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寅夜逢灯 > 第11章 玉笏轻摇雪(一)

寅夜逢灯 第11章 玉笏轻摇雪(一)

作者:裁春刀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8 12:37:36 来源:文学城

萧绥离开府邸,径直去了御史台衙门。踏入衙门不到三刻,随即便又起身而去,仅仅是象征性的露个面。

并且往后一连数日皆是如此,但凡有事一概推给郑融、汤阖二人,任由他们全权处理,自己要么躲回府中,要么往城郊驻军大营策马驰骋,或是偶尔流连酒肆茶楼,倒也自在逍遥。

如此虚晃数日,掂量时机等得差不多了,这日,她邀沈令仪一道前往闲意楼。入门之际,她刻意昂首挺胸,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排场甚是招摇,唯恐旁人注意不到她。

闲意楼里除了宴饮还可以泡汤。汤池就坐落于梅林正中央,池水氤氲出袅袅热气,隔绝了外面的寒意。

萧绥把头发松松绾在脑后,**着肩膀半靠池壁,脸被热气熏得微红,眼睛舒适地闭着,平日里那股子冷冽锐气一扫而光,只剩下温软闲散的一面,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沈令仪瞧着她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往她身边挪近几分,同时用帕子往身上撩水:“怎么着,殿下突然改了性子,拉着我来这闲意楼享福?”

萧绥眼都没睁,唇边却露出几分懒意的笑:“扮纨绔,总得挑个合适的去处不是?”

沈令仪闻言顿觉好奇:“扮纨绔?这是个什么道理?”

沈令仪是心腹人,萧绥有事从不瞒她,话赶话地将这几日在御史台受的气,与那科场舞弊案里牵连的诸般弯绕之事一一道出。

沈令仪听后脸色变得越发凝重,低头凝视水面半晌,她忽然抬手狠狠拍了下水面:“无耻!他们无耻!他们想借此将咱们女官从朝廷里清除出去,这是倒行逆施,他们做梦!”

萧绥睁开眼,用手指轻轻刮过脸颊上溅落的水滴:“你急什么?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沈令仪回头看向萧绥:“这案子疑点重重,殿下可一定要秉公处置。”

萧绥用眼角斜睨着她:“若仅仅是秉公处置,任谁来办都可以,圣人何必顶着压力将我扶持到这个位置上?”说着,她翻了个身,趴在浴池的边缘去够窄桌上晾好的冷茶。

萧绥仰头喝茶,沈令仪的目光则顺势落在她**的后背上。

这不是她头一回与萧绥泡澡,只是上一次还是许多年前。那时萧绥的肩膀还不似今日这般宽阔,肌肉的线条也不比今日这般分明,更没有纵横交错的道道伤痕。

那些伤痕有长有短,短的像是箭伤,长得像是被刀劈砍出来的,最狰狞的一条从肩膀直画到后腰,在热水的浸泡下变得殷红而湿润,看得沈令仪心里瑟缩了一下。

她移开目光,用湿帕子擦了把脸。

萧绥放下茶杯,转身回头接着说道:“这件事不仅要办的让人挑不出错,更要办到圣人的心里去。我记得郑融与汤阖是同榜进士,当年主考官正是高聿铭,他二人皆是高聿铭的门生。”

沈令仪在水里淘洗着帕子:“是,高聿铭之前做过数次主考,门生遍布朝野。再加上他高氏三代为官,在朝中根基极深,难以撼动。前些年尚书令陈敬贞与其政见不合,联合众臣参奏他,可惜后来不仅没能成功,反而弄巧成拙,害得自己被罢了相,贬去杜州当知府。不过陈敬贞走后,尚书令这个相位一直空悬,也不知圣人究竟是个什么打算。”话到此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重新落回萧绥的脸上:“你是说此事是高聿铭的授意!”

