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世界 第2章 第 2 章

我对这个四方院子渐渐熟悉起来，这个院子其实并不大，只是四个房子组成，中间有一颗大树，十分简单，呆了一段时间后，光头说要给我请个老师，我没太往心里去。头几天确实有些不自在，但自从发现了那个叫“电视机”的黑匣子，里面竟装着会动会唱的人影，我连大熊都给抛到脑后了。我彻底迷上了它，天天雷打不动地守着看，颇有点“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这天，我正沉浸在《西游记》的光怪陆离里，光头领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按现在的眼光看，她算是个知性美人，生着一张狐狸似的瓜子脸，若不是那副眼镜压着，我准会叫她“狐狸老师”，可戴了眼镜，该叫什么呢？恕我才疏学浅，想不出名堂，不过，这关我什么事？看电视才是最重要的啊。

“小白，过来，见见你的叶老师。”光头招呼道。

我才不是“小白”！这称呼听着就不对劲。

我纹丝不动，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咳！”光头尴尬地朝老师笑了笑，看来不得不出绝招了。“你再不过来，今天的冰棍可就没啦！”

冰棍啊！这可有得谈了。自从尝过那滋味的第一次，我就对这冰凉香甜的东西上了瘾，可光头吝啬得很，一个月里我只捞到过两根。

我立马弹起来，龙行虎步地走过去，架势摆得十足。

“三根？”我开价。

“一根。”他还价。

“两根？”我让步。

“一根。”光头是寸步不让。

唉！我只好眨巴着大眼睛，使出浑身解数，装出副可怜相，活像个小乞丐。区别在于，我指望用我的“美貌”打动人心，而街上的乞丐靠的是惨状。

“噗嗤！”一旁的漂亮老师被我这副模样逗笑了。她蹲下身，很自然地伸手想摸我的头。

谁给你的勇气摸我的头？我心里顿时不乐意了，有必要说明，在我的家乡，摸头是项重要的礼节，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碰头和脸颊。这位老师只是个陌生人，她这算是失礼了，我有权惩罚她，或者……用点别的什么作为交换。

我正盘算着怎么“教育”她，一直盯着我的光头赶紧比划了个“二”的手势。

“两根！”他用眼神说。

“成交！”我用眼神回。

一场无声的拍卖会顺利落槌。我得发表获奖感言：感谢漂亮老师，感谢光头大人！

“我叫白猫儿。姐姐，你好香啊。”得了便宜必须卖乖！而且她身上确实有股好闻的香气，只是我说不上来是什么。

这声“姐姐”显然让她十分受用，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对光头点点头：“她完全没基础，得从小学课程补起，孙平。”

叫光头多好？又威风又贴切，好比天蓬元帅。

光头自然没意见，不自觉地摸了摸脑袋：“叶亭，以后就麻烦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别客气。”这话一点不假，让一个大学老师来教我小学课程，里头没点别的缘故才怪！我砸吧砸吧嘴，用从琼瑶剧里来形容的话，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师一走，光头立马变了脸。“我觉得我们得立个规矩。”

“哇！孙悟空棒打蜘蛛精了！”我指着电视喊。

“第一条，不能让那只猫随便抓人，听见没？”

“哇！悟空棒打白骨精了！”

结果就是，我的屁股代替妖精被“棒打”了一顿……最终，我们完成了“友好”协商，条款如下：

甲方（白猫儿）义务：

1. 严禁白猫无故伤人。

2. 学习时间严禁看电视。

3. 一切行动听从孙平（光头）指挥。

乙方（孙平）义务：

作为回报，乙方需立即支付冰棍两根，且此后每周供应一根，另附零食若干，同时，包揽全部打扫及洗碗工作。

违约条款：

甲方若违约，则自动放弃一切权利，并被“开除党籍”！

此条约，钦此！

自从学会了洗碗，我才深知其苦，太耽误我宝贵的看电视时间了！

第二天一早，漂亮老师就带着书和水果来了。光头假意客气了几句，便溜之大吉，估计心里乐开了花，毕竟我平时没少烦他。

叶老师打量了我一番，眉头微挑：“你这衣服有点小了。孙平个大老粗，明天姐姐带你去买新衣服，好不好？”

一听买东西，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忙不迭点头。那模样大概太逗，她又笑得花枝乱颤。

因为没上过学，便从最基础的语文开始。闲聊时，我知道了她叫叶亭，让我叫她亭姐。我不太习惯，觉得还是“狐狸老师”更顺口。

她和光头一样疑惑：“为什么这么叫？”

我答：“我们家乡都这么叫人。”

她恍然：“哦……不过你还是叫我叶亭吧。在这里，‘狐狸’不算个好称呼。”

说实话，我当时并不明白，只觉得狐狸聪明又可爱，所有动物都可爱。后来才懂，那是个贬义词。

中午的饭也是她做的，什么鱼香肉丝、东坡肘子，花样繁多，比某个只会两三样菜还不换花样的人强多了！以前觉得光头的厨艺还行，现在一比，唉，往后的日子怕是只能靠零食度日了，可悲啊！

下午光头回来，我送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看得他莫名其妙。他凑过来问学得怎么样，我回他一句刚从电视里学来的：“You retard!”

他当场傻眼，立马跑去打电话：“小亭！‘You retard’是啥意思？”

“就是‘你是个弱智’的意思啊，怎么了？”

“你这就开始教她英语了？”不然她怎么会用英语骂人！

叶老师哑然失笑：“没有啊，估计又是从电视里学的。哎，平哥，我发现小猫记忆力超好，学东西特别快，我本来还担心她跟不上，结果一教就会。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肯定不像传闻里说是你的。”

光头前面听得还挺乐，后面脸就垮了：“谁在那儿瞎传！是我战友的孩子，家里那边没条件上学，才送我这来的。”

“哦。可你一个老光棍，能照顾好她吗？我看你连衣服都不会买。”

“这不有你呢嘛！你带她去，自己也买几件喜欢的，统统我报销！”

“呦，这是贿赂我？不怕破产啊？”

“这个……哈哈，我工资低，您老手下留情！”

“行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忙去了。”

“没事没事，你忙。我这就去教育教育她，还会用英语了？你别夸她，一夸准上天！行了，挂了啊。”不等那边回话，他就撂了电话，转身冲进我房间，双手叉腰，脸上写满了“我很严肃”：

“You yishi xiaodog!” （中式英语：你是小狗？）

他好像就会这一句，还是从广告里听来的。

“No, you are。” 我淡定回击。

“你这些英语到底从哪儿学的？”

光头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