的那一眼。
她终于……
不再渺小卑微贱若尘泥。
一如苏隽柔告诉她的那样,她今后再也不视自己为贱妾……
而将是这六宫之内。
真正叱咤风云独宠一身的六宫新贵……贵妃娘娘。
“你轻点儿可以捏吗?贱妾真得很疼,再说了这碗可都还烫着呢……”
苏隽柔却眼中愠怒,又把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薄香茜,朕刚刚才说过了,以后不准你在朕面前说自己是贱妾,难道你朕说的话都是耳旁风吗?”
薄香茜嘤嘤一声,婉转咬唇,“陛下,贱……贱妾知道错了。贱……哦不!茜娘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隽柔冷冷一笑,目露凶光,“不敢?朕看你……可是敢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