“不然呢?”萧绥抽出发髻上的簪子,乌发如云瀑般散落池中:“陈敬贞被罢后,高聿铭眼见着相位就在眼前,可圣人偏偏将郑攸宁一步步推举起来,大有将她立为本朝首位女相之意。郑攸宁若是顺势登顶,高聿铭筹谋半生便会功亏一篑,他自然不能容忍。”

朝堂上,尚书令与中书令虽同为正二品,然而位格有别。

尚书令乃百官之首,总领外朝政务。而中书令虽得近侍皇帝,权在掌机要,却终究是辅弼之职,非百官之纲。

沈令仪倒抽了一口凉气:“确实如此,高聿铭老谋深算,郑融与汤阖怕是他早几年便布下的棋子,如今正到了启用的时候。一旦郑攸宁被扣上舞弊的污名,不仅天下女子跟着遭殃,高聿铭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尚书令的唯一人选,到时候想干什么不容易?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话到此处她又想起了什么,一边低头搓洗着肩膀,一边若有所思地轻声道:“圣人当初为了顺利登基,杀了不少反对她的旧臣,而高聿铭是当中少数几位推举她的人之一,没想到……”

元璎当初手握咸光帝的传位遗诏,却仍有不少大臣质疑其真伪,怀疑元璎趁太子元珩受派离京时谋杀先帝,矫诏登基。为此,她发动了一场极其残酷的政治清洗,更在登基十个月后以谋反的罪名鸩杀元珩,彻底坐稳了皇位。

“料想当时的形势,顺从对高聿铭而言是权宜之计,顺势而为,以保他高氏荣宠不衰,实际上并非诚心臣服。”萧绥的将簪子随手放在岸上:“不过圣人素来敏锐,恐怕早已看破他的心思。这些年高聿铭越发势大,常常令皇权受到挟制,圣人如何能忍?依我看,所谓的相位不仅是相位,而是她引诱高聿铭犯错的饵。高聿铭本人是不好对付,可郑融与汤阖我却还算是降得住。只不过降服的手段若是太强硬,难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令仪抬头看向萧绥:“所以你才说要扮纨绔,你想让郑融与汤阖对你放下戒心,纵容他们犯错。等他们犯了错,就可以顺水推舟的收拾他们。”

她倒是心思灵透,一点就通。

萧绥用手指梳理着湿发:“不错,此事若是进展顺利,不仅郑、汤二人,还有上书弹劾的陈简,以及其手下的一干人等全逃不了干系,如此拉拉杂杂的能牵连出不少人,对高聿铭可谓是一次重创。”

沈令仪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撼,身体是热的,呼出的气却是寒凉无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聿铭盯着郑攸宁,而你又盯着高聿铭。得亏被圣人委以重任的是你,换了我哪里想的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你必须想,要不断地想,要走一步想三步。”萧绥将头发拨去身后,然后缓缓屈膝:“身处激流,无人可以独善其身。今日是郑攸宁、高聿铭,来日也有可能会是我们。”水一寸寸没过她的胸口、脖颈,最终整个身躯完全没入水中。

泡了许久的热汤,筋骨都酥软了。萧绥与沈令仪穿好衣衫,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漫步往外走去。刚绕过园子里一道弯角,忽然撞上一名男子,姿容极艳,一看便知是楼里的小倌。

那小倌乍见沈令仪,顿时眉眼带笑,盈盈上前,一派娇嗔地说道:“沈姐姐可算来了,许久没瞧见你,这回来了怎得不差人告知一声?若不是偶然撞上,只怕又错过了。”

沈令仪脸色微微一僵,急忙伸手推拒对方伸来的双手,连连冲他使眼色:“行了行了,今日我有正事,下回再来看你。”

那小倌不依,尚未开口,一旁的萧绥却是饶有兴致地笑了笑:“琢章,何苦这般冷漠,既然许久未见,不如与他进去坐坐,好歹叙叙旧情。”

沈令仪被她一句话噎住,惊愕地瞪向萧绥。

那小倌一听这话转头看向萧绥,笑着问道:“这位姐姐看着面生,是沈姐姐的朋友吗?不如我寻位郎君来陪陪您?”

萧绥欣然点头:“也好,便挑你们这里头最俊的一个来吧。”

不过片刻,萧绥便被领进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她安然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闲闲等着。约莫半盏茶功夫,房门轻启,一名青衣男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把琴。此人容貌清隽,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然,丝毫不带风月场上的俗媚之气。

他走到萧绥面前行了个礼,随后坐在她对面的琴案边,放下琴,温言问道:“尊客唤我良禹即可,不知尊客如何称呼?”

萧绥淡淡的目光落在良禹侧脸之上,烛影摇曳,此人眉眼清丽如画,左眼下方隐约浮着一颗浅色的泪痣,平添了几分婉转柔情。

或许天下美人总有相似之处,她望着良禹,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贺兰瑄的模样。不比则已,一比之下,才觉眼前的良禹虽貌美无瑕,却终是稍逊半筹。

念头一动,思绪便如脱缰野马般再难收回。脑海深处,无数画面纷至沓来,皆与贺兰瑄有关。遥想那日他站在廊下,与自己所说的那番肺腑之言:

“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人。”

一瞬间,心底似有什么坚冰微微裂开,柔软而细密的情绪顺着裂隙悄然涌入。然而转念之间,她心头又浮起一阵莫名的烦闷。

她说不清那股烦闷从何而来,仿佛是潜意识中的一个禁制,在暗暗地提醒她不要因此受到迷惑,失了分寸。

萧绥收敛回心神,吐出胸中那口郁结的气息,轻声应道:“我姓萧。”

良禹听罢点点头,指尖轻搭琴弦:“萧娘子,可有想听的曲子?”

萧绥斜倚在榻上,姿态闲适:“随意罢,便弹你最拿手的一曲。”

良禹笑了一下,不再多言,抬手拨动琴弦,手指流畅如云,音律如清泉一般潺潺而出。

萧绥默默的细听片刻,心头微微一动,识得这竟是极为难弹的《大胡笳》。

此曲揉入突厥音阶与汉地古调,尤其突出商羽二声,弹奏时需用“游弦”与“三弹”两大高难技法。游弦须右手连挑带勾,左手同时在琴徽间游走;而三弹更需同时拨动三根琴弦,发出如风卷残雪般的清越之声。

萧绥虽是武将,可自小长于宫廷,对琴曲虽不精通,却也懂其皮毛,分得清好坏。

眼下良禹这首曲子,在以往听过的所有《大胡笳》里已算得上上乘,可与宫中乐师比肩。曲调节奏中有急有缓,时而急切如战场杀伐,时而和缓如暖风拂面。情绪表达得恰到好处,颇见功力。

一曲罢,琴音绕梁,久久未绝。

萧绥垂眸望着地面静默片刻,及至心绪随着琴音彻底落定,遂抬起头,对上良禹的目光:“你过来。”

良禹微微一愣,却还是从善如流地起身走到她面前,跪坐下来,柔声问道:“萧娘子对我的琴曲可还满意?”

萧绥并未回答他的话,只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下一秒,她忽然伸手握住了良禹放在膝上的手掌。

良禹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般动作,微微挣扎了一下,想将手抽回来,可萧绥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萧绥将他的手拽到眼前,垂眸瞥了眼他的手指甲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果然,甲缝中有血。我让你随便弹首拿手的,你偏挑了这般费指头的曲目,何苦呢?”

良禹见状便也坦然了,低眉垂目地说道:“萧娘子既如此说,想来也是懂音律的。弹此曲虽辛苦,但得遇知音,也算值得。”

萧绥缓缓松开他的手:“你倒实诚得很。也罢,我既然听了你的曲,便不能让你的血白流。我府中正巧有一册《胡汉合参谱》的抄本,与其放在书箱子里遭虫蛀,不如送与你,只盼那琴谱能在你手中发挥其真正的价值。”

良禹一听这话,目光倏然一亮。

《胡汉合参谱》的正本藏于太乐署,乃是宫禁内的宝贝。无论是抄本还是正本,让他看一眼都算是恩赐,如今萧绥竟轻易言及要送与他,怎能不令人惊喜?

他连忙地起身,受宠若惊般得躬身谢道:“萧娘子厚爱,良禹只是楼里一介琴师,哪敢收如此贵重之物。”

萧绥笑意渐深:“不妨事,你的琴艺配得起这本谱子。不过谱子存于我府中,须得你随我回府取一趟。”

良禹微微一愣,脸上浮起几分迟疑,略带羞涩地低声说道:“萧娘子,我是清倌人,只能陪客人弹琴解闷,不出堂子的。”

萧绥意识到他误解了自己的用意,摆了摆手,神情更显温和:“你误会了,我只是请你随我回府,拿了东西便回来。你若觉不妥,怕引人闲话,换旁人来也成。”

良禹这才舒了口气,嫣然一笑道:“萧娘子言重了,既然入了闲意楼,哪里还会再介怀旁人的闲话,我随娘子走一趟便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玉笏轻摇雪(一)